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墻里的眾生相老樓的木門不再上鎖。周硯在門楣上掛了塊木牌，

用毛筆寫著“心宅館”三個字，旁邊綴著朵風(fēng)干的梔子花。來的人漸漸多了，

腳步聲在樓梯間織成一張網(wǎng)，把沉寂的時光重新盤活。商人老徐是被妻子“押”來的。

他揣著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站在門口時，喉結(jié)像被石子堵著，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周先生，我……我總夢見老王?！彼闹讣咨钌钇M(jìn)公文包的皮革，

那上面還留著道月牙形的疤——是當(dāng)年和老王一起搬機器時，被齒輪蹭到的。老徐說，

那年工廠資金鏈斷了，他偷偷做了假賬，想把窟窿補上。老王發(fā)現(xiàn)時，

把賬本摔在他臉上：“徐老三，我們是要當(dāng)百年老店的！”爭執(zhí)時他推了老王一把，

老王后腦勺撞在鐵砧上，從此再沒醒過來?！拔液髞戆压S賣了，錢全給了老王家人，

可我不敢去看他。”他的聲音發(fā)顫，“我怕他問我，‘當(dāng)年說要一起養(yǎng)老的話，

還算不算數(shù)’。”他話沒說完，墻角突然飄起一縷黑煙，像極了燒紙的煙。

煙里浮出個模糊的影子，穿著沾滿機油的工裝，手里拿著本厚厚的賬本，正是老王的模樣。

影子把賬本往老徐面前一遞，賬本“嘩啦”翻開，里面卻不是數(shù)字，

是他倆年輕時在工廠門口的合影：二十歲的老徐蹲在地上，給老王編草帽，

陽光把兩人的影子擰成一股繩。老徐“撲通”一聲跪下了，眼淚混著鼻涕砸在地板上，

濺起細(xì)小的灰塵。“老王，我錯了！那錢我早捐了，我給你兒子買了房，

我……”他語無倫次，卻在影子伸手拍他肩膀時，突然安靜下來。那影子沒說話，

只是指了指窗臺的梔子花?；ò晟?，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字，

是老王的筆跡：“當(dāng)年說好賺了錢就去吃巷口的餛飩，你還欠我一碗。

”老徐抱著膝蓋哭了很久，臨走時在“心宅館”的木盒里寫下：“原來他恨的不是錢，

是我沒敢跟他說句對不起?！蹦翘焱砩?，周硯發(fā)現(xiàn)，墻角的黑煙散了，

地板上的“等”字旁邊，多了個小小的“餛飩”圖案，筆畫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