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異響,輕得如同幻覺,卻在蘇夜語繃緊的神經(jīng)上,奏響了死亡的序曲。
她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手腳冰涼??謶?,如同潮水般從心底最深處涌來要將她剛剛建立起的所有決心和勇氣徹底淹沒。
夜梟!
他不僅找到了靜心齋,甚至穿透了更叔與秦莞布下的層層結界,將他的感知,探入了這個被認為是絕對安全的密室!
怎么辦?喊叫?秦莞就在上面,但聲音會不會暴露自己確切的位置?反擊?她剛剛耗盡了所有心神,此刻正處于最虛弱的狀態(tài)而對方是奪靈門中以追蹤和狠辣著稱的精英!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蘇夜語的意識即將被恐懼吞噬的瞬間,她想起了更叔在渡船上的話——“守住你的心,找到你的‘錨’。”
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劇烈的刺痛讓她混亂的思緒為之一清。她放棄了所有多余的念頭,強行將自己即將潰散的心神,重新“錨”定在了自己的呼吸上。
一呼,一吸。
如同在萬聲之海中抱住一根浮木。
幾乎就在她穩(wěn)住心神的同一時刻,異變陡生!
她胸口那方剛剛與獬豸殘片融合的鎮(zhèn)靈硯,在沒有她任何催動的情況下,自行亮了起來!
那不是刺眼的光芒,而是一道柔和溫潤卻又帶著不容侵犯之威嚴的淡金色光暈。這光芒如同一輪小小的太陽,從她胸前升起,瞬間將整個地下密室籠罩在一片煌煌神圣的金色光輝之中。
在這金光照耀之下,密室中的一切都纖毫畢現(xiàn)。然而,在房間最頂端的一個角落,那里的光線卻被詭異地扭曲了仿佛被一個無形的黑洞所吞噬。
那里什么都沒有但在蘇夜語和鎮(zhèn)靈硯的感知里,那里……有東西!
獬豸之靈,那代表著“公正”與“破邪”的力量,被那股陰邪的氣息主動激發(fā)了!
金色光輝猛地向那個角落匯聚,如同探照燈一般,死死地鎖定了那片扭曲的陰影。
“吱——!”
一聲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尖銳嘶鳴,不是通過空氣,而是直接在蘇夜-語的靈魂層面炸響!
在那片被金光聚焦的陰影中,一個輪廓緩緩浮現(xiàn)。那是一個通體漆黑、仿佛由純粹的影子構成的巴掌大小的蝙蝠。它沒有實體,身體邊緣還在不斷地逸散著黑氣,一雙血紅色的光點是它空洞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著蘇夜語,充滿了怨毒與痛苦。
影蝠!
祖父手記中的警示,化作了眼前最致命的現(xiàn)實!
這只影蝠,顯然就是夜梟探路的“耳目”。它在獬豸之光的照射下,如遭烈日灼燒的冰雪,身體在劇烈地顫抖消融卻依舊固執(zhí)地沒有散去。它在用自己的存在,為遠方的本體,持續(xù)不斷地傳遞著這里的位置和信息!
夜梟本人雖未到,但他已經(jīng)“看”到了這里的一切!
蘇夜語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明白,只要這只影蝠多存在一秒,她的危險就增加一分。
必須切斷它!
她下意識地就想調動鎮(zhèn)靈硯的力量,用剛剛領悟的“修復”之道去攻擊它。但念頭剛起,她就立刻否定了。這影蝠是夜梟靈力的延伸攻擊它就等于在和一個奪靈門的精英進行遠距離的靈力對抗。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無異于以卵擊石。
不能硬拼。
她的目光在電光石火間掃過,整個密室——祖父留下的書架修復臺那些封存著危險物魅的柜子……
修復師的本能讓她在絕境中,開始以一種全新的視角審視眼前的戰(zhàn)局。
她要修復的不是一件器物,而是……眼前的“危局”。
夜梟的優(yōu)勢在于“聽”,在于他能通過影蝠,構建一條從遠方到此地的“聲音索道”。那自己要做的就不是砍斷這條索道,而是讓這條索道……傳輸出錯誤的信息甚至是致命的信息!
她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修復臺下層,一個不起眼的盒子里。
那里,放著一套祖父當年用來清理一些精密青銅器銹蝕的工具——一套大小不一的音叉。
一個無比大膽的計劃,在她腦中瞬間成型。
蘇夜語不再理會那只在金光中痛苦嘶鳴的影蝠,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撲到修復臺前,打開了那個盒子,取出了其中最大的一支音叉。
她左手緊握音叉,右手則握住了那管與她心意相通的“靈犀筆”。
她沒有敲擊音叉。
而是將筆尖,輕輕地點在了音叉的一端。
緊接著她閉上眼睛,將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到了手中這件冰冷的器物之中。
她“聽”到了這支音叉的“物魅”。它很微弱,幾乎不成氣候。它的記憶里,只有無數(shù)次被敲響后,發(fā)出的最純粹最標準毫無雜質的“嗡”聲。它的執(zhí)念,就是“純粹”。
蘇夜語要做的是將這份“純粹”,放大一千倍,一萬倍!
她催動鎮(zhèn)靈硯,但這一次她調集的不是獬豸那至陽至剛的審判之力,而是鎮(zhèn)靈硯本身最本源的“化”之力。她將這股力量,通過靈犀筆,源源不斷地注入到音叉之中。
她不是在“修復”,而是在“提純”!
她以靈犀筆為刻刀,以心神為指引,在精神層面,將這支音叉的“物魅”里,所有微不可察的“雜音”——源于金屬本身的瑕疵、源于歲月留下的疲勞、源于每一次敲擊后不完美的余韻——盡數(shù)剔除!
她要創(chuàng)造出一個絕對純粹、絕對完美的“標準音”!
“嗡——”
她手中的音叉,在沒有被任何外力敲擊的情況下,自行發(fā)出了一聲悠長而清越的鳴響。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一切的純凈力量。它不是聲波攻擊,而是一種“秩序”的宣告。它在向整個空間宣告:這,才是此地唯一的正確的“聲音”。
那只由混亂與陰影構成的影蝠,在這絕對純粹的“標準音”面前,仿佛聽到了天敵的咆哮!
它那雙血紅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驚駭與恐懼。它賴以存在的“循聲鎖跡”,是建立在捕捉和解析萬物駁雜的聲音之上的。而蘇夜語創(chuàng)造出的這個聲音,是“無懈可擊”的是無法被解析的是凌駕于所有雜音之上的“法則”!
對于影蝠來說這純粹之音,就是最致命的劇毒!
“吱呀呀呀——!”
影蝠發(fā)出了最后一聲凄厲絕望的靈魂悲鳴,它與夜梟之間的“聲音索道”,在這純粹之音的沖擊下,被瞬間撐爆、撕裂!黑色的蝠影,如同被戳破的氣球,在一陣劇烈的扭曲后,“砰”的一聲,徹底消散在了獬豸的金色光輝之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危機,暫時解除了。
蘇夜語“噗通”一聲坐倒在地手中的音叉和靈犀筆也滑落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脫力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贏了。
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但她知道,自己也徹底暴露了。夜梟雖然失去了“眼睛”,但他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庇護所的大致方位。
就在這時,密室的石門“轟隆”一聲向內滑開。秦莞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她一向平靜溫婉的臉上,此刻寫滿了凝重與驚駭。
她顯然也感知到了一切。
“是夜梟的影蝠……”秦莞快步走到蘇夜語身邊,將她扶起,語氣急促地問道,“你怎么樣?”
“我沒事?!碧K夜語搖了搖頭,聲音沙啞,“但他……已經(jīng)知道了。”
秦莞的臉色無比難看她環(huán)視了一圈這間密室,最終目光落在那支靜靜躺在地上的音叉上,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以純音破邪音……好一個蘇先生的后人?!彼钗豢跉?,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但語氣中的緊迫感卻再也無法掩飾。
“你做的很好,夜語。你為我們爭取到了時間。但從現(xiàn)在開始這里不再安全了?!?/p>
秦莞扶著蘇夜語站起身,目光變得決然而銳利。
“你的學徒期,提前結束了。奪靈門已經(jīng)兵臨城下,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p>
“跟我來”她拉起蘇夜語的手,走向密室的另一端那里是一面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石壁。
“既然他們找上門來那我們就送他們一份‘大禮’。也讓你見識一下,‘渡靈人’的戰(zhàn)斗,到底是什么樣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