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瞥見鏡中——趙合德也正看著他，那目光深得，像是要把他的背影釘穿。

廊下的冷風(fēng)一吹，匡連海才驚覺后背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緊貼在鞭傷上，刺刺地痛。

從那天起，某種無聲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

匡連海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低眉順眼的卑仆，但他行動坐臥間，那份刻意收斂的挺拔，

偶爾流露出的、對周遭危險遠(yuǎn)超常人的警覺，再也逃不過趙合德的眼睛。而趙合德，

也依舊是那個時而時髦嬌縱、時而古板守舊的古怪大小姐，

但她處理家務(wù)、與各方女眷周旋時，那種深宮里歷練出的、洞悉人心與利益的精準(zhǔn)老辣，

也悉數(shù)落在了匡連海眼中。他們都在演，演給這亂世，演給這督軍府，或許，

也在演給彼此看。平州城的局勢一日緊過一日。日本人的特務(wù)活動愈發(fā)猖獗，

報紙上滿是觸目驚心的消息，街頭時常響起尖銳的警笛聲。督軍趙金虎態(tài)度曖昧，

既不敢公然違抗南京方面的“不抵抗”政策，又對日本人的步步緊逼焦躁不安。

匡連海開始利用外出采買、或是夜間巡邏的機(jī)會，悄無聲息地消失一段時間。

他重拾了前世的本事，只是手中無劍，便以短刀、石子代之。他跟蹤日諜，監(jiān)聽密談，

將那些零碎的信息，用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號，記在廢紙煙盒上。他知道這很危險，

但一種超越時代的情懷與血性，讓他無法安于只做一個亂世奴仆。他隱隱覺得，

那條“紅色道路”，或許是這片瘡痍土地唯一的希望。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另一面，

趙合德的“茶會”與“牌局”越發(fā)頻繁。

她巧妙地周旋于平州城的官太太、洋人領(lǐng)事夫人、甚至偶爾來訪的日本商社女眷之間。

笑語晏晏，珠翠生輝間，機(jī)鋒暗藏。一杯咖啡，一塊點心，

一次看似無意對時局的抱怨或打探，都可能成為有價值的信息。有時，

匡連海會被叫去伺候茶點。他垂著眼，

將精致的瓷杯碟輕輕放在那些敷著厚粉、香氣襲人的女客面前時，

能感覺到趙合德投來的、短暫的目光。一次，他俯身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