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肝癌晚期那一天，我的前妻正在哈佛大學(xué)攻讀醫(yī)學(xué)博士。肝癌來勢洶洶，有一天，
我正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等死。本應(yīng)該遠(yuǎn)在美國的前妻卻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病房里?！干靥┣澹?/p>
你現(xiàn)在選擇散盡家財，我就救你一條狗命」
01我撐著虛弱的身體朝初伊笑了笑：「別開玩笑了」肝癌晚期還有什么好能救的。
不過我的前妻果然還是恨我，當(dāng)年離婚的時候，讓她凈身出戶了。臨了臨了，
平日里那么冰雪聰明的一個女孩，竟想了一個如此荒唐的理由騙我財產(chǎn)。
不過她這怒目圓嗔的樣子，倒比當(dāng)年我倆鬧離婚的時候可愛多了。
我想起了前些日子立好的遺囑，其實這丫頭不用費這不著調(diào)的心思來尋我開心的，
我那點兒不值一提的財產(chǎn)們，除了臨河的哪家工廠，其它都留給初伊了。那年我三十五歲。
02我有一個小我三歲的妻子，她很可愛。人們都說：女大三，抱金磚。
但我們家卻不是這樣的，我的妻子剛剛好比我小三歲。黃金大漲的時候，
我的妻子天天抱著計算器，一頓猛戳之后說完了完了，我們虧大了，要不我去改個年齡？
可能正是因為年紀(jì)的原因，我常常覺著這個世界上應(yīng)該再沒有比她更可愛的人了。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從我的面前狂奔而過；三秒鐘之前，
從我面前呼嘯而過的是 769 路公交車。我看著她噔噔噔跑上公交車后，
突然探出半邊身子，朝我這邊喊道:「哎，大哥，快上車啊，還愣著干嘛！」我環(huán)視了周圍，
整個公交車站臺確實只有我一個人，那應(yīng)該就是在叫我了吧。然后我享了她的福，
一起坐上了 769 路公交車。羨慕嗎？中氣十足的大哥換的，那年我 18 歲。
司機師傅批評我們「下次就別追啦，等等下一輛就等等嘛，不說這跑得氣喘吁吁的，
主要還耽誤我時間」我有些羞愧，倒是那女孩，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鬼馬精靈的。
海港的海天路這條線上，一路少說有七八所學(xué)校，769 路公交是專跑這條線的。
我沒想到，事情竟如此巧合，我們兩個在同一站下了車。「你竟然也是這個學(xué)校的？」
「是啊，好巧」「那你怎么不穿校服？」她沒穿校服，我本以為她是海港一中的，在海港，
只有一中不穿校服。她不滿「你不也沒穿校服嗎？」「我…」被噎得不出話。
總不能說我可從小就是個乖學(xué)生，不穿校服這樣的事情是不會發(fā)生在我身上的，
今天不穿是因為我待會兒要去參加物理競賽考試，哪有考試穿校服的？鬼馬少女會生氣的吧？
她會不會嫌棄我好學(xué)生太裝了？「你什么你，走了，拜拜」少女瀟灑地甩著步子離去，
在空氣里飄揚的馬尾似是有了生命般靈動飄逸。我看得正入迷，少女突然站定「對了，
我叫初伊，拜拜」然后再次瀟灑地離去。我沒忍住，一個人站在廣闊的操場上偷笑「嘁，
那我還叫十五呢！」四周安靜了下來，周圍再無一行人，我獨自往前走著，
卻兀自浮想翩翩走了神。剛剛在公交上，女孩上車后沒位置坐，我自然也沒位置坐，
我總是不自禁地偷偷看她一眼，再偷偷看她一眼。她有特殊的魔力，總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車上來了個她的熟人，一個男孩，長得如沐春風(fēng)，笑容熠熠生輝。兩人交談間笑得前俯后仰，
笑得鳥語花香?？倸w是看不下去了，我扭頭看著窗外，明明是火紅的、肅穆的秋天。
怎比春朝還草長鶯飛？我不禁在心里為這對亂世佳麗而遺憾，早戀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不信，
等著看，最后肯定是人仰馬翻的慘烈場面。我輕輕搖了搖頭，
試圖將這點輕松愉悅的雜念拋之腦后。聚精會神地大步往前走。
高三生的生活本該是本沉重的書，我坐在案桌前莊重而沉默地翻看著，
不料我只是微微打了個盹兒 ，那俏皮的清風(fēng)竟偷偷將我這沉重的書翻了頁，
攪了我一汪清池。有罪，該判。03我覺著這世間真是奇怪，明明那么小一個學(xué)校。
從那天起，我卻從未在學(xué)校里看見過那鬼馬的少女。一開始，每每走進人群里，
我都會無意識地挺著腰背站得筆直，有時候會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無意撩撥劉海，
一套青春期少男吸引異性的基礎(chǔ)套餐。我會在每個有人的地方，
比如大課間的操場上、體育課的籃球場上、去食堂的路上，恰到好處地做出這些動作，
表現(xiàn)得慵懶又優(yōu)雅，還一定要帶著一副要死不活的冷酷。死黨受不了我每天做作的樣子，
說我是只開屏的孔雀，我自是不承認(rèn)。只是，課桌里偷偷塞進來的情書越來越多。
我每次都會很特意地把那些情書全部拿起來，又很特意地把它們?nèi)舆M垃圾桶里。
我相信每一個青少年傳播八卦的能力，用不了多久，我這么酷的樣子，就會傳到她的耳朵里。
我日復(fù)一日，不知疲倦，經(jīng)久不息地在人群里耍帥。終是沒能得到一點點她的來信。
只是冬去秋來，為了耍帥，校服內(nèi)外穿的穿搭都換了 108 套了，
海港的雪都下了好幾場又融了，我還沒偶遇她。學(xué)校變得這么小，又那么大。后來，
我不再插我的褲兜了，只是總是裝作不經(jīng)意，用余光去瞟每一個看著可能是她的女孩。
然后我做了一件傻事。我承認(rèn)我是有些沖動了。我去了每個班級門口站著不動聲色地往里看。
有人無視我，從我身邊走過；有人打量我，說好像是高三的；有人好心幫助我，你找誰？
「同學(xué)，方便問一下你們班有人叫初伊嗎？」「沒有嗎？謝謝」果然，
我相信每一個青少年傳播八卦的能力。我真的見到了她，在空無一人的臨港大道上。
她扎著可愛的辮子，穿著一件粉色的毛衣，配著一條牛仔背帶褲，還戴著一頂粉色的鴨舌帽，
青春極了。路是不可能好好走的，背著手一步一頓，我往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有節(jié)奏得像是在翩翩起舞的精靈?！赴?，聽說你最近滿學(xué)校地找我？」語氣酷得要命。
我故作鎮(zhèn)定，呼吸有點亂了，但說出口的話必須要比她酷「怎么可能？
你都不知道高三生有多忙」然后我轉(zhuǎn)身就走，我長得高，步子很大，我想她會小跑著追上來。
這個時候迎面的晚風(fēng)應(yīng)該會把她的碎發(fā)吹起。1,2,3。4,5,怎么還沒追上來？
我不動聲色放慢了一點點腳步。6,7,7,8,9。我猛然轉(zhuǎn)身，空曠的大馬路上，
只有我一個人，悄然無息。那鬼馬的女孩，早已不見了蹤影。原來九個數(shù)是魔法，
數(shù)完九個數(shù)，帽子戲法會收走你喜愛的東西?！负?，這里」原來九個數(shù)真的是魔法。
「你不是走了嗎？」「當(dāng)然是騙你的，只是想看看你會不會回頭找我」少女膽大又坦蕩。
「嗯」我小聲應(yīng)她，卻不敢直視她。是糟糕的感覺，我自由的心跳出賣我?！高@么晚了，
你怎么還在這里？」現(xiàn)下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末班公交都早早交了車。「我來找你！
聽說你在滿學(xué)校找我？」我趕緊借著這個由頭做了自我介紹「我叫韶泰清，高三六班的，
今年十八歲」她眼神有些閃躲，說話又支支吾吾，我沒聽清她說什么「你說什么？」
「沒什么，我說我今年十五歲」是了，她看起來確實比我小一些?！改悄阍谏细咭话?？
學(xué)習(xí)上有什么困難，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她笑得燦爛，盡管在這月色下，
我好似都看見了她如此唇紅齒白?！负醚?！」04后來，她真的來找我了，
抱著一本高一物理課本，說物理太難了，老師講的她根本聽不懂。「你能給我輔導(dǎo)一下嗎？」
我欣然同意，給她講題總是會讓我心花怒放，
因為她聽不懂的樣子大部分時候都可愛得讓我想把她變成維尼小熊，隨時帶在我身上。
她常常來找我，時間不固定，大部分時候是下午放學(xué)，有時候是中午放學(xué)。
也會在夜里出現(xiàn)在臨港大道。一時間學(xué)校里流言四起，說高三的帥哥學(xué)霸談戀愛了，
女朋友是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姑娘，精致得簡直就是洋娃娃。
死黨說我和初伊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笑得很浪蕩。我不知道什么叫笑得很浪蕩，我只是想說，
哪怕只是聽周圍的人把我和她擺在一起，我都會忍不住笑著說「哪有？不要亂說」?！笣L」
這自然是我收到的回復(fù)。不過，原來和她交談壓不住嘴角總是想笑，
其實比我自由的心跳還要先出賣我。我欣然接受自己的這一種狀態(tài)，每每深夜時，
在全家人都睡著之后，在日記本里，光榮又自豪地寫下「總是想起你就怦然心動，
我稱之為少男的思春期」05我有一個小我三歲的妻子，她很聰明。說來大家可能不信，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覺著我的前妻應(yīng)該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青少年時期,我總是用「我的天才女友」來形容她。我從沒有懷疑過初伊不是我們學(xué)校的，
也從沒想過，比我小整整三歲的她和我同級。東窗事發(fā)還是春天里那一場重要的聯(lián)考。
整個海港市的高中都參加的聯(lián)考，最后一起排名的一個考試。
這件事是我的家常便飯,爸媽和老師同學(xué)們習(xí)慣了我總是第一名,就連我自己也有點習(xí)慣了。
所以,我沒想到第一竟然不是我，就更別提，我當(dāng)然也想不到第一竟然是初伊。學(xué)校那一欄，
赫然寫著海港一中。原來她真的不用穿校服。騙人。有罪，該判。出成績的那個晚上，
臨港大道的路上，她小心翼翼地偷看我。我一言不發(fā)，空氣中都充滿著尷尬的沉默。
越是沉默,她偷瞄我的頻率就越高，像只聰明的倉鼠?！改闵鷼饬?？」
她真是『不著痕跡』地試探我我停下腳步，
認(rèn)真地看著她「你指的是海港一中還是海港市聯(lián)考第一？」
緊接著又說「還是說你指的是有個傻子，硬要教一個連跳三級的天才少女做高一的物理嗎？」
她撓了撓腦袋，別扭地站著「都…都有？」「你也知道你罄竹難書」我推著她的腦袋，
挪開擋著我往前走的路，自顧地大步流星往前走。我趕時間，東門的菜場要關(guān)門了，
我想去看看還有沒有豬蹄賣。我急著趕去買個蹄子，給考第一的人補補腦子。
超越那么多人成了第一，一定死了很多腦細(xì)胞。
一樣跟上來,不過也好,這么晚了還和我跑一趟菜場也不好,她跟上來我還要想辦法讓她走。
名,比我在我們學(xué)校出名得多,我隨便問了一個路上的同學(xué),就準(zhǔn)確無誤地找到了她的班級。
「初伊,外面有個男生找你」
總歸是比周圍的同學(xué)小了三歲,埋在人堆里,就更顯得嬌小了.「你怎么來了?」
「你臉怎么白成這樣?」我有些擔(dān)憂，她的臉色煞白?！干砥诙选?/p>
她盯著我手里的食盒「這是給我的嗎?」
蕩得過分,在同齡的女孩會刻意避開談?wù)撟约旱纳頎顩r,默默隱藏少女羞澀的心事的時代。
她會在我面前,或者是說會在任何人面前坦蕩地說出「只是生理期而已」后來我在想，
蒼白的臉色、隱隱作痛的小腹只是造物者賦予眼前這個女孩不值一提的磨難罷了。
我有些赧然,不如她坦蕩，似是只空長了三歲年紀(jì)，比不上十五歲的她寬廣。我又有些心疼，
想摸摸她的腦袋，但我只是把手里的湯遞了出去。「給你，是湯，瘦瘦小小的，要多吃點！」
「謝謝，竟然有雞腿」「特意給你帶的」湯很快就喝完了，我坐上了返程的公交車，
才猛然間想起，下一次送湯要早一點。這個點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吃過飯了，真是個倔驢子，
硬是一聲不吭把一大碗湯喝得一滴不剩。我不能每天都去送湯，
所以我買了一本日歷放在桌上，我想至少要每一個月的今天都去給她送湯。
但其實也沒有多少時間了，三月到六月，
轉(zhuǎn)眼我就再也沒機會坐 769 路公交車去海港一中給她送湯了。后來一直到六月了，
我拎著食盒跑到她家里給她送湯，她才支支吾吾地說，其實她今天沒來生理期，
她每個月生理期都不是特別準(zhǔn)時，有時候早，有時候晚，所以竟然整整四個月，
我一次都沒送對。難怪我每次看她都活蹦亂跳，臉色也不蒼白了，
我以為是我的湯給她補了氣色。感情全程都是我一個人自娛自樂，自我欺騙。我一句話沒說，
轉(zhuǎn)身就走，甚至因為氣得狠了一點兒，忘記帶走了我的飯盒。每次都捧著飯盒喝得很開心，
喝完還毫不吝嗇地贊美，面不改色地說這是她喝過最好喝的湯了。是個演員，有罪，該判。
回到家里，我始終憤懣不平，一直捱到了晚上，給她發(fā)了消息「小騙子，記得把飯盒洗了」
下次還要用，家里沒飯盒了。06我有一個小我三歲的妻子，她很堅強。
我想大概天才都是要經(jīng)歷磨難的，圣人不是都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但當(dāng)我看到她滿臉是打架留下的傷痕后，我扔了手里的書包，
就沖上去和人打架，對方雖然是兩個不良少年，我也從小到大沒打過什么架。但打架，
贏的通常都是不要命的。江湖日志是這么告訴我的。我死死抓住對方的衣領(lǐng)，
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對方臉上，對方很快就不動了。初伊一邊哭，一邊死死抱住我，
讓我別打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初伊哭，那么焦急又傷心。我抬手，
忍著剛剛打架留下的疼痛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地上被我打倒的兩個人沒死，
人不會那么容易就死了，我牽著她的手一起離開了那個巷子。我一直以為她這樣自信又張揚，
不說大富大貴，至少是吃穿不愁，在愛的澆灌里長大的花朵。
原來嬌氣的花朵比我這棵自以為是的大樹經(jīng)歷過更猛烈的風(fēng)雨。第一次聯(lián)考結(jié)束的時候，
她搶了我的第一名一舉成名，我其實并不生氣，我更多的是暗暗歡喜，和偷偷慶幸。
她成績這樣好，一定能去北京上學(xué)，那到時候我們倆就能在一個學(xué)校了。能一起去上課，
一起去晚霞里散步，一起去食堂，為同一場期末考試而瘋狂，為可能是同一個未來而熱烈。
只是我沒想到變故來得如此快。隨著距離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學(xué)校里氛圍越來越沉重，
我們每一個人都在為了高考而戰(zhàn)。少男少女們的思春期都淡了去了，
起哄的同學(xué)們也都安靜了。我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不常見她，不常聯(lián)系她，
刷整整一天的習(xí)題，允許自己想念她三分鐘，然后剩下兩分鐘幻想一起上大學(xué)的時光。
第二次聯(lián)考出成績的時候，第一名是我，我想這是老天對我努力學(xué)習(xí)的獎賞。在我的世界里，
大部分時候還是努力就會有收獲的。但第二名不是初伊，我著急地往后找，
直到翻完第一頁紙還沒有看到她的名字。我翹了晚自習(xí)，焦急又擔(dān)心地跑去找她。
卻看到她被兩個人堵在巷子里，我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對方抬起手，耳光就那么扇到了她臉上。
我急壞了，沖上去就對著對方揮動我的拳頭，一拳又一拳落在對方的臉上。但對方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