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看霍臨淵的眼睛,專心熨他的襯衫領(lǐng)口。蒸汽嘶嘶響。熨斗滑過布料,留下筆挺的折痕。
這件深藍(lán)色條紋的,他后天要去簽一個幾十億的合同,指定要穿這件。領(lǐng)口的位置,
我反反復(fù)復(fù)熨了第七遍。燙得有點發(fā)亮了。門鎖咔噠一聲響。心跳猛地撞了一下胸口,
手指差點按在滾燙的熨斗底上。我飛快地把熨斗豎起來,轉(zhuǎn)過身?;襞R淵回來了。
他站在玄關(guān),沒換鞋,高大的影子被廊燈拉長,沉沉地投在地板上。西裝外套搭在臂彎,
領(lǐng)帶扯松了,露出一小截冷白的脖頸。他身上有很淡的酒氣,混著他慣用的雪松冷調(diào)香水味。
平時這時候,他會看我一眼,也許“嗯”一聲,或者直接走去書房。今天不一樣。他沒動。
空氣像是凝固的石膏,沉甸甸地糊在喉嚨口。我攥著熨斗把手,塑料殼被手心捂得溫?zé)帷?/p>
他看著我,眼神很深,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底下藏著我看不清的東西。
那目光掃過我手里的熨斗,掃過攤在燙衣板上的、他那件熨得一絲不茍的襯衫,
最后釘在我臉上?!敖裉臁蔽以囍_口,聲音有點干,“還順利嗎?”他沒回答。
邁開步子走過來,皮鞋踩在地板上,聲音不大,但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繃緊的神經(jīng)上。
他在離我一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那股混合著酒氣的冷冽氣息撲面而來?!霸S莉回來了?!彼f。
聲音不高,平平的,沒什么情緒。我腦子嗡的一聲。許莉。這個名字像根銹跡斑斑的針,
猛地扎進(jìn)記憶深處最疼的那個地方?!芭??!蔽衣犚娮约旱穆曇?,輕飄飄的,像片羽毛,
“是嗎?她…還好嗎?”霍臨淵沒理會我的問題。他往前傾了傾身,
那張過分英俊、也過分冷硬的臉離我更近。我能看清他眼瞼下極淡的青色陰影,
還有他瞳孔里我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張沒什么血色的臉?!八齽傁嘛w機(jī),就給我打了電話。
”他的目光鎖著我,不放過我臉上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變化,“她說,她終于查清楚了。
”熨斗把手的塑料邊緣硌著我的掌心,有點疼。“查清楚…什么?
”他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不是笑,是鋒利的嘲弄。“查清楚她姐姐許薇,
”他頓了頓,那兩個字被他咬得很清晰,帶著冰碴,“到底是怎么死的。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猛地一縮。血液似乎都往腳下流去,指尖發(fā)麻。
“五年了,”霍臨淵的聲音壓得更低,像貼著耳廓的低語,卻字字砸在心上,
“警察說是意外失足墜樓。你猜,許莉查到了什么?”我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只能看著他,看著他眼底那片冰湖下翻涌的、我從未真正看懂過的暗流。那里面有痛苦,
有懷疑,還有一種……被長久壓抑、此刻終于找到出口的、近乎殘酷的冷靜。“她說,
”霍臨淵的聲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鋒,“她找到了目擊者。”燙衣板上的襯衫領(lǐng)口,
被我攥得有些發(fā)皺了。我強(qiáng)迫自己松開一點手指。“目擊者?”我重復(fù)了一遍,
聲音聽起來還算平穩(wěn),只是有點啞,“當(dāng)年警方不是排查過了嗎?沒有目擊者。
那晚…就我和許薇在頂樓?!薄笆前??!被襞R淵輕輕頷首,視線銳利地刮過我的臉,
“就你們倆。所以,許莉找到的這個‘目擊者’,就很有意思了。那人說……”他故意停頓,
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審視著我,“看見頂樓露臺,有人推搡?!蔽业暮粑狭艘幌隆!巴妻??
”我迎著他的目光,盡量讓表情顯得困惑,甚至有點無辜的荒謬,“誰推搡?我推許薇?
還是許薇推我?那人在哪兒看到的?樓下嗎?頂樓那么高,
樓下的人能看清是推搡還是別的什么?”我語速加快,帶著點被冤枉的氣憤,
“許莉姐失去親人很痛苦,我能理解,但五年了,突然冒出個‘目擊者’,
這……”霍臨淵沒說話。他只是看著我,眼神里那點嘲弄更明顯了,
像是在看一個蹩腳的演員。“她手里有東西。”他打斷我,語氣毫無波瀾,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一段錄音?!变浺??這兩個字像兩顆子彈,
瞬間擊穿了我所有的防御。我臉上的表情大概徹底僵住了?;襞R淵捕捉到了。
他眼底最后一絲微光暗下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意?!懊魈焱砩??!彼逼鹕?,不再看我,
轉(zhuǎn)身走向書房,聲音冷硬地砸過來,“家里有個小聚會,給她接風(fēng)。你準(zhǔn)備一下。
”書房門在他身后輕輕關(guān)上,隔絕了他高大的身影,
也隔絕了那股壓迫得人喘不過氣的低氣壓。客廳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還有熨斗冷卻時細(xì)微的“滋啦”聲,以及燙衣板上那件被我捏得不成樣子的深藍(lán)色襯衫。
我慢慢松開手,掌心一片黏膩的冷汗。錄音?什么錄音?不可能的。那晚頂樓只有我和許薇。
風(fēng)很大,她的聲音被吹得斷斷續(xù)續(xù)。誰錄的音?什么時候錄的?除非……是許薇自己錄的?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竄出來,纏緊了我的心臟。許莉回來了。帶著一個所謂的“目擊者”,
還有一段……致命的錄音。明天晚上的“接風(fēng)宴”……我盯著那扇緊閉的書房門,手腳冰涼。
那不是接風(fēng)宴,是鴻門宴。五年了。我以為那個雨夜隨著許薇的墜落,
已經(jīng)被深埋在時間最底層的淤泥里。原來它一直在腐爛,散發(fā)著只有當(dāng)事人才能聞到的惡臭。
現(xiàn)在,許莉要把這灘腐臭的淤泥,徹底挖開,攤在所有人面前。尤其是霍臨淵面前。我彎腰,
撿起掉在地上的熨斗插頭。指尖還在不受控制地發(fā)顫。第二天一整天,
家里氣氛都像繃緊的弓弦?;襞R淵沒去公司。他在書房里,門關(guān)著,不知道在忙什么,
還是單純地在等。傭人張媽走路都踮著腳,大氣不敢出。她大概也感覺到了山雨欲來。
我坐在自己小起居室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面陽光明媚的花園。精心打理的花圃開得正好,
姹紫嫣紅,一片虛假的繁榮景象。就像我這五年,表面光鮮亮麗的霍太太生活?;籼?。
這個稱呼像一層鍍金的枷鎖。五年前,我嫁給了霍臨淵。
在許薇“意外”墜樓身亡的兩個月后。全城嘩然。說什么的都有。最多的是罵我,
罵我心機(jī)深,踩著閨蜜的尸骨上位,趁虛而入霸占了悲痛欲絕的霍臨淵。
霍臨淵那時是什么狀態(tài)?行尸走肉。他把自己關(guān)在許薇生前的公寓里,酗酒,
差點把自己喝死?;艏依蠣斪觿佑昧怂嘘P(guān)系才把他弄出來,然后幾乎是押著他和我結(jié)了婚。
沒人相信我們之間有什么愛情。包括我自己。嫁給他,是霍老爺子的意思。他說,
臨淵需要一個支撐,需要一個“家”把他從深淵里拉回來。他說,霍家需要穩(wěn)定。他說,
縈縈,你一直在他身邊,你最合適。我答應(yīng)了。因為霍老爺子承諾了天價的好處,
足夠我那個爛泥扶不上墻的爹和嗷嗷待哺的弟妹一輩子衣食無憂。
更因為……我心里藏著一個不能見光的秘密。一個關(guān)于許薇死亡的秘密。我低頭,
無意識地轉(zhuǎn)動著無名指上的鉆戒。冰涼的鉆石硌著指腹。霍臨淵送的結(jié)婚戒指,尺寸有點大,
戴著總感覺空落落的。傍晚很快來臨。夕陽把天空染成一片凄艷的橙紅。門鈴響了。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特意挑了一條式樣簡單的米白色連衣裙,沒戴任何首飾,
除了那枚礙眼的婚戒。素凈,低調(diào),盡量顯得無害。張媽去開了門。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清脆聲響,由遠(yuǎn)及近,帶著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我走到客廳門口。
許莉走了進(jìn)來。五年不見,她變化很大。
不再是記憶中那個跟在許薇身后、有些怯生生的小妹妹。她燙了一頭張揚的栗色卷發(fā),
妝容精致,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小禮服裙,襯得身材凹凸有致。眉眼間依稀還有許薇的影子,
但氣質(zhì)截然不同。許薇是柔美的月光,許莉則是淬了火的刀鋒。她看見我,腳步頓住,
紅唇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充滿惡意的笑?!皢眩@不是我們霍太太嗎?”聲音尖利,
帶著刻骨的恨意,“五年不見,更‘端莊’了?!薄霸S莉,歡迎回來。”我努力維持著平靜,
甚至擠出一絲微笑。“歡迎?”許莉嗤笑一聲,目光像刀子一樣在我身上剮過,
“鳩占鵲巢五年,滋味不錯吧?我姐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爬上我姐夫的床,
這聲‘歡迎’,我可受不起!”她的話像淬毒的針,狠狠扎過來?!霸S莉!
”低沉冷冽的聲音響起?;襞R淵從樓梯上走下來。他換了身煙灰色的休閑西裝,頭發(fā)打理過,
但眉宇間依舊籠罩著一層驅(qū)不散的陰郁。他看了許莉一眼,眼神帶著警告。“說話注意分寸。
”許莉撇撇嘴,但沒再繼續(xù)刻薄我,只是那眼神里的恨意絲毫未減。陸續(xù)又有幾個人到了。
都是和霍臨淵關(guān)系很近的圈內(nèi)人,也是當(dāng)年或多或少知道許薇事件的。
霍臨淵的好友兼合伙人趙明宇,他的堂妹霍思思,還有兩個經(jīng)常一起打高爾夫的老總。
客廳里氣氛詭異。水晶吊燈的光芒太亮,照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無所遁形。大家寒暄著,
努力裝作輕松,但眼神都控制不住地往我和許莉身上瞟。許莉成了絕對的中心。
她坐在最中間的沙發(fā)上,翹著腿,享受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她講著在國外這些年的“精彩”經(jīng)歷,
時不時把話題拐到“我姐姐以前最喜歡這個……”、“可惜姐姐看不到……”上。
每一次提到許薇,都像一把鈍刀子,在霍臨淵心口上割。
我能看到他握著酒杯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發(fā)白。他幾乎沒怎么說話,只是沉默地喝酒。
趙明宇試圖活躍氣氛,講了個不太好笑的笑話,只有霍思思配合地干笑了兩聲。
我坐在角落的單人沙發(fā)里,面前放著一杯檸檬水,一口沒動。手心冰涼。我知道,
這只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許莉憋著大招。傭人開始布置長餐桌。晚餐時間到了。
大家移步餐廳?;艏业拈L餐桌能坐下十幾個人,今天只坐了七位,顯得有些空曠。
頭頂?shù)乃粽凵涑霰滂驳墓?。精致的餐盤,銀亮的刀叉,一切都透著奢華的冰冷。
菜肴一道道上來,色香味俱全,卻勾不起任何食欲。餐桌上只有刀叉輕碰盤碟的細(xì)微聲響,
咀嚼聲都顯得壓抑?;襞R淵坐在主位,我坐在他右手邊,許莉坐在他左手邊。
她幾乎全程都在和霍臨淵說話,聲音不大,但足夠桌上的人都聽見?!敖惴颍阒绬??
我這次找到那個目擊者,費了好大功夫?!痹S莉切著盤子里的牛排,動作優(yōu)雅,
語氣卻帶著邀功般的得意,“他當(dāng)年就在那棟寫字樓對面的大廈做清潔工,剛下班,
正好看到。”霍臨淵叉起一塊食物,動作頓了一下,沒抬眼:“嗯。”“那人膽子小得很,
”許莉繼續(xù)說,眼風(fēng)狀似無意地掃過我,“一開始死活不敢說,怕惹麻煩。我磨了他好久,
又給了他一大筆錢,他才肯開口的?!蔽腋杏X坐在對面的趙明宇和霍思思都豎起了耳朵。
“他說什么?”霍臨淵終于問了出來,聲音有些沉啞。許莉放下刀叉,
拿起餐巾優(yōu)雅地擦了擦嘴角。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鎖定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他說,
那晚雨下得很大,但頂樓的燈很亮。他看得清清楚楚?!彼nD了一下,像是刻意制造懸疑,
“他看見兩個人影在露臺邊緣拉扯。其中一個——穿著淺色衣服的——身體后仰,
像是要摔下去的樣子。另一個,穿著深色衣服的,”她微微瞇起眼,唇邊的笑意淬了冰,
“猛地推了對方一把!”“哐當(dāng)!”霍思思的叉子掉在了盤子里,發(fā)出一聲刺耳的脆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那天穿的是深色牛仔褲和一件灰色衛(wèi)衣。許薇穿的是她最喜歡的那條米白色連衣裙。
空氣凝固了。餐廳里死寂一片,只有我自己的心跳聲,擂鼓般撞擊著耳膜?!澳愫f!
”我猛地站起來,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帶著明顯的顫抖,“根本就沒有什么目擊者!
你撒謊!許莉,你為了報復(fù)我,什么謊話都編得出來!”“我編?
”許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站起身,毫不畏懼地迎上我的目光,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霍縈,你敢對天發(fā)誓嗎?你敢發(fā)誓說我姐姐的死,跟你沒有半點關(guān)系?你敢說那晚在頂樓,
你沒有碰她一根手指頭?!”“我沒有推她!”我失控地喊道,胸口劇烈起伏,
“她是自己……”“夠了!”一聲暴喝打斷了我的話?;襞R淵猛地站了起來。
高大的身軀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他臉色鐵青,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翻涌著駭人的風(fēng)暴。他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一個……仇人?!盎艨M,”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渣,每一個字都砸在我心上,
“我要聽的不是爭吵。”他深吸一口氣,
似乎在極力壓制著滔天的怒火和某種瀕臨崩潰的情緒。他轉(zhuǎn)向許莉,
聲音低沉緊繃:“你剛才說,有錄音?”許莉得意地笑了。
她拿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精致手包,從里面掏出一個很小的、很舊款的黑色錄音筆。
“當(dāng)然有?!彼瘟嘶武浺艄P,目光挑釁地看著我,“姐夫,還有各位,都聽好了。
這就是我姐姐……許薇,留在世上最后的聲音?!辈蛷d里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著那只小小的錄音筆。許莉按下了播放鍵。
沙沙……沙沙……一陣電流雜音響起,緊接著,是呼呼的風(fēng)聲,很大,
夾雜著雨點打在什么硬物上的噼啪聲。背景音很嘈雜,的確是五年前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個模糊的女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從錄音筆里傳出來,
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憤怒:“霍縈……你……你卑鄙!你……一直……一直在騙我!
你……你也喜歡臨淵……對不對?
你……你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在你面前……說……說有多愛他……”是許薇的聲音!
雖然被風(fēng)聲雨聲切割得支離破碎,但那獨特的、帶著點軟糯的嗓音,我不會聽錯!
霍臨淵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他一把撐住桌沿才穩(wěn)住。他的臉色在燈光下慘白如紙,
死死盯著那只錄音筆,仿佛要把它盯穿。錄音還在繼續(xù),
許薇的聲音變得尖銳而絕望:“你……你設(shè)計我……那筆虧空……是你!是你陷害我!
讓……讓我在臨淵面前……抬不起頭……讓他……誤會我……”“我……我要告訴他!
霍縈……我要告訴他……你是個……是個……”風(fēng)聲猛地灌入,掩蓋了幾個字。緊接著,
許薇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你……你干什么?!霍縈!
你……你放開我!你……你推我?!不——!”最后那聲凄厲的“不——!”戛然而止。
錄音到此結(jié)束。只有一片死寂的沙沙聲。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餐廳。
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胸口。我渾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了。
許薇的聲音,那充滿怨恨和最后時刻驚駭?shù)闹缚?,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穿透耳膜,
狠狠扎進(jìn)我的大腦?!安弧皇沁@樣的……”我聽見自己微弱的聲音在顫抖,
微弱得幾乎被那死寂的沙沙聲吞噬。我看向霍臨淵,急切地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信任的裂痕,
“臨淵,你聽我解釋!那段錄音……是剪輯的!是假的!許薇她……”“假的?
”許莉尖銳的冷笑聲刺破了沉默,她舉著錄音筆,像舉著勝利的旗幟,“霍縈,
你聽聽你自己的聲音!里面只有我姐姐的聲音!她在控訴你!她在臨死前,
指認(rèn)了你這個兇手!你還想狡辯什么?!”“我沒有推她!”我嘶聲喊道,
巨大的恐慌和冤屈感攫住了我,“她在撒謊!她當(dāng)時……”“夠了!”霍臨淵的聲音不高,
卻像一道驚雷,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炸開。他緩緩抬起頭,看向我。那眼神。
我從未見過他那樣的眼神。冰冷,死寂,沒有一絲溫度,沒有一絲屬于人類的感情。
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最深的恨意和最徹底的絕望。他一步步朝我走過來。
高大的身影帶著排山倒海般的壓迫感,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餐廳里其他人,
趙明宇、霍思思、那兩個老總,全都僵在原地,臉色煞白,大氣不敢出。許莉則抱著手臂,
嘴角噙著殘忍而快意的笑,欣賞著我的崩潰。霍臨淵停在我面前。他比我高很多,
陰影完全籠罩了我。我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和那股冰冷的、屬于他的雪松氣息。此刻,
這氣息卻像毒蛇的信子。他伸出手,沒有碰我,只是指著餐廳通往主樓深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