施總正沉浸在軍迷們的熱情中,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這種感覺珍貴卻又短暫。
突然,他感覺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原本熱烈的討論聲,漸漸低了下去。
人群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分開,一條通道自動出現(xiàn)在他面前。
蘇政委走了過來。
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那雙通常銳利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極致的風(fēng)暴。
施總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
他太了解這位老搭檔了。
若非天塌下來,蘇政委絕不會在公眾場合露出這種表情。
“老蘇,出什么事了?”
施總的聲音帶著緊張。
蘇政委沒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走到施總面前,將手里被他捏得有些發(fā)皺的宣傳單,遞了過去。
動作僵硬。
施總疑惑地接了過來。
只一眼。
他整個人的氣息,瞬間就變了。
如果說蘇政委是風(fēng)暴,那施總此刻就是風(fēng)暴的中心,是那片死寂的海眼。
宣傳單上那架名為“游龍”的戰(zhàn)機,每一個流暢的線條,每一個精巧的進氣道設(shè)計,每一個獨特的垂尾角度.......
都像是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瞳孔。
這不是“游龍”。
是那個被寄予了最高期望,代號為“游龍”的絕密項目!
“這……”
施總的嘴唇動了動,只發(fā)出了一個干澀的音節(jié)。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幾十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心境,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他猛地抬起頭,看著蘇政委。
“誰干的?”
“是誰把‘游龍’的圖紙泄露出去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蘇政委閉上眼,再睜開時,只剩下無盡的疲憊與苦澀。
“王工說是李星冉少校給的?!?/p>
“說是她一個朋友幫忙設(shè)計的?!?/p>
“那個朋友……是個開修造廠的老板?!?/p>
施總愣住了。
李星冉?
他當(dāng)然記得。
那個才華橫溢,對技術(shù)有著近乎偏執(zhí)追求的年輕人。
是他最看好的幾個后輩之一。
可她那個朋友……修造廠老板?
一個修造廠的老板,能設(shè)計出代表國家最高航空技術(shù)水平的“游龍”?
施總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無數(shù)種可能性在其中閃過,最后都指向了一個最讓他無法接受的結(jié)論。
“查!”
“給我查??!”
“把李星冉給我叫過來!我親自問她!”
……
另一邊。
王工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找到了李星冉。
他那張平時還算鎮(zhèn)定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冷汗,嘴唇都在哆嗦。
“李……李少?!?/p>
李星冉正在跟幾個技術(shù)人員交代展區(qū)的注意事項,看到王工這副模樣,不由得愣了一下。
“王工?你這是怎么了?被狗攆了?”
她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王工卻一點笑不出來。
他湊到李星冉耳邊,用蚊子般的聲音,急促地說道。
“出大事了!你快跟我走!”
“蘇政委和施總都在臨時指揮室等你!”
“說是……說是要……要上軍事法庭……”
軍事法庭?
李星冉的大腦宕機了零點一秒。
我干啥了就要上軍事法庭?
我貪污了還是腐敗了?
不對啊,我窮得叮當(dāng)響,工資卡余額從來沒超過五位數(shù)。
一個念頭,從她腦海深處冒了出來。
難道是……因為張副部長家的那個傻兒子?
前段時間,那位張副部長的夫人托人說媒,想把她介紹給自己那個號稱“青年才俊”的兒子。
李星冉跟對方見過一面。
怎么說呢,對方除了家世好點,長得人模狗樣之外,一開口就是一股子油膩的爹味。
話里話外都在暗示,她一個女同志,在技術(shù)部混到少校已經(jīng)是天花板了,不如早點嫁人相夫教子,他家能給她提供更好的平臺。
李星冉當(dāng)場就把咖啡潑他臉上了。
事后聽說,那位張公子哥回去哭了好幾天,張副部長放話要讓她好看。
不會吧不會吧?
就因為這點破事,要動用軍事法庭?
官僚主義要不要這么夸張啊!
李星冉心里一邊瘋狂吐槽,一邊跟著王工快步走向廣場西側(cè)的臨時指揮室。
她心里雖然覺得荒謬,但還是有些忐忑。
畢竟,民不與官斗,她一個小小的少校,胳膊擰不過大腿。
很快,臨時指揮室到了。
一進門,就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施總和蘇政委,一左一右地坐在長桌后面。
兩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桌子上,赫然放著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游龍”宣傳海報。
李星冉心里“咯噔”一下。
完犢子了。
她瞬間明白了。
跟什么張公子沒關(guān)系。
問題出在這張海報上!
肯定是自己沒提前把設(shè)計圖給施總過目,犯了流程上的錯誤。
這在紀(jì)律嚴明的部隊里,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是工作疏忽。
往大了說,就是無組織無紀(jì)律。
看兩位大佬這陣仗,估計是要從重處理了。
“報告!”
李星冉立正敬禮,姿態(tài)標(biāo)準(zhǔn),聲音洪亮。
“施總,政委,是我工作疏忽,沒有提前將宣傳圖的設(shè)計稿向您二位匯報,我愿意接受一切處分!”
她決定主動認錯,爭取寬大處理。
然而,施總并沒有看她。
他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張宣傳圖上。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頭,眼神復(fù)雜得讓李星冉有些心慌。
“李星冉?!?/p>
施總的聲音沙啞。
“你告訴我,這張圖上的飛機,叫什么?”
“報告!叫‘游龍’!”
李星冉回答得干脆利落。
“‘游龍’?”
施總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我怎么看著,它那么像我們嘔心瀝血搞出來的‘游龍’?”
“游龍”兩個字一出口,指揮室里的空氣仿佛都被抽干了。
李星冉的瞳孔驟縮。
她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這不是工作疏忽。
這是泄密!
“不……不可能!”
她的聲音也開始發(fā)顫。
“施總,這……這張圖不是設(shè)計稿,是我一個朋友……他照著實體模型拍下來,然后渲染出來的!”
情急之下,她把林默的說辭搬了出來。
“實體模型?”
蘇政委冷笑一聲。
“‘游龍’項目高度保密,除了我們核心團隊,誰能接觸到實體模型?你的那個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他……就是個開修造廠的……”
李星冉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也覺得這個解釋蒼白無力。
“他還說……他還根據(jù)模型,畫了……畫了全套的設(shè)計圖紙……”
這句話,像是一顆重磅炸彈,在小小的指揮室里轟然炸響。
施總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被他帶得向后滑出老遠,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圖紙?!”
他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像是要吃人一樣。
“圖紙在哪里?!”
“在……在我手機里……”
李星冉被他的氣勢嚇到了,下意識地摸出了手機。
“拿來!”
施總一把奪過手機,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fā)白。
他點開李星冉遞過來的文件。
第一張圖。
僅僅是第一張圖。
那是一張飛機的龍骨結(jié)構(gòu)圖。
每一個承力節(jié)點,每一個連接方式,每一個材料標(biāo)號……
都與“游龍”的絕密設(shè)計圖,分毫不差!
施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身體晃了晃,幸好被及時扶住。
“老施!”
施總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對著門口的警衛(wèi)員下達了命令。
“立刻!馬上!通知所有科研組核心成員,到一號會議室開會!”
“另外!”
他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已經(jīng)面無人色的李星冉,眼神中充滿了失望與痛心。
“把她給我看住了!”
“從現(xiàn)在開始,嚴查所有項目參與人員,我要知道到底是誰!把‘游龍’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