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拾光齋的怪事蘇一接手“拾光齋”的第三個月,
終于遇到了第一件讓她徹夜難眠的古董。店鋪藏在老城區(qū)巷尾,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發(fā)亮,
門口褪色的木匾上,“拾光齋”三個字是外婆的筆跡,筆畫里藏著歲月的軟。接手那天,
她在柜臺抽屜里翻到本泛黃的筆記本,外婆娟秀的字跡寫著:“每一件古董都藏著一段人生,
修的是器物,圓的是遺憾?!蹦菚r蘇一只當是老人對舊物的執(zhí)念,直到那只民國銀鎖的出現(xiàn)。
銀鎖是個中年男人送來的,邊緣氧化得發(fā)黑,鎖芯卡著半截暗紅的繩,
“是我太奶奶傳下來的,想修好了給女兒當十八歲禮物?!蹦腥说穆曇魩е诖?,
蘇一接過銀鎖時,指尖觸到冰涼金屬的瞬間,眼前突然天旋地轉?;椟S的煤油燈在晃,
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抱著襁褓,淚水砸在銀鎖上,濺起細碎的光。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女人突然把銀鎖塞進襁褓,對著門口嘶吼:“別過來!這鎖里有你們要的東西!”下一秒,
黑影撲來,女人被狠狠推下樓梯,最后一眼,她望著襁褓里的銀鎖,
嘴角溢出的血染紅了衣襟?!疤K師傅?蘇師傅你沒事吧?”男人的聲音將蘇一拉回現(xiàn)實,
她攥著銀鎖的手滿是冷汗,額角的頭發(fā)都濕了。“沒、沒事,”她強裝鎮(zhèn)定,
“三天后來取吧。”等男人走后,蘇一癱坐在椅子上,反復摩挲銀鎖——剛才的畫面太真實,
不像幻覺??僧斎旌竽腥藖砣℃i,無意間提了句“我太奶奶當年就是從樓上摔下來的,
說是意外,可家里人總覺得不對勁”時,蘇一的心猛地一沉。從那天起,怪事接連不斷。
修復清代青花碗時,她看見碗的女主人在火光里奔跑,
最后被推入藥罐般的火海;修復建國初期的銅鋼筆時,戴眼鏡的男人在書桌前寫著什么,
突然被人捂住口鼻,鋼筆“啪”地掉在地上;最離奇的是那只唐代陶俑,
她竟看見工匠在窯洞里偷偷刻下一串符號,隨后被穿鎧甲的士兵拖走,陶俑摔在地上,
碎成了片。蘇一開始怕了,她把那些幻境的細節(jié)記在外婆的筆記本上,
畫下看到的紋樣、聽到的只言片語,可那些碎片始終拼不出完整的輪廓。
她甚至想過關掉店鋪,可看著門口外婆寫的木匾,又狠不下心——這是外婆留下的最后念想,
她不能丟。第二章 穿西裝的不速之客蘇一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渾渾噩噩,
直到沈硯辭的出現(xiàn)。那天午后,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地上投下細碎的花影。
蘇一蹲在博古架前整理瓷器,門口的風鈴突然“叮鈴”響了。她抬頭,
看見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口,身形挺拔,手里拎著個精致的錦盒,
與滿店的舊物格格不入,像幅水墨畫里突然闖進了現(xiàn)代風景。“請問是蘇一蘇師傅嗎?
”男人的聲音低沉,帶著禮貌的距離感。他走進店里,目光掃過博古架上的青花碗、銅鋼筆,
最后落在蘇一沾著顏料的指尖,“我是沈硯辭,做文物鑒定的,有件東西想請您修復。
”蘇一站起身,拍了拍旗袍下擺的灰——那是外婆留下的米白色亞麻旗袍,
領口繡著細碎的蘭草,她總喜歡穿,覺得這樣離外婆近一些?!吧蛳壬堊?,
”她遞過一杯溫好的菊花茶,“是什么物件?”沈硯辭打開錦盒,
里面躺著一只明代纏枝蓮紋發(fā)簪。銀質的簪桿有些彎,蓮花紋的簪頭缺了一小塊,
可花瓣的弧度依舊精致,能看出當年的巧匠心思。“這是我偶然得到的,查過資料,
是萬歷年間才女柳玉茹的遺物。”他把錦盒推到蘇一面前,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手背,
帶來一陣細微的癢,“史料說她是肺癆病逝,我想修復這只發(fā)簪,也算對古人的一份念想。
”蘇一的指尖剛碰到簪桿,心臟突然狂跳。她強壓下不安,仔細看了看損傷:“簪桿要矯正,
簪頭的蓮花得補配,三天后來取吧。”“麻煩蘇師傅了。”沈硯辭點點頭,
目光落在她的側臉,“我聽說蘇師傅對老物件的歷史背景很了解?
之前有朋友送過一件清代瓷瓶,您修復后,還指出了史料里沒記載的細節(jié)。”蘇一心里一緊,
避開他的視線:“只是做這行久了,喜歡多查些資料?!彼桓艺f幻境的事,怕被當成怪人,
更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沈硯辭沒再多問,留下聯(lián)系方式便走了。他走后,
蘇一盯著那只發(fā)簪,猶豫了很久,還是把它塞進了修復臺的抽屜——她怕再陷入幻境,
更怕看到柳玉茹臨終的模樣??傻搅送砩?,店里靜得只剩掛鐘的滴答聲,
那只發(fā)簪像有魔力似的,總在吸引她的目光。蘇一咬咬牙,戴上手套,再次拿起發(fā)簪。
這一次,她沒抗拒,任由意識被拉扯進一片朦朧的古意里——檀香彌漫的房間,
柳玉茹坐在梳妝臺前,臉色蒼白得像宣紙,卻難掩清麗。侍女端來一碗黑褐色的湯藥,
輕聲說:“小姐,該喝藥了,喝了病才能好。”柳玉茹接過藥碗,指尖微微抖,像是在猶豫。
“小姐,您怎么了?”侍女追問。柳玉茹搖搖頭,仰頭把湯藥喝了下去。片刻后,
她突然捂住胸口,嘴角溢出黑血,“你……你在藥里加了什么?”她指著侍女,
聲音越來越弱。侍女后退一步,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是夫人讓我做的,
誰讓你擋了少爺?shù)穆贰!绷袢愕乖谑釆y臺上,目光落在銅鏡里的自己,最后一口氣時,
她死死攥著發(fā)簪,指甲縫里卡進了一小塊暗紫色的綢緞——那綢緞上繡著細密的織金花紋,
華貴得不像普通人家的物件。蘇一猛地回神,手指還保持著攥緊的姿勢,掌心全是冷汗。
她盯著發(fā)簪,突然發(fā)現(xiàn)簪頭的蓮花紋里,藏著一個細小的符號,
和之前唐代陶俑上看到的符號,竟有幾分相似。第三章 發(fā)簪里的秘密第二天一早,
沈硯辭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半小時。蘇一把修復好的發(fā)簪放在錦盒里,銀簪桿直了,
補配的蓮花與原有的紋路嚴絲合縫,連氧化的光澤都仿得恰到好處??伤粗虺庌o的眼睛,
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開口:“沈先生,關于柳玉茹,您確定她是病逝的嗎?
”沈硯辭接過錦盒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向蘇一:“史料是這么記載的,
《萬歷野史》里還提過她臨終前咳血的癥狀,有問題嗎?”“我覺得她是被毒殺的。
”蘇一壓低聲音,指尖攥著桌角,“她臨終前攥著這只發(fā)簪,
指甲縫里卡了一小塊暗紫色的織金綢緞,應該是從兇手身上扯下來的。
”沈硯辭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盯著蘇一,眼神里滿是探究:“你怎么知道這些?
修復時發(fā)現(xiàn)的?”蘇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說幻境的事,
只能含糊道:“簪頭的蓮花紋里卡了點綢緞殘絲,我查了些野史,猜的。
”沈硯辭沉默了片刻,突然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照片里是塊殘破的綢緞,
暗紫色的底,織金花紋和蘇一描述的一模一樣?!斑@是我家傳下來的舊物,
據(jù)說是清代先祖留下的,我一直不知道它的來歷。”蘇一盯著照片,
心臟狂跳——柳玉茹是明代人,沈硯辭的先祖是清代人,兩個相隔百年的人,怎么會有關聯(lián)?
“蘇師傅,”沈硯辭的聲音里帶著急切,“你還知道什么?關于柳玉茹,關于這綢緞?
”蘇一搖搖頭,她怕說得越多,暴露得越多??煽粗虺庌o認真的眼神,
她又忍不住把外婆的筆記本遞過去:“這是我記錄的一些……猜測,您可以看看。
”沈硯辭接過筆記本,一頁頁翻看,眉頭越皺越緊。當他看到蘇一畫的唐代陶俑符號時,
突然停住,聲音都變了調:“這個符號,我在沈家的舊祠堂里見過?!薄笆裁??
”蘇一驚訝地站起來?!吧蚣以诔墙加凶险?,里面有個老祠堂,掛著先祖的畫像。
供桌抽屜里有塊石碑,上面就刻著這個符號?!鄙虺庌o合起筆記本,指尖無意識地摩挲封面,
“我小時候偷偷進去過一次,父親發(fā)現(xiàn)后發(fā)了很大的火,再也不讓我靠近祠堂。
”那天的對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通往秘密的大門。沈硯辭成了“拾光齋”的常客,
有時是送需要修復的古董,有時是借口“看看修復進度”,實則想從蘇一那里套更多線索。
蘇一起初很警惕,可漸漸發(fā)現(xiàn),沈硯辭對那些懸案的在意,并不亞于她。
他會帶來厚厚的史料,幫她核對幻境里的細節(jié);會在她修復古董時,默默坐在一旁,
泡好一杯溫茶放在桌邊;甚至會在她因為幻境失眠的深夜,發(fā)來長長的消息,
講他鑒定文物時遇到的趣事,轉移她的注意力。有一次,蘇一修復一只宋代瓷瓶,
不小心被碎片劃傷了手指。沈硯辭正好來店里,看到她指尖的血,立刻從包里掏出創(chuàng)可貼,
動作自然地幫她包扎。他的指尖碰到她的皮膚,帶著暖意,蘇一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趕緊別開了臉。第四章 青花碗里的火海讓蘇一徹底放下警惕,
是在修復那只清代青花碗之后。碗是個老教授送來的,碗身有一道長長的裂痕,
碗底刻著個模糊的“沈”字?!笆俏母飼r從破廟里撿的,一直放在家里,
想修好了捐給博物館?!崩辖淌诘穆曇魩е锵ВK一接過碗時,指尖剛觸到釉面,
眼前就陷入一片火海。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穿青藍色襦裙的女人抱著碗,在火光里奔跑。
身后傳來男人的嘶吼:“把賬本交出來!不然燒了你的家!”女人躲進柴房,
把碗塞進灶臺的縫隙,然后沖出柴房,對著男人喊:“賬本在我這!別燒房子!
”男人撲上來,狠狠把女人推到火堆里。女人的裙擺瞬間被點燃,她回頭望著灶臺的方向,
淚水混著灰燼滑落,最后一聲喊得撕心裂肺:“我的孩子……”“蘇一!蘇一你醒醒!
”沈硯辭的聲音將蘇一拉回現(xiàn)實,她扶著修復臺,大口喘氣,臉色蒼白得像紙。
肩上突然多了件帶著體溫的外套,是沈硯辭的西裝,還帶著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又看到了不好的東西?”沈硯辭遞來一杯溫水,眼神里滿是擔憂。蘇一接過水杯,
指尖碰到他的手,傳來一陣暖意。她點點頭,聲音沙?。骸巴氲闹魅耸墙消}商的妻子,
她把賬本藏在碗里,被人推進了火海。兇手的袖口上,有和沈家舊物一樣的織金花紋。
”沈硯辭沉默了片刻,拿出手機,調出一張老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著清代長袍,
袖口上的花紋,和蘇一描述的一模一樣?!斑@是我太爺爺,他年輕時做過鹽生意?!薄八?,
鹽商之妻的死,和沈家有關?”蘇一的聲音在抖,她不敢相信,
一個家族竟能藏著這么多血債。沈硯辭握住她的手,
掌心的溫度驅散了她的不安:“我不知道,但我們一定會查清楚。”他的眼神很認真,
像深夜里的星,讓蘇一突然覺得,那些壓得她喘不過氣的秘密,終于有了可以分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