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是一個熱帶海島。
風(fēng)景如畫，氣候宜人。
沈聿白包下了一整座臨海別墅，配有私人沙灘和管家傭人。
美其名曰出差，實際上，這里根本沒有需要他處理的公務(wù)。
他每天就是睡到自然醒，然后拉著我在沙灘上散步，或者躺在泳池邊曬太陽，晚上帶我去吃各種豪華晚餐。
像是在度假。
更像是在……圈養(yǎng)我。
把我與世隔絕，讓我徹底依賴他。
我嘗試過聯(lián)系周薇，卻發(fā)現(xiàn)這里的通訊信號似乎被屏蔽了，網(wǎng)絡(luò)也極不穩(wěn)定。
我徹底成了聾子和瞎子。
沈聿白對此的解釋是：“島嶼信號不好，安心度假。”
他看起來悠閑自在，甚至對我好了不少。
不再動不動就發(fā)脾氣，也不再扭曲我的手語。
甚至?xí)囍７聨讉€簡單的手勢，比如“餓”、“渴”、“好看”。
雖然做得歪歪扭扭，滑稽可笑。
那天傍晚，我們坐在沙灘上看日落。
夕陽把海面染成一片絢爛的金紅色，美得令人窒息。
海風(fēng)輕柔，吹起我的長發(fā)。
沈聿白忽然轉(zhuǎn)過頭，很認真地看著我，然后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比劃。
他比劃的是：“喜歡?！?/p>
指的是眼前的日落，還是……？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開視線，不敢深想。
他卻不依不饒，把我的臉扳回來，強迫我看著他的手。
他又慢慢地，更加認真地比劃了一遍。
“喜歡。”
然后，他指指我，又指指自己的心口。
我愣住了。
他……他是在說喜歡我？
可能嗎？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似乎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泛紅，粗聲粗氣地說：“看什么看？日落不錯，便宜你了。”
說完，他站起身，大步朝別墅走去。
背影居然有點……落荒而逃的味道。
我坐在原地，看著被夕陽染紅的海面，心里亂成一團。
沈聿白最近真的太反常了。
難道……他真的有點喜歡上我了？
這個念頭一旦產(chǎn)生，就像野草一樣瘋長。
我開始不由自主地觀察他。
觀察他看我時，眼神里是否有多余的溫度。
觀察他和我在一起時，是否比以前多一點耐心。
觀察他……是否真的在試著了解我。
越觀察，我越困惑。
他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依舊霸道，依舊毒舌，依舊把我當(dāng)成他的所有物。
但細節(jié)處，又似乎有那么一點點不同。
他會記得我吃東西的口味。
會在雷雨夜，下意識把我摟進懷里捂緊——雖然他第二天死不承認。
會在我看著別人沖浪時，笨拙地問我是不是也想試試，然后不等我回答，就硬拉著我去請教練。
他甚至還給我買了一個新的素描本和一套畫筆——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喜歡畫畫的。
我坐在面朝大海的露臺上畫畫時，他會坐在旁邊處理郵件，偶爾抬頭看我一眼，然后嫌棄地評價一句：“畫得什么玩意兒。”
但有一次我無意中翻開他擱在一旁的平板，發(fā)現(xiàn)屏保居然換成了我某天隨手畫的一張小速寫。
畫的是窗外那棵歪脖子椰子樹。
我拿著平板，愣了很久。
心里某個堅固的角落，似乎在一點點坍塌。
不行。
宋悄，你不能心軟。
別忘了他是怎么把你買來的，忘了他是怎么扭曲你的意思，忘了他是怎么用爸爸威脅你的。
他只是在玩新的游戲。
馴服游戲。
等我真的淪陷了，他就會失去興趣，把我一腳踢開。
就像他對其他玩具那樣。
我必須保持清醒。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一場突如其來的臺風(fēng)，打亂了一切。
臺風(fēng)來得毫無征兆，威力驚人。
狂風(fēng)暴雨肆虐，別墅斷電了，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是鬼哭狼嚎的風(fēng)聲，夾雜著樹木被折斷的可怕聲響。
我被嚇壞了，縮在沙發(fā)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小時候，我曾在類似的暴雨夜里，被喝醉的爸爸關(guān)在門外整整一夜。
那種冰冷、無助和恐懼，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沈聿白找到了應(yīng)急燈，點亮。
昏黃的光線下，他看到我慘白的臉色，愣了一下。
“怕打雷？”他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
我抱緊膝蓋，把頭埋進去，不敢聽也不敢看。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把我攬進他懷里。
“沒事。”他生硬地拍了拍我的背，“房子結(jié)實得很?！?/p>
他的懷抱很溫暖，帶著令人安心的氣息。
我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
窗外風(fēng)雨依舊狂暴，但在他懷里，恐懼似乎減輕了一些。
應(yīng)急燈的光暈柔和地籠罩著我們。
空氣中只有風(fēng)雨聲和我們彼此的呼吸聲。
他低頭看了看我，忽然有點別扭地開口：“喂，小啞巴。”
我抬頭看他。
昏黃的光線下，他臉部冷硬的線條似乎柔和了不少。
“給你講個故事？”他語氣有點不自然，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我點點頭。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講。
講的是一個很幼稚的童話故事，白雪公主還是灰姑娘？我記不清了。
因為他講得磕磕巴巴，毫無感情，甚至搞錯了情節(jié)。
顯然是從沒給人講過故事。
但我卻安靜地聽著。
聽著他低沉的聲音在風(fēng)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聽著他因為講錯而尷尬地停頓，然后硬著頭皮瞎編下去。
聽著他最后自己都講不下去了，惱羞成怒地罵了一句：“什么破故事！”
然后摟緊我，粗聲粗氣地說：“別怕了，睡覺！”
我把臉埋在他胸口，無聲地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
沈聿白，你為什么要這樣？
為什么在我快要徹底放棄的時候，又給我看到你這樣笨拙又……可愛的一面？
你讓我怎么辦？
那一夜，我在他懷里，聽著他平穩(wěn)的心跳，奇跡般地睡著了。
睡得很安穩(wěn)。
連風(fēng)雨什么時候停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來，天光大亮。
風(fēng)雨過后，空氣格外清新，陽光燦爛。
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窩在沈聿白懷里，他靠著沙發(fā)背，似乎坐了一夜，還沒醒。
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有點疲憊的陰影。
但摟著我的手臂，依舊穩(wěn)固。
我看著他熟睡的側(cè)臉，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
鬼使神差地，我抬起手，輕輕撫平他微皺的眉頭。
他動了一下，似乎要醒了。
我趕緊閉上眼裝睡。
他醒來，發(fā)現(xiàn)我還睡著，動作很輕地把我抱起來，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然后我聽到他走到陽臺去打電話。
聲音壓得很低，但我還是隱約聽到了幾句。
“……處理干凈點……”
“……趙家那邊……不用留情面……”
“……嗯，盡快……”
趙家？
趙思婉？
他是在對付趙家？
為什么？
因為我嗎？
我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等他打完電話回來，我假裝剛醒。
他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醒了？餓不餓？”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我點點頭。
他叫傭人送來了早餐。
吃飯的時候，我一直在觀察他。
他心情似乎很好，甚至給我剝了個水煮蛋。
“今天天氣好，”他狀似隨意地說，“帶你去潛水？”
我看著他，忽然放下勺子。
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比劃：“沈聿白，你為什么要對付趙家？”
他動作頓住。
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盯著我。
“你聽到了？”
我毫不退縮地迎視著他。
他與我對視了幾秒，忽然嗤笑一聲，靠回椅背。
“怎么？心疼你老情人的家族了？”語氣帶著嘲諷。
我皺眉，比劃：“我跟趙思婉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知道的?！?/p>
“那你問什么？”
“我想知道原因。”
他沉默地看著我，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一下，兩下。
氣氛有些凝滯。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冷意。
“她動了不該動的人?！?/p>
“就該付出代價?！?/p>
我的心猛地一跳。
不該動的人……是指我嗎？
所以，他是因為趙思婉屢次找我麻煩，才出手對付趙家的？
不是為了替白月光出氣，而是……為了我？
這個認知，讓我的心臟瘋狂跳動起來。
我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玩笑的痕跡。
但沒有。
他是認真的。
我低下頭，心情復(fù)雜到了極點。
高興嗎？有一點。
但更多的，是茫然和不安。
他為我做這些，是出于占有欲，還是……
“別瞎想，”他打斷我的思緒，語氣又恢復(fù)了慣常的霸道，“吃飯?！?/p>
他夾了一塊培根到我盤子里。
“吃完帶你去潛水?！?/p>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邊，揉了揉我的頭發(fā)。
“宋悄，”他忽然連名帶姓地叫我，聲音低沉，“以前的事，過去了?！?/p>
“以后，乖乖待在我身邊?！?/p>
“我不會再讓人欺負你?！?/p>
他說完，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留我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看著盤子里焦香的培根，久久無法回神。
他說，以前的事，過去了。
他說，以后乖乖待在他身邊。
他說，不會再讓人欺負我。
這算……承諾嗎？
我能相信他嗎？
我的心，徹底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