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畢業(yè)，身上沒什么錢。很幸運，我租到月租500，不要押金的完美公寓。但房東，
有幾條奇怪的規(guī)矩。雖然感覺，這規(guī)矩有些扯淡，但看在房租便宜的份上，我小心遵守著。
而新室友方可可，當晚違反了規(guī)矩：她十二點，去應了午夜敲門聲。結果第二天，人不見了。
1 消失的方可可方可可消失了，消失得徹徹底底。像被這塊狹小空間，無聲地吞噬。
我和宋梔，僵立在方可可空蕩蕩的門口。冰冷的空氣凝滯著，
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灰塵和腐朽味道。那扇被風吹開的門，吱呀作響，空洞地對著我們，
如同無聲的嘲笑。房間里一絲人氣都沒有，床鋪平整得像從未被壓過，衣柜門緊閉，
連半片衣角都沒留下。這不像有人匆匆逃離，更像某種力量用橡皮擦，
把這個活生生的女孩從這間屋子里、從我們的記憶邊緣，徹底抹掉了。我的呼吸卡在喉嚨里，
發(fā)出細微的嘶嘶聲。昨晚的敲門聲，方可可憤怒的叫罵，
還有那突兀降臨的死寂……這一切碎片在我腦子里瘋狂沖撞，
卻拼湊不出一個可以理解的畫面。寒意像細小的冰針，順著脊椎密密麻麻地往上爬。
“?！笔謾C提示音在死寂中炸開，尖銳得幾乎要刺破耳膜。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一抖，
手忙腳亂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機。宋梔的動作幾乎和我同步，她的臉在昏暗的晨光里，
白得像一張新糊的紙。屏幕上顯示著，房東在“溫馨合租小窩”群里的新消息。
「新的一天開始啦！兩位小可愛上班路上要小心點喲，注意交通安全~ (????)」
后面緊跟著一張圖片。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點開了它。嗡的一聲，
腦袋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猩紅，刺目的猩紅，鋪滿了整個屏幕。扭曲變形的金屬，
碎裂的玻璃碴子，在陽光下閃著殘忍的光。最清晰的是畫面中央，
一只從車底縫隙里伸出來的手。那手白皙、纖細，本該是美好的。
此刻卻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沾滿了暗紅色的黏稠污跡。而那只手的中指上，
一枚小小的、閃耀的戒指，正死死地箍在指根，折射著冰冷的光——正是昨晚，
方可可從陽臺花盆泥土里翻出來的那一枚，那個她男朋友送的、她發(fā)誓從未取下的戒指！
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我猛地捂住嘴，強烈的嘔吐感直沖喉嚨。那血腥的畫面，
和戒指冰冷的光澤，死死釘在我視網(wǎng)膜上。“可可……”宋梔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
抖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瀕臨破碎的哭腔?！笆强煽伞⑺娴摹彼f不下去了，
身體晃了晃，似乎要暈倒。我下意識地伸手想扶她，指尖剛觸碰到她冰涼的手腕皮膚，
就像碰到了一塊剛從冷庫里拿出來的生肉。那股寒意，激得我觸電般縮回了手。
昨晚初見她時，那種異常的冰冷感，此刻在恐懼的放大鏡下，顯得格外詭異和驚心。
“怎么會……”我喉嚨發(fā)干，聲音嘶啞?！白蛲怼蛲砦覀兠髅鞫荚谖堇?，她沒出去??！
那敲門聲之后……她怎么就……”混亂的思緒，讓我語無倫次。照片里的車禍現(xiàn)場，
陽光刺眼，分明是白天！可昨晚十二點后，那陣要命的敲門聲響起時，
方可可還在屋里罵罵咧咧，然后……然后聲音就消失了。時間對不上！這根本對不上！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群聊窗口頂端。群成員列表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我的眼睛。
群成員：房東、宋梔、黎夏。只有三個頭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勺蛱旆繓|拉我進群時，
加上他自己，明明是四個人！那個屬于方可可的頭像，
那個也許是個卡通人物或者她自拍的頭像，不見了。仿佛從未存在過。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瞬間沖到了天靈蓋，四肢百骸都凍僵了。守則是真的。
2 守則的獠牙那看似荒謬的守則，每一條，都帶著致命的獠牙。方可可無視了它，
然后……她的人，她的痕跡，就這么被徹底抹除了？像用橡皮，擦掉了一張錯誤的鉛筆畫？
“黎夏……”宋梔冰涼的手指，輕輕搭在了我的手臂上。那溫度，讓我又是一個激靈。
她臉上殘留著驚懼，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篤定。
“守則……我們不能再違反守則了?！彼难凵裰惫垂吹乜粗?，
瞳孔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翻涌，冰冷而沉重?！翱煽伤褪抢?。我們必須遵守規(guī)則，
才能……安全?！薄鞍踩眱蓚€字，從她慘白的嘴唇里吐出來，輕飄飄的，
卻帶著千斤的重量。客廳里死寂無聲。陽光透過陽臺窗戶，斜射進來。
在地板上投下幾塊慘白的光斑，光斑里，灰塵在無聲地舞蹈。這光線非但沒帶來一絲暖意，
反而襯得整個空間更加陰冷、空曠，像個巨大的、等待吞噬什么的墳墓。我僵硬地點點頭，
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每一次跳動，
都帶來鈍痛和更深的寒意。遵守規(guī)則？為了活命？我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
方可可血肉模糊的手，和那枚戒指的影像不斷閃回，與眼前宋梔，
蒼白冰冷的臉龐重疊、扭曲。我們像兩個提線木偶，被看不見的絲線操控著，沉默地洗漱，
沉默地換衣服。動作機械，眼神空洞地躲避著對方的視線。房子里，
只剩下水龍頭單調的滴答聲，和我們壓抑的呼吸聲。當我拉開房門，準備硬著頭皮去上班時，
腳步卻像被釘在了客廳門口。茶幾。那個光潔的玻璃茶幾中央，昨天還空無一物的地方，
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東西。一個蘋果。鮮紅欲滴，表皮光滑得像打過蠟。
在慘淡的晨光里，散發(fā)著一種妖異、不真實的光澤。它完美得過分，圓潤飽滿，
沒有一絲瑕疵或蟲蛀的痕跡。仿佛從最精美的食品廣告畫里，直接摳出來，
放在了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客廳中央。第一條守則如同燒紅的烙鐵，
猛地燙進我的腦海：“1.茶幾上出現(xiàn)的蘋果不要吃，不要吃?！毙呐K驟然縮緊，幾乎停跳。
它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是誰放的？昨晚，我和宋梔清理完陽臺的泥土后，這里明明什么都沒有！
我猛地扭頭看向宋梔。她也看到了那個蘋果。瞳孔瞬間放大，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盡了，
只剩下死人般的灰白。她死死咬住下唇，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目光死死鎖在，
那個紅得刺眼的蘋果上。充滿了純粹的、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恐懼。
“走……”她艱難地從齒縫里擠出一個字，聲音抖得不成調。冰涼的手指，
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里?！翱熳?！別看它！
”她幾乎是拖著我，踉蹌地沖出了公寓大門。防盜門在身后，“砰”地一聲關上。
隔絕了那個詭異的客廳，和那個妖艷的紅蘋果。但我知道，它還在那里。
像一個沉默的、充滿惡意的詛咒，宣告著某種更可怕的東西，已經(jīng)悄然降臨。
3 地鐵驚魂地鐵車廂像一個巨大的、移動的鐵皮罐頭，塞滿了表情麻木的軀殼。
渾濁的空氣里混合著汗味、廉價香水味和食物的油膩氣息。我緊貼著冰冷的車廂壁，
試圖汲取一絲虛假的涼意，身體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那個紅蘋果的影像，如同跗骨之蛆，
死死釘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它鮮艷得那么虛假，那么……誘人？這個念頭剛冒出來，
就讓我自己打了個寒顫。不，不是誘人，是邪門！
方可可扭曲的手、消失的頭像、宋梔冰涼的觸碰……還有那個蘋果，
這些東西瘋狂地在腦子里旋轉、碰撞。
規(guī)則……必須遵守規(guī)則……宋梔顫抖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赡且?guī)則本身就是最大的陷阱！
它像一個精心設計的捕獸夾，用“安全”當誘餌，等著我們一步步走進去。方可可踩中了，
然后粉身碎骨。我們呢？像宋梔說的那樣，做一群瑟瑟發(fā)抖、任人宰割的羔羊，就能活下去？
不！一股強烈的、混雜著恐懼和憤怒的反抗情緒，猛地沖上頭頂。這念頭像一道微弱的電流，
在絕望的泥沼里刺了一下。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微信提示音。我像驚弓之鳥，
手指僵硬地掏出來。是房東?！靶±?，第一天上班感覺怎么樣？新環(huán)境還適應嗎？
(￣▽￣)~*可可的事情真是太遺憾了，意外總是難以預料啊。你們一定要節(jié)哀順變，
更要好好遵守我們共同的約定哦！安全第一！”節(jié)哀順變？共同的約定？安全第一？
我看著屏幕上，那故作輕松，甚至帶著可愛顏文字的話語。一股冰冷的惡心感，
從胃里翻涌上來。他怎么能用，這么輕飄飄的語氣，談論一個，剛剛在他發(fā)來的血腥照片里，
變成肉泥的人？他到底知道什么？他就是幕后的那只手嗎？我死死盯著屏幕，
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幾乎要把手機捏碎。一股強烈的沖動驅使著我，我要質問他！
質問那個蘋果！質問他可可到底怎么死的！質問這該死的規(guī)則，到底是什么東西！
指尖懸在屏幕鍵盤上方，劇烈地顫抖。憤怒的火焰在胸腔里灼燒，幾乎要沖破喉嚨。
但就在即將觸碰到屏幕的瞬間，第三條規(guī)則，如同冰冷的枷鎖，猛地勒緊了我的心臟。
“3.不要在晚上十點后，給房東打電話或發(fā)信息。”現(xiàn)在……現(xiàn)在是早上八點四十七分。
時間在規(guī)則之外。這個認知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暫時壓住了那噴薄的怒火。
我深深吸了一口地鐵里污濁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質問？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這很可能就是下一個致命的陷阱。方可可的莽撞，就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我慢慢收回了手指，掌心全是黏膩的冷汗。不能回復。至少現(xiàn)在不能。
4 邪門公寓我需要信息，需要知道這棟該死的公寓到底藏著什么秘密。退出微信，
我點開了手機瀏覽器。手指在搜索框猶豫了幾秒，然后飛快地輸入了，
我們公寓的詳細地址和小區(qū)名字。頁面跳轉，一大堆房產(chǎn)中介的出租信息涌了出來。
我耐著性子一頁頁翻下去，尋找著蛛絲馬跡。一條不起眼的舊帖標題，
像黑暗中忽然亮起的磷火，猛地抓住了我的眼球：“【求問】陽光新城B棟703，
這房子能租嗎？聽說很邪門？”陽光新城B棟703！正是我們的公寓！我心臟狂跳，
指尖發(fā)冷地點了進去。發(fā)帖時間顯示是三年前。樓主：“急！看中了陽光新城B棟703，
價格低得離譜，中介催著簽合同。但回來一查，網(wǎng)上有零星帖子說這房子邪性得很，
好像出過事？有沒有知情的本地老哥說說？在線等！”下面的回復不多，
大部分是灌水或者表示沒聽說過。但有一條回復，被淹沒在下面，
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眼前的迷霧：用戶「老城根」：“703？嘖，那地方……勸你別碰。
大概五六年前吧，那屋里死過人，一家三口還是四口來著？死法挺邪乎，據(jù)說是餓死的。
但警察發(fā)現(xiàn)的時候，客廳茶幾上堆滿了爛掉的水果，尤其是蘋果，
都生蛆了……后來租客換得跟走馬燈似的，沒一個能住長的，都說鬧騰，半夜總有動靜，
東西莫名其妙不見。再后來，好像就空了很久了。價格再低，也別拿命開玩笑啊兄弟。
”餓死？茶幾上堆滿腐爛的蘋果？我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了。
第一條守則——“茶幾上出現(xiàn)的蘋果，不要吃，不要吃”——此刻讀起來，
每一個字都浸滿了森然的寒意和絕望的歷史。那些腐爛生蛆的蘋果，
就是當年那家人死亡陷阱的一部分嗎？而我們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個完美到詭異的紅蘋果，
又是什么？“哐當！” 地鐵猛地一個剎車。巨大的慣性，讓我毫無防備地向前沖去。
額頭狠狠撞在前面一個乘客，堅硬的后背包上。眼前頓時金星亂冒，手機也脫手飛出，
“啪”地一聲摔在骯臟的車廂地板上?！鞍?！”我痛呼一聲，捂住了劇痛的額頭?！鞍パ?！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前面的乘客，慌忙轉過身道歉，是個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
“沒……沒事。”我忍著眩暈和疼痛，彎下腰去撿手機。屏幕朝下，我把它翻過來。
心猛地一沉。屏幕上蛛網(wǎng)般的裂痕，從左上角一直蔓延到右下角，觸目驚心。
我試著按了下電源鍵，屏幕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反應。摔壞了。徹底壞了。
就在我剛剛看到那條關鍵信息的時候！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是巧合？
還是……某種“規(guī)則”的延伸？它在阻止我探查真相？額頭撞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但遠不及心底升起的寒意刺骨。5 黑暗走廊渾渾噩噩地挨到下班，走出寫字樓時，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城市的霓虹燈，在濕冷的空氣中，暈染開一片片模糊的光團，
像一只只窺伺的眼睛。我拒絕了同事順路的好意，只想一個人走回去，整理混亂如麻的思緒。
每一步都感覺格外沉重，仿佛拖著無形的鐐銬?；氐焦窍?，抬頭望去。七樓的那個窗口，
703，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亮透出來。宋梔還沒回來？還是她已經(jīng)在里面了？
那個蘋果……還在茶幾上嗎？想到要再次面對那個東西，胃里就一陣翻攪。
我?guī)缀跏桥策M了電梯。狹小的空間里只有我一個人，頂燈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光線忽明忽暗。
金屬墻壁映照出我蒼白扭曲的臉，眼神里充滿了驚惶。
數(shù)字緩慢地跳動：4…5…6…“?！薄ｋ娞蓍T在七樓滑開。走廊里一片死寂，
聲控燈沒有亮。濃稠的黑暗像墨汁一樣從703的門縫里滲出來，
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我站在電梯口，一步也邁不出去。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樣撞擊著耳膜。黑暗仿佛有重量，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肩膀上。
就在這時，身后電梯門發(fā)出“嘀嘀嘀”的提示音，開始緩緩合攏。不能下去！下去會怎樣？
像方可可一樣消失？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恐懼。我猛地轉身，
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最后一剎那，側身擠了出去！“砰！” 電梯門在我身后重重合上，
下行而去。我被徹底留在了，這片死寂的黑暗走廊里。只有703的方向，
那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像一張等待獵物自投羅網(wǎng)的巨口。我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四肢，冰冷而僵硬。黑暗似乎有生命，無聲地流動著，包裹著我，
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惡意。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我豎著耳朵，捕捉著黑暗中，
任何一絲微小的聲響。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只有我自己心臟，瘋狂搏動的轟鳴。
聲控燈……為什么還不亮？我嘗試著輕輕咳嗽了一聲。聲音在死寂中顯得格外突兀，
但頭頂?shù)臒?，毫無反應。它壞了？還是……這片黑暗本身，拒絕被照亮？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收越緊。不行，不能一直站在這里！我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
幾乎是踮著腳尖，憑著記憶和方向感，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向著703的房門挪動。
黑暗中，方向感變得模糊。我伸出顫抖的手，在冰冷的墻壁上摸索。指尖劃過粗糙的墻皮，
帶來一絲微弱的觸覺反饋，稍微緩解了一點被黑暗吞噬的恐慌。
近了……應該很近了……我記得電梯出來直走大概十幾步……突然！
我的腳尖踢到了一個東西！軟軟的，帶著點韌性，體積似乎還不小，就擋在路中間！“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不受控制地從喉嚨里擠出。我像觸電一樣，猛地縮回腳，
踉蹌著后退兩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撞得生疼。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什么東西？活物？尸體？黑暗中一片死寂。那個被我踢到的物體，沒有任何反應，
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我僵在原地，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過了足足十幾秒，
我才敢再次屏住呼吸，極其緩慢地、試探性地再次伸出腳。小心翼翼地用腳尖，
去觸碰那個物體。不是軟的……剛才的觸感是錯覺？不，不對。腳尖傳來的觸感很硬，
帶著棱角，表面似乎是光滑的……塑料？我大著膽子，稍稍用力往前探了探腳。
“嘩啦——”一聲輕微的，塑料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好像……是一個袋子？購物袋？
這個認知，讓我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松弛了一丁點。但緊接著，一股更強烈的寒意，
順著脊椎爬了上來。誰會把一個購物袋，丟在黑暗的走廊正中間？宋梔？她回來了？
她買的東西？我蹲下身，強忍著恐懼，顫抖著手向地面摸索。
指尖很快觸到了粗糙的塑料袋提手，然后摸到了里面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硬物。
我小心翼翼地摸索著，試圖辨認。
盒子……長方形的盒子……表面有突起的印刷字體……我的指尖劃過那些凸起，
在黑暗中艱難地分辨著筆畫?！疤O……果……醋？” 我喃喃念出指尖感受到的字樣。
蘋果醋？為什么是蘋果醋？在這個時間點？在這個詭異的、被黑暗籠罩的走廊里？
就在我摸出這幾個字的瞬間——“咔噠?！鼻胺?，703的房門，
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了一聲輕響。鎖開了？緊接著，房門被從里面緩緩拉開了一條縫隙！
昏黃的光線從門縫里流瀉出來，像一道狹窄的光帶，切割開濃稠的黑暗。正好落在我腳邊，
那個裝著蘋果醋的購物袋上。一個身影站在門后的光影里，背對著客廳的光，
面孔隱藏在逆光的陰影中，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是宋梔。她回來了?！袄柘?？
”宋梔的聲音從門縫里傳來，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飄忽？“你站在門口干什么？
怎么不開燈？”她的語氣聽起來很正常，甚至帶著點疑惑。開燈？我下意識地抬頭，
看向走廊頂燈的位置。就在宋梔話音落下的瞬間，“啪”的一聲輕響，
頭頂那盞剛剛還頑固地拒絕亮起的聲控燈，驟然灑下了一片慘白的光，
瞬間驅散了走廊的黑暗。光明來得如此突兀，如此……聽話。我瞇了瞇被強光刺痛的眼睛，
心臟還在狂跳，低頭看向腳邊的袋子。一個普通的超市購物袋，
里面清清楚楚地立著兩瓶深棕色的蘋果醋。剛才黑暗中那詭異的觸感和恐懼，
在燈光下顯得像個荒誕的噩夢?！芭叮覄偦貋?，正摸鑰匙呢?！蔽覐娖茸约烘?zhèn)定下來，
聲音盡量平穩(wěn)，彎腰提起了那個袋子。塑料提手勒在掌心，帶來一絲冰涼的實感。
“這……你買的？”我晃了晃袋子，目光投向門縫里宋梔模糊的臉?！班牛彼螚d應了一聲，
將門拉開得更大些，側身讓我進去?！盎貋砺飞享槺阗I的，聽說助消化。
”她的臉完全暴露在客廳的燈光下，表情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倦意，看不出任何異常。
只是那膚色，在燈光下依舊顯得過分蒼白，像蒙了一層冷霜。我提著袋子走進玄關，
視線幾乎是立刻就釘在了客廳的茶幾上。心臟驟然一縮。那個蘋果還在！
它依舊端端正正地擺在玻璃茶幾的正中央，鮮紅、飽滿、完美無瑕。在客廳明亮的燈光下，
它表皮的光澤更加誘人，紅得近乎妖異，像一顆凝固的、巨大的血珠。它靜靜地待在那里，
卻散發(fā)著一種無聲的、強大的存在感，仿佛整個客廳的光線都微微向它扭曲。
宋梔也看到了它。她的腳步頓了一下，臉上那點倦意瞬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近乎凝固的恐懼。她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
眼神躲閃地避開了那個蘋果，快步走向廚房，仿佛那是什么極其污穢的東西。
“放……放廚房吧?！彼穆曇魪膹N房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我沉默地提著蘋果醋走進廚房。6 蘋果的詛咒宋梔背對著我，
正在水槽前用力地搓洗著什么，水龍頭開到最大，嘩嘩的水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響。
她的肩膀繃得很緊。我把袋子放在料理臺上，目光掃過廚房，很整潔，但總感覺少了點什么。
對了，刀具。原本掛在刀架上的，那把最鋒利的主廚刀不見了。我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水槽，
宋梔正在沖洗的，似乎是一個空盤子？水流沖在盤子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那個蘋果……” 我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干澀。宋梔沖洗的動作猛地一頓，
水流聲顯得更加刺耳。她沒有回頭，只是肩膀的線條更加僵硬了。“別管它。
”她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冰冷?！耙?guī)則第一條，忘了嗎？不要碰，不要看，
就當它不存在。”她的反應，印證了我最深的恐懼。這個蘋果，是活的詛咒，
是死亡的邀請函。“可是……”我想起昨晚方可可的遭遇，想起那個血腥的車禍照片，
想起老帖子里，那餓死在腐爛蘋果堆里的一家人?！八驮谀抢?！
我們不可能永遠當它不存在！可可她……”“別提她！”宋梔猛地轉過身，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失控的尖銳，眼神銳利得像刀子，直直刺向我。她的臉上毫無血色，
嘴唇卻在微微顫抖?！袄柘?！不想死就閉嘴！遵守規(guī)則！這是唯一的活路！
可可就是前車之鑒！你想步她后塵嗎？”她的激烈反應像一盆冰水，
澆滅了我試圖討論的沖動，也讓我心底的寒意更重。她在害怕，但她的恐懼里，
似乎還夾雜著別的什么……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維護？維護這該死的規(guī)則？客廳里，
那個紅蘋果在燈光下，仿佛無聲地咧開了嘴。時間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和刻意的回避中緩慢爬行。我和宋梔，各自縮在自己的房間里，像兩個躲避瘟疫的囚徒。
7 午夜敲門客廳里那個蘋果的存在感，卻越來越強。即使隔著門板，
也仿佛能感覺到它散發(fā)出的、冰冷的、帶著甜膩誘惑的氣息。我躺在床上，
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
的信息碎片：餓死的一家人、腐爛的蘋果、頻繁更換的租客……還有宋梔那冰得不正常的手，
她對規(guī)則的極端維護……這一切像散落的拼圖，卻找不到那個關鍵的核心將它們連接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極其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穿透了墻壁和門板的阻隔，
鉆進我的耳朵。不是從門外客廳傳來的。是隔壁。宋梔的房間！那聲音很輕，
像是……布料摩擦的聲音？又像是紙張被小心翻動的沙沙聲？在這死寂的深夜里，
任何微小的動靜都被無限放大，帶著令人心悸的詭異感。她在干什么？
為什么這么晚了還不睡？在翻找什么？
一個念頭如同鬼魅般浮上心頭——那個消失的刀架上的主廚刀！會不會在她房里？
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我屏住呼吸，赤著腳，像貓一樣無聲無息地溜下床，
耳朵緊緊貼在冰冷的門板上，試圖捕捉隔壁更多的動靜。聲音停止了。隔壁陷入一片死寂。
難道她發(fā)現(xiàn)了我在聽？還是……已經(jīng)結束了？就在這時——“咚咚咚！
”沉悶、緩慢而富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如同來自地獄的鼓點，再次在死寂的午夜響起！
不是敲我們房間的門！是敲擊公寓大門的聲音！和昨晚方可可消失前，一模一樣！
第五條守則，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燙進我的腦海：“十二點后若聽到敲門聲，
請待在自己房間，不要出去更不要開門！”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我像一尊石像，
死死貼在門板上，連呼吸都停滯了。來了！又來了！
昨晚方可可就是在這敲門聲后……“誰?。繜┎粺?！”隔壁宋梔房間的門，
“吱呀”一聲被猛地拉開了！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和……一種壓抑的暴躁？她沒睡！
她果然沒睡！我聽到她穿著拖鞋的腳步聲，毫不猶豫地、徑直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嗒、嗒、嗒……每一步都踩在我的神經(jīng)上。她要去開門？！她瘋了嗎？！
昨晚方可可的教訓就在眼前！那血腥的車禍照片，瞬間在我腦中閃現(xiàn)！
宋梔怎么會……她不是最強調遵守規(guī)則的嗎？“宋梔！別去！”極度的驚駭，
讓我完全忘記了壓低聲音，脫口而出地朝著門外喊道，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形。“別開門！
規(guī)則！第五條規(guī)則?。 蔽业暮奥?，在死寂的公寓里，顯得格外突兀刺耳。
8 削個蘋果門外的腳步聲，戛然而止。一切都安靜了下來?？膳碌乃兰旁俅谓蹬R，
濃稠得如同凝固的瀝青。客廳里沒有開燈，只有從宋梔房間門縫，
和我自己門縫里透出的微弱光線，在客廳的地板上，投下幾道扭曲的光斑。我能感覺到，
她就停在客廳中央，也許正轉過頭，看著我緊閉的房門。她聽到了。她肯定聽到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敲門聲沒有再響起。門外一片死寂。
門內，我和宋梔隔著道門板和一整個黑暗的客廳，無聲地對峙著?？諝饫飶浡?/p>
無形的硝煙和刺骨的寒意。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十幾秒，也許有幾分鐘。
我聽到宋梔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嗒、嗒、嗒……不是走向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