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歲，公司破產(chǎn)，二十年心血化為烏有。我回到家，迎接我的不是安慰，
而是妻子黎娜冰冷的指責(zé)和賬單。她用我公司的錢買奢侈品，和我的債主施榮在酒店私會，
而我連女兒的學(xué)費都交不起。最后，施榮把一份親子鑒定甩在我臉上，我才知道，
我養(yǎng)了十四年的女兒，竟是仇人的種！我的人生，徹底崩塌。1鄺志鴻盯著法院的封條，
手指在褲縫上蹭出汗?jié)n。他的鴻建建材有限公司今天正式破產(chǎn)清算?！膏椏偅?/p>
銀行的人把財務(wù)室鎖了。」會計小張的聲音在發(fā)抖。鄺志鴻沒回頭。
他看見玻璃門上自己的倒影，四十二歲的臉像被砂紙磨過。財務(wù)總監(jiān)老馬遞來文件夾。
「所有供應(yīng)商的欠款清單。」鄺志鴻翻開第一頁。榮晟集團，六百八十萬。
他喉嚨里泛出鐵銹味。手機在兜里震動。黎娜的第七個未接來電。他按熄屏幕，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
「先處理員工遣散費?！灌椫绝櫝端深I(lǐng)帶。那條暗紅色條紋領(lǐng)帶是黎娜去年送的生日禮物。
倉庫卷簾門被債權(quán)人拉下的瞬間，他聽見二十年心血碎裂的聲響。鄺志鴻把車停進小區(qū)時，
天已經(jīng)黑透。他坐在熄火的車里數(shù)完最后三根煙。601室的門鎖轉(zhuǎn)不動。
他摸出鑰匙又試了兩次?！高€知道回來？」黎娜拉開門。她新燙的卷發(fā)垂在真絲睡衣上，
那睡衣是香檳色的。鄺志鴻聞到牛排和紅酒的味道。餐桌上擺著吃剩的惠靈頓牛排，
酥皮邊緣發(fā)皺?！副淅镞€有速凍餃子。」黎娜的鉆石耳釘在吊燈下反光。
那是結(jié)婚十五周年他送的禮物。鄺志鴻看向兒童房。門縫里漏出iPad的光。
「小雅吃過了？」「她叫的外賣?！估枘韧恐闵讣子偷氖种竸澾^手機屏幕，
「班主任群里說下周研學(xué)旅行要交兩千八?！灌椫绝櫟奶栄ㄍ煌惶?。
他上周剛交完女兒的國際班學(xué)費?！腹窘裉?.....」「馬桶壞了三天了?！?/p>
黎娜打斷他，「物業(yè)說換零件要六百。」鄺志鴻松開皮帶扣。他西褲口袋里只剩三百二十塊。
信用卡昨天刷爆了。浴室鏡子里的男人眼眶發(fā)紅。鄺志鴻用冷水撲臉時，
聽見黎娜在客廳打電話的笑聲。
「......他當然賠得起......別擔心嘛......」水珠順著下巴滴進領(lǐng)口。
鄺志鴻突然想起上個月看見的信用卡賬單，麗思卡爾頓的消費記錄。兒童房的門突然打開。
十四歲的鄺雅抱著臟衣簍，校服褲子上沾著墨水?！竿踯奋氛f你家公司倒閉了?！?/p>
女兒沒看他，「她爸是工商局的?！灌椫绝櫳焓窒虢右潞t。鄺雅側(cè)身躲開，
洗衣液香味混著青春期特有的疏遠?！该魈旒议L會......」「媽說讓舅舅去?！?/p>
鄺雅關(guān)門的力度剛好讓門框震了一下。鄺志鴻站在走廊里。
墻上的全家福是去年在馬爾代夫拍的，黎娜的太陽帽要兩千美金。凌晨三點，
鄺志鴻在書房整理債權(quán)清單。榮晟集團的施榮打來電話時，他正在算廠房抵押價?！膏椑系?，
聽說今天法院去貼封條了？」施榮的煙嗓帶著笑意。鄺志鴻捏扁了啤酒罐。「施總消息靈通。
」「明早十點，帝景酒店咖啡廳?！故s咳嗽兩聲，「給你指條活路?！?/p>
電話掛斷后的忙音像警報。鄺志鴻翻開合同副本，發(fā)現(xiàn)榮晟的借款利率比行業(yè)標準高五個點。
黎娜翻身時帶起一陣香風(fēng)。鄺志鴻在黑暗里數(shù)她的呼吸，想起他們第一次約會吃的路邊攤。
第二天早上，鄺志鴻發(fā)現(xiàn)常穿的藍襯衫不見了。洗衣機里堆著黎娜的羊絨衫?！杆透上戳?。」
黎娜抹著精華乳，「你那些襯衫領(lǐng)子都磨破了?！灌椫绝櫶咨先昵暗呐f西裝。
鏡子里的人像棵脫水的芹菜。帝景酒店的大理石地面能照出人影。施榮坐在靠窗位置，
西裝口袋露出雪茄剪的輪廓?！缸??！故s推來一杯藍山咖啡，「你老婆最愛喝這個?！?/p>
鄺志鴻沒碰杯子。「施總想談什么方案？」施榮的勞力士綠水鬼表面反光。
「你倉庫那批印尼板材，我按市價七折收?！灌椫绝櫤蟊碀B出冷汗。
那批板材是抵押給銀行的。「法院已經(jīng)......」「老同學(xué)一場。」
施榮切著班尼迪克蛋，「聽說小雅在國際班？我兒子在隔壁英皇書院?！?/p>
蛋黃沾到施榮的領(lǐng)帶上。那是一條暗紅色條紋領(lǐng)帶。鄺志鴻的咖啡杯在碟子上磕出響聲。
他想起昨天黎娜說家長會讓舅舅去?！傅盅何锾幹靡确ㄔ?.....」
「你老婆上周找我借了五十萬?！故s擦擦嘴，「利息按三分算?！灌椫绝櫟亩の宋隧憽?/p>
他看見施榮手機屏保是黎娜朋友圈的截圖——她戴著新買的卡地亞手鐲。回家的地鐵上，
鄺志鴻查了銀行流水。黎娜的副卡上月刷了二十三萬。601室飄出紅燒肉的香味。
鄺志鴻在門口聽見岳母的大嗓門。
「......當初就說搞建材的靠不住......娜娜嫁給他時多水靈......」
鄺志鴻的鑰匙插進鎖孔?？蛷d談話聲立刻停了。「爸！」鄺雅罕見地主動叫他，
「我數(shù)學(xué)競賽得獎了?！乖滥傅聂浯滂C子碰著茶杯?！感⊙胚z傳她舅舅的聰明?！?/p>
黎娜端出紅燒肉。她無名指的婚戒換成了蒂芙尼新款?！妇司苏f送我出國讀高中。」
鄺雅咬著筷子尖，「在加拿大?！灌椫绝櫟目曜拥粼诘厣稀?/p>
他彎腰時看見餐桌下施榮發(fā)的微信：「寶貝想你了」。浴室的熱水器又壞了。
鄺志鴻用冷水沖頭，聽見黎娜在陽臺打電話。
「......他那種窩囊廢......明天老地方見......」半夜十二點，
鄺志鴻翻遍黎娜的梳妝臺。在CPB面霜盒子里找到一張房卡——帝景酒店1708。
第二天早上，黎娜說要去美容院。她噴的香水叫「午夜邂逅」。鄺志鴻跟了三條街。
看見黎娜走進帝景酒店時，他踢翻了路邊的共享單車。1708房的門沒關(guān)嚴。
鄺志鴻聽見施榮的笑聲和皮帶扣的脆響?！?.....比那個廢物強多了......」
鄺志鴻推開門時，施榮正把黎娜按在落地窗前。她脖子上的鉆石項鏈晃得人眼疼?！咐瞎俊?/p>
黎娜的驚呼像在演電視劇。施榮慢條斯理地系浴袍腰帶?！膏椏倎碚剛鶆?wù)重組？」
鄺志鴻的拳頭擦過施榮的顴骨。黎娜的尖叫聲中，施榮反手把他按在迷你吧臺上。
「你倉庫那批貨早被我調(diào)包了?！故s的膝蓋頂著鄺志鴻的腰，「破產(chǎn)前三個月的事。」
黎娜裹著床單補口紅。鄺志鴻看見床頭柜上的借款合同，乙方簽著黎娜的名字。
「小雅出國的事......」「你以為她是你女兒？」施榮甩出一張親子鑒定，
「十五年前麗思卡爾頓，記得嗎？」鄺志鴻的視線模糊了。他想起鄺雅出生那年，
黎娜說要去香港購物。施榮松開手?！腹蛑莱鋈?，債務(wù)我給你展期。」
黎娜的iPhone掉在地毯上。屏保是她和施榮在游艇上的合照。鄺志鴻站起來整理西裝。
他掏出鋼筆在借款合同上補了句話：「利息按法定上限計算」?！该魈彀岢鑫业姆孔??！?/p>
鄺志鴻關(guān)門前說，「記得把馬桶修好?！?鄺志鴻站在帝景酒店消防通道里抽煙。
第三根煙燒到濾嘴時，前臺服務(wù)員往他這邊張望了三次。手機在震動。
黎娜的未讀消息堆到十七條，最新一條寫著「回家談?wù)劇?。鄺志鴻劃開相冊。
去年全家福里黎娜戴的卡地亞手鐲，和今天施榮手機屏保上的一模一樣。
地鐵玻璃映出他西裝上的褶皺。領(lǐng)帶歪了，鄺志鴻沒去扶正。601室的門虛掩著。
鄺志鴻聽見行李箱滾輪的聲音?！富貋砹?？」黎娜的聲音從主臥飄出來，「律師半小時后到。
」鄺志鴻走進客廳。茶幾上擺著兩份離婚協(xié)議，黎娜已經(jīng)簽好名。
她新做的水晶甲在紙面上敲出脆響。「孩子歸我?！估枘劝阉榘l(fā)別到耳后，「房子也是?！?/p>
鄺志鴻看向兒童房。門關(guān)著，但門縫底下漏出鄺雅的運動鞋鞋尖?！赣H子鑒定我重新做?！?/p>
黎娜突然笑起來。她嘴角的法令紋比上周深了?！甘s給了你臺階下?！?/p>
行李箱從主臥推出來。Rimowa的金屬箱體撞到門框，發(fā)出悶響。
這是他們蜜月時在德國買的。鄺志鴻翻開離婚協(xié)議。
財產(chǎn)分割那頁寫著「女方獲得婚后全部財產(chǎn)」。他的手指在紙上蹭出沙沙聲。
「你轉(zhuǎn)移了公司資金?！灌椫绝櫿f得很慢，「去年十二月那筆海外匯款。」
黎娜的鉆石耳釘晃了一下。「那是我的嫁妝錢。」門鈴響了。
穿阿瑪尼西裝的男人拎著公文包站在門口，身上有古龍水味?！膏椣壬?/p>
我是施總的法務(wù)總監(jiān)?！鼓腥诉f來名片，「關(guān)于債務(wù)重組......」
鄺志鴻把名片撕成兩半。碎片飄到黎娜的羊絨地毯上?！该魈焐衔缇劈c?！?/p>
鄺志鴻解開西裝扣子，「帶著正規(guī)會計師事務(wù)所的審計報告來。」律師咳嗽一聲。
「施總說如果您現(xiàn)在簽字，可以免除......」「滾出去?！灌椫绝櫟穆曇舨淮?。
兒童房的門輕輕動了一下。黎娜涂著唇膏的嘴張了張。鄺志鴻突然發(fā)現(xiàn)她下唇有塊疤，
是十年前吃火鍋燙的?！感⊙胖绬?？」鄺志鴻盯著那塊疤，「她叫了十四年爸爸?！?/p>
行李箱輪子碾過門檻。黎娜的香水味在樓道里拉出長痕?！杆胍s那樣的父親?！?/p>
關(guān)門聲驚醒了樓道聲控?zé)?。鄺志鴻站在突然亮起的白光里，聽見電梯下行的機械聲。
兒童房的門開了。鄺雅抱著數(shù)學(xué)競賽獎狀，校服袖口沾著藍墨水?！竿踯奋氛f......」
鄺雅的聲音像被掐住脖子，「說我是野種。」鄺志鴻伸手想摸女兒的頭。鄺雅躲開了，
獎狀邊角刮過他手腕上的青筋。「你媽呢？」「做美容去了?！灌椦虐血劆钊M書包，
「舅舅晚上來接我?！灌椫绝櫩匆姇鼈?cè)袋插著加拿大使館的宣傳冊。封面上楓葉紅得刺眼。
廚房冰箱里只剩半盒牛奶。鄺志鴻就著冷水吞了兩片胃藥，藥片黏在食道里遲遲不化。
書房抽屜被翻過。公司公章和房產(chǎn)證不見了，只剩一疊泛黃的相冊。
最上面是鄺雅百日宴的照片。鄺志鴻撥通老馬電話時，窗外開始下雨?！膏椏?，
銀行明天要封倉庫?！估像R的聲音混著麻將聲，「施榮的人已經(jīng)......」
「那批印尼板材的報關(guān)單還在嗎？」電話那頭靜了幾秒?！感埧赡芰袅藦?fù)印件。」
雨點砸在空調(diào)外機上。鄺志鴻翻開相冊，
看見黎娜產(chǎn)后第一次出門旅游的照片——香港麗思卡爾頓，2009年3月。手機亮了。
陌生號碼發(fā)來彩信，施榮和黎娜在游艇上的合影。拍攝時間是去年公司年會那天。
鄺志鴻擦掉屏幕上的雨水。他注意到施榮右手無名指戴著婚戒，和黎娜左手上的是一對。
凌晨兩點，會計小張發(fā)來加密郵件。附件里有倉庫監(jiān)控視頻，日期是三個月前。
視頻里穿榮晟工裝的人正在換貨品標簽。鏡頭拍到帶頭的人臉——黎娜的弟弟。
鄺志鴻的胃藥終于化了。苦味順著喉管爬上來，像吞了塊生鐵。天快亮?xí)r，
鄺志鴻在物業(yè)監(jiān)控室調(diào)錄像。畫面顯示黎娜上周搬走五個大紙箱，
箱子上印著鴻建建材的LOGO?！膏椣壬?，這個要業(yè)主簽字才能......」
保安的視線在他西裝上打轉(zhuǎn)。鄺志鴻抽出鋼筆。筆尖在紙上劃出裂痕，墨水暈成烏云形狀。
早高峰地鐵擠滿上班族。鄺志鴻的西裝蹭到煎餅果子的油漬，沒人多看他一眼。
工商局檔案室的老徐是他戰(zhàn)友。鄺志鴻遞煙時，老徐的手指在發(fā)抖。
「榮晟的股東名單不能外傳......」鄺志鴻翻開相冊。去年工商聯(lián)活動合影里，
老徐站在施榮旁邊笑出一口黃牙。檔案袋抽出來時揚起灰塵。第三頁寫著黎娜弟弟的名字，
持股比例15%。鄺志鴻用手機拍完整份材料。閃光燈亮起的瞬間，
他看見黎娜弟弟的身份證復(fù)印件——住址是601室。律師事務(wù)所的空調(diào)太冷。
李律師把咖啡推過來時，紙杯外壁凝著水珠?！赣H子鑒定要雙方同意?！?/p>
李律師的鋼筆是萬寶龍，「但女方轉(zhuǎn)移財產(chǎn)證據(jù)充分?！灌椫绝櫞蜷_監(jiān)控視頻。
黎娜弟弟指揮工人搬箱子的畫面循環(huán)播放?！感淌赂綆袷略V訟。」
李律師在便簽上寫了個數(shù)字，「至少能拿回這個數(shù)。」鄺志鴻看向窗外。
對面大廈LED屏正在播放榮晟集團的廣告，施榮的臉有半個籃球場大。
601室的門鎖換了。鄺志鴻用備用鑰匙捅了三次，鎖芯紋絲不動。物業(yè)經(jīng)理搓著手過來。
「鄺太太昨天辦了更名手續(xù)......」「法院查封令下來前?！灌椫绝櫟穆曇粝裆凹?，
「這房子還是我的。」電鉆聲驚飛走廊里的麻雀。新鎖掉在地上時，
鄺志鴻看見門后貼著加拿大國旗貼紙。主臥床墊被掀開。保險箱還在，
但密碼盤被人為破壞了。鄺志鴻用錘子砸開時，里面只剩離婚證——2008年的。
手機在茶幾上震動。施榮的短信帶著香檳氣泡般的得意：「晚上帶小雅見校長，你要來嗎？」
鄺志鴻拉開兒童房抽屜。鄺雅的日記本不見了，只剩一盒用過的芭蕾舞鞋緞帶。
廚房垃圾桶里有撕碎的照片。鄺志鴻拼出半張自己的臉，那是公司上市時拍的。
水管工來修馬桶時，鄺志鴻正在陽臺打電話。銀行信貸部主任支支吾吾，
說抽貸是「上面指示」?！甘s的連襟在銀監(jiān)會?！怪魅巫詈笳f了實話，
「去年飯局上你老婆也在。」花盆底下藏著備用鑰匙。鄺志鴻打開書房暗格，
發(fā)現(xiàn)護照和存折都不見了。但黎娜漏了社?？āＩ绫Ｏ到y(tǒng)顯示黎娜的醫(yī)保消費記錄。
鄺志鴻盯著「無痛人流」四個字，日期是公司資金鏈斷裂那天。天黑透了。
鄺志鴻坐在兒童房的小床上，手里攥著鄺雅落下的發(fā)繩。粉色的，帶著草莓香波味。
手機亮起陌生號碼的來電。鄺雅的聲音像被水泡過：「爸，加拿大好冷啊。」
鄺志鴻的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電話那頭傳來施榮的笑聲和黎娜的「小聲點」。「雅雅別怕。」
鄺志鴻看著墻上貼的課程表，「爸爸明天來接你。」電話突然斷了。忙音響了三十秒，
鄺志鴻才放下手機。電腦屏幕藍光映在墻上。
海關(guān)系統(tǒng)顯示那批印尼板材的最終收貨方是榮晟越南分公司。
鄺志鴻把證據(jù)打包發(fā)給檢察院郵箱。發(fā)送進度條走到100%時，
他聽見樓道里傳來高跟鞋聲。黎娜的香水味比人先到。她推開門時，鄺志鴻正在擦瑞士軍刀。
「法院傳票收到了嗎？」黎娜的新包是愛馬仕，「孩子撫養(yǎng)權(quán)你爭不過施榮?！?/p>
鄺志鴻把軍刀合上?！?009年3月，麗思卡爾頓?！估枘鹊慕廾鄷為_了。
她左手無名指有道白痕，是剛摘掉婚戒的痕跡?！赣H子鑒定報告是假的。」鄺志鴻站起來，
「雅雅的血型隨我外婆?！估枘鹊陌粼诘厣稀？诩t滾到鄺志鴻腳邊，色號叫「正宮紅」。
「施榮答應(yīng)給我澳門**的股份......」黎娜突然抓住他手腕，
「鴻哥我們重新開始......」鄺志鴻抽出手。黎娜的美甲在他表帶上刮出細痕。
「明天搬出我的房子。」鄺志鴻重復(fù)那天在酒店的話，「記得把馬桶修好?！?/p>
3鄺志鴻在檢察院臺階上坐到天亮。環(huán)衛(wèi)工掃到他腳邊時，他才發(fā)現(xiàn)煙盒已經(jīng)空了。
「材料我收了。」穿制服的女檢察官把回執(zhí)遞給他，「但涉及外資企業(yè)......」
鄺志鴻看見她胸牌上的名字：林妍。三年前他贊助過檢察官羽毛球賽，獎杯上刻著鴻建建材。
「海關(guān)記錄做不了假?！灌椫绝欬c開手機里的視頻，「榮晟越南公司實際控制人是黎娜弟弟。
」林檢察官的鋼筆停在筆錄紙上?！赣H子鑒定案歸民庭管?！龟柟庹赵跈z察院銅牌上。
鄺志鴻的影子拖在地上，像條被踩扁的領(lǐng)帶。工商銀行門口排著長隊。
鄺志鴻的VIP資格被取消了，他站在普通窗口前等了一小時?！膏椣壬?，您賬戶已被凍結(jié)。
」柜員的聲音像機器人，「具體原因請咨詢法院?！灌椫绝櫚焉绫？ㄅ脑诠衽_上。
「查醫(yī)保消費記錄。」打印機吐出長長一條清單。黎娜去年做了四次美容針，
用的都是他的醫(yī)?？?。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會計小張發(fā)來定位：建設(shè)西路咖啡廳，
靠廁所的座位。小張的黑眼圈垂到顴骨。她把U盤推過來時，手指上有煙熏黃的痕跡。
「施榮讓我做假賬?！剐埖哪描F一口沒動，「倉庫監(jiān)控原始文件在這里?！?/p>
鄺志鴻插上U盤。視頻比之前收到的多出三分鐘，拍到黎娜弟弟和海關(guān)驗貨員握手。
「老馬被施榮收買了?！剐埻蝗豢奁饋?，「他把我電腦里的備份刪了......」
鄺志鴻抽出紙巾給她。紙巾盒上印著榮晟集團的logo。「銀行流水能搞到嗎？」
小張擦花了眼線。「信貸部小劉是我表弟，但他只敢給口頭信息?！?/p>
咖啡廳廁所的烘干機太吵。鄺志鴻在噪音里聽清兩個關(guān)鍵信息：施榮有澳門賭債，
黎娜弟弟在越南嫖娼被抓過。老徐的電話一直占線。鄺志鴻直接去工商局堵人，
在男廁所等到他尿顫?！改愫λ牢伊耍 估闲彀褵燁^按滅在水池里，「紀委剛找我談話！」
鄺志鴻亮出手機照片。那是老徐女兒在澳洲留學(xué)的宿舍，落地窗外能看到悉尼歌劇院。
「榮晟的海外股權(quán)結(jié)構(gòu)。」鄺志鴻壓低聲音，「只要真實數(shù)據(jù)?！估闲斓钠Э劭┲憽?/p>
「越南公司注冊資本是空殼，實際資金來自澳門**。」走廊監(jiān)控攝像頭轉(zhuǎn)過來。
老徐突然提高音量：「鄺總，企業(yè)注銷要走正常流程！」鄺志鴻回到家時，門鎖又被換了。
這次連門框都換了新的，貓眼閃著金屬冷光。物業(yè)經(jīng)理躲在消防栓后面?！膏椞?..不，
黎小姐說您再破壞門鎖就報警。」鄺志鴻從公文包抽出法院受理通知書。「告訴黎娜，
訴前財產(chǎn)保全申請已通過?！箖和看皯敉赋鰺艄?。鄺志鴻看見鄺雅的影子晃過窗簾，
書包還掛在老位置。門突然開了。黎娜的新男友穿著鄺志鴻的拖鞋，
手里拿著鄺志鴻收藏的紅酒?！杆疥J民宅犯法知道嗎？」男人晃著酒杯，「我是區(qū)檢察院的。
」鄺志鴻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和帝景酒店那個律師是同款?！咐顧z察官？」
鄺志鴻掃過他腕表，「民庭的林妍是我同學(xué)?！辜t酒在杯子里晃出漩渦。男人喉結(jié)動了動，
酒漬沾到領(lǐng)帶上。鄺志鴻直接撥通林妍電話，按了免提?！咐贤瑢W(xué)，
民庭有位李檢察官涉嫌......」男人搶著掛斷電話。紅酒灑在鄺志鴻的西裝褲上，
像一灘血?！甘s讓我轉(zhuǎn)告你。」男人壓低聲音，「親子鑒定原件在他辦公室保險箱?！?/p>
鄺志鴻看向兒童房。鄺雅的門縫底下塞出一張紙條，又被迅速抽回去?！父嬖V施榮。」
鄺志鴻掏出車鑰匙，「明天上午十點，海關(guān)緝私局見。」地下車庫的監(jiān)控壞了三天。
鄺志鴻用手機電筒照著路，發(fā)現(xiàn)他的車位停著黎娜的保時捷。
車頭貼著「Baby in car」貼紙。鄺志鴻用鑰匙劃掉那個「B」，
字母變成「aby in car」。小劉約在燒烤攤見面。他遞給鄺志鴻一包紙巾，
里面裹著銀行流水復(fù)印件?！甘s連襟上周往澳門轉(zhuǎn)了三千萬。」小劉啃著雞翅，
「備注是建材采購?！灌椫绝櫡阶詈笠豁?。黎娜弟弟的賬戶每月固定收到越南公司的匯款，
金額都是98888?！改茏C明資金關(guān)聯(lián)嗎？」小劉的啤酒沫沾到文件上。
「越南公司匯款賬戶，是鴻建被抽貸的那家銀行?！灌椫绝櫥氐郊乙呀?jīng)凌晨。
樓道里堆著十幾個垃圾袋，最上面那個露出鴻建建材的文件角。他戴上橡膠手套翻垃圾。
在廚余殘渣里找出半張燒過的紙，還?！赣H子鑒定報告」幾個字。電腦藍光刺得眼睛發(fā)酸。
鄺志鴻把今天收集的證據(jù)掃描歸檔，備份到三個云端賬戶。
林妍的短信在凌晨三點進來：「海關(guān)立案了，明天來局里做筆錄」。鄺志鴻沖了杯即溶咖啡。
廚房窗戶外能看到榮晟集團的大樓，頂層還亮著燈。手機突然響起視頻通話。
鄺雅的臉擠在屏幕里，背景是酒店浴室?！赴郑麄兠魈焖臀胰馗缛A。」
鄺雅的聲音像蚊子叫，「舅舅說再也不回來了......」鏡頭晃了一下。
鄺志鴻看見洗手臺上擺著施榮的降壓藥?！秆叛牛愦差^柜第三格?！灌椫绝櫬曇艉芊€(wěn)，
「有個粉色發(fā)卡，戴著它?！挂曨l突然中斷。鄺志鴻盯著黑下去的屏幕，咖啡在胃里結(jié)成塊。
天剛亮，鄺志鴻就等在海關(guān)門口。林妍穿著運動鞋來上班，手里拎著羽毛球拍袋。
「越南海關(guān)協(xié)查函發(fā)過去了。」林妍刷卡開門，「但親子鑒定案真的不歸我們管?！?/p>
鄺志鴻遞上燒剩的紙片?！甘s偽造司法文書，這歸你們管吧？」筆錄室空調(diào)太冷。
鄺志鴻在詢問記錄上簽字時，鋼筆水凍住了?！咐枘鹊艿芙裢韽脑侥巷w回來?！?/p>
林妍合上文件夾，「緝私科會在機場等他?！灌椫绝櫟氖謾C震了一下。
陌生號碼發(fā)來照片：施榮辦公室平面圖，紅圈標著保險箱位置。榮晟集團大堂的保安換了人。
鄺志鴻戴著口罩坐在等候區(qū)，電視里正播放施榮的專訪。
「......某些企業(yè)家自己經(jīng)營不善，就想碰瓷龍頭企業(yè)......」
前臺小姐的紅指甲在鍵盤上敲打。「鄺先生，施總說您可以直接去他辦公室?！?/p>
電梯鏡子映出鄺志鴻的胡茬。他用濕紙巾擦了擦臉，聞到越南咖啡的味道。
施榮的辦公室有半個籃球場大。落地窗前擺著高爾夫推桿練習(xí)器，
地毯上印著榮晟的logo?！膏椑系軞馍诲e。」施榮扔過來一根雪茄，
「考慮來我這當副總嗎？」鄺志鴻看見墻上照片里，施榮和鄺雅在迪士尼的合影。
鄺雅戴著粉色發(fā)卡?！赣H子鑒定原件?！灌椫绝欀苯幼叩奖ｋU箱前，
「不然我報警說這里有走私證據(jù)。」施榮的笑聲像輪胎漏氣?！改闩畠含F(xiàn)在在三萬英尺高空。
」鄺志鴻按下手機播放鍵。黎娜弟弟在機場被海關(guān)帶走的視頻開始循環(huán)。
施榮的雪茄掉在地毯上。他撲向座機時，鄺志鴻亮出檢察院的搜查令復(fù)印件。
「密碼是黎娜生日?！故s的額頭滲出油光，「但保險箱里只有......」
鄺志鴻已經(jīng)轉(zhuǎn)開密碼盤。保險箱里躺著親子鑒定原件，結(jié)論欄被涂改液覆蓋過。
「雅雅的血型是AB型。」鄺志鴻舉起報告，「你和黎娜都是O型?！故s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伸手搶報告時，鄺志鴻按下錄音筆?！付f?！故s的領(lǐng)帶歪了，「現(xiàn)金，現(xiàn)在就給?！?/p>
鄺志鴻把報告塞進公文包?！负ｊP(guān)正在查越南公司的轉(zhuǎn)賬記錄?！故s突然跪下。
他的膝蓋壓住鄺志鴻的鞋尖，古龍水混著汗酸味。
「黎娜的主意......那些板材早就......」施榮的鼻涕蹭到鄺志鴻褲腳，
「澳門**......」鄺志鴻掙脫開。他走到窗前，看見樓下停著三輛警車?！膏椑系?！
」施榮抱住他的腿，「我告訴你黎娜藏錢的地方！」鄺志鴻按下發(fā)送鍵。
手機里的證據(jù)包同時發(fā)往檢察院、紀委和海關(guān)緝私局?！覆挥昧恕！灌椫绝櫿苏餮b領(lǐng)子，
「我剛凍結(jié)了她在澳門的賬戶?！咕崖曈蛇h及近。施榮的勞力士在掙扎中撞碎表面，
玻璃碴崩到鄺志鴻鞋面上?！膏椦挪皇俏遗畠?！」施榮突然大喊，
「黎娜當年在澳門......」鄺志鴻關(guān)上門。施榮最后的慘叫被實木門板隔斷，
像悶在水里的炮仗。電梯下到一樓時，穿制服的人正往VIP電梯跑。
鄺志鴻把親子鑒定報告塞給林妍。「AB型父母生不出O型孩子。」林妍掃了一眼，
「這報告?zhèn)卧斓锰珮I(yè)余了?！灌椫绝欁叱龃髲B。陽光照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