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眼就被鐵鏈鎖在陰暗地牢。 曾經(jīng)最好的兄弟，如今的年輕帝王掐住我的下巴冷笑：“裝失憶？這次朕定將你千刀萬剮?！?我以為是穿越進(jìn)了看過的某本小說，瘋狂回憶情節(jié)保命。 直到替他擋下致命毒箭，重傷高燒時記憶紛涌而至。 我不是穿越——是回家。 而那個用我的身體作惡多端、害我至如此的，竟是被系統(tǒng)綁定的異世靈魂。 龍床上，我看著他珍藏的我們年少時的竹編小蚱蜢，淚流滿面。 宮變烽火中，我嘶聲對那個仍控制著我舊軀的系統(tǒng)宿主喊話： “別信它！它騙你任務(wù)成功就能回家——” 年輕的帝王執(zhí)劍的手，第一次抖得無法自抑。
鐵鏈的冷，是往骨頭縫里鉆的那種。
意識像沉在淤泥里的石頭，好不容易掙扎著浮出一點，立刻被這無處不在的、沉甸甸的冰冷和窒息感拖拽回去。喉嚨干得發(fā)燙，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和霉腐混雜的氣味，刺得生疼。
我費力地掀開眼皮，黑暗濃得化不開，只有遠(yuǎn)處墻壁上一點如豆的油燈，提供著聊勝于無的光暈，勉強勾勒出方寸之地的輪廓——粗糲的石墻，滲著水痕，地上鋪著的干草發(fā)出腐敗的酸氣。
我動了動，嘩啦一聲碎響猛地炸在死寂里，手腕和腳踝處傳來被堅硬金屬禁錮的劇痛。
徹底醒了。
這是哪兒？
我試圖撐起身體，更多的鐵鏈摩擦聲在空蕩的環(huán)境里回蕩，刺耳又駭人。渾身都疼，像是被拆開重組過，又隨便扔進(jìn)了冰窖。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最后的記憶是……是加班到凌晨三點，心臟揪痛摔在鍵盤上，再然后……
穿越了？
念頭剛閃過，沉重的腳步聲猝然從通道外傳來，不疾不徐，一步步，像是踩在人心跳的間隙上，越來越近。
地牢的鐵柵門被推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逆著外面通道里稍亮一些的光站在門口，玄黑衣袍上，暗金的龍紋在微弱光線下流動著幽冷的光澤。他慢慢走進(jìn)來，那張臉徹底暴露在昏黃燈下時，我呼吸下意識一窒。
極其英俊，卻也極其冰冷。棱角分明如寒刃雕琢，眉眼深邃，薄唇緊抿，一種屬于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威壓隨著他的靠近彌散開來，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俯視。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我仰著頭，喉嚨發(fā)緊，一個音都吐不出來，只在心里瘋狂吶喊：這情節(jié)我熟啊！加班猝死穿書流！標(biāo)配！但這開局是不是太地獄了點？！一上來就囚禁PY？這哥們誰？男主？反派？我拿的什么劇本？！
他看了我片刻，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一片沉沉的、化不開的墨色死寂。忽然，他彎下腰，冰冷的手指狠狠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頭。
我痛得悶哼一聲，被迫更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聲音低沉，一字一句，砸在陰冷空氣里，也砸在我嗡嗡作響的腦仁上。
“謝玹，”他叫出一個陌生的名字，帶著淬毒般的恨意，“裝失憶？這次朕定將你千刀萬剮?！?/p>
朕？
皇帝？
我他媽穿成了個得罪皇帝的囚犯？！千刀萬剮？！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我顧不上下巴的劇痛，拼命從干澀灼痛的喉嚨里擠出聲音，語無倫次：“……不……沒裝……我真……不知道……你是誰？這、這是哪兒？”
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因為恐懼而劇烈發(fā)抖，聽起來確實可憐又茫然。
他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極細(xì)微的什么，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但那掐著我下巴的手指反而收得更緊，他的臉又湊近了幾分，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呼吸間的冷氣拂在我臉上。
“不知道？”他低低地重復(fù)，像毒蛇吐信，“好啊。那朕便提醒你。通敵叛國，結(jié)黨營私，貪墨軍餉，構(gòu)陷忠良，私蓄甲兵……還有，毒殺太后?！?/p>
每說一樁，他語速就更慢一分，冷意就更深一層。說到最后“毒殺太后”四個字時，那恨意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要將我凌遲。
我聽得渾身血液都快凍僵了。這哪一樁拎出來都是夠死上一百次的彌天大罪！這原身是個什么品種的瘋批奸佞？！我這是直接穿到了斷頭臺邊上?。?/p>
“不……不可能……”我嚇得魂飛魄散，徒勞地掙扎，鐵鏈嘩嘩作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信我！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信你？”他猛地松開我，像是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直起身，拿出絹帕慢條斯理地擦著剛才掐過我下巴的手指，眼神睥睨而厭惡，“朕就是信你信得太多了，謝玹，才會有今日?！?/p>
他將擦手的絹帕隨意扔在地上，那方潔白的絲帛落在污濁的干草上，刺眼得很。
“看好他。”他丟下這句話，不再多看我一眼，轉(zhuǎn)身離去。玄黑的衣角在門口劃過一個冷硬的弧度，消失在黑暗中。
沉重的鐵門再次合攏，隔絕了內(nèi)外。
我癱倒在冰冷的草堆上，鐵鏈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心臟狂跳得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交織著，幾乎將我淹沒。
通敵叛國？毒殺太后？
我拼命在腦海里搜刮我看過的所有小說情節(jié)，試圖對號入座。是那本《奸臣掌傾朝野》？還是《奪嫡風(fēng)云》？或者是《帝王心》里那個被凌遲處死的惡毒男配？
不對，情節(jié)好像都對不上！那些書里沒有叫謝玹的倒霉蛋一上來就被皇帝親口定罪還要千刀萬剮的啊！
所以……我可能是穿進(jìn)了一本我沒看過的書？或者是什么冷門古籍？
媽的，早知道加班會猝死，會穿書，我他媽就是熬夜禿頭也得把晉江起點豆瓣閱讀全刷穿?。?/p>
接下來的幾天，我被關(guān)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里，除了一個每天準(zhǔn)時送來一碗餿粥和一碗水的啞巴獄卒，再也見不到任何人。
那個皇帝也沒再出現(xiàn)過。
但“千刀萬剮”四個字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腻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來。恐懼和未知折磨得我快要發(fā)瘋。我拼命地想，想我還能有什么價值換取多活幾天?？催^的無數(shù)穿越小說橋段在腦子里走馬燈似的轉(zhuǎn)。
對了！信息差！穿越者的信息差！
萬一這是個我知道歷史走向或者情節(jié)走向的世界呢？萬一我知道誰以后會造反，哪里有天災(zāi)，哪個名將能打，哪個能臣好用呢？
我得見他！我必須想辦法再見他一次！
機(jī)會來得比我想象的快，也更殘酷。
那是在我被扔進(jìn)地牢的第七天，還是第八天？
我已經(jīng)有些記不清了。地牢里突然喧囂起來，火把將通道照得亮如白晝，大批腳步聲急促而來。
鐵門被轟然打開，幾個孔武有力的侍衛(wèi)沖進(jìn)來，不由分說地將我拖起，沉重的鐵鏈被打開，取而代之的是捆縛雙手的繩索。我被粗暴地推搡著，帶出了地牢。
刺目的陽光讓我瞬間睜不開眼，等好不容易適應(yīng)，才發(fā)現(xiàn)我被帶進(jìn)了一座精致的宮苑。然而院內(nèi)氣氛肅殺，甲胄森嚴(yán)的侍衛(wèi)圍了一圈，所有宮人全都跪伏在地，瑟瑟發(fā)抖。
院中站著幾個人，為首的正是那個年輕帝王。他身邊跟著幾個大臣模樣的人，還有一位披甲將軍。而他們對面，跪著一個穿著宮裝、發(fā)髻散亂的女子，正被人強行按壓著。
我被推搡到院子中央，膝蓋窩被狠狠一踢，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下，人犯帶到?！毖核臀业氖绦l(wèi)稟報。
皇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依舊冰冷，還帶著一種審視和……說不清的復(fù)雜。
他沒看我太久，轉(zhuǎn)而看向地上那名女子，聲音平直無波：“謝氏，你宮中侍女已招認(rèn)，是你指使她將毒藥藏于謝玹昔日贈予太后的經(jīng)書之中。你還有何話說？”
那女子猛地抬起頭，臉色慘白如紙，卻死死咬著唇，眼神里充滿了絕望和一絲倔強，看向皇帝：“陛下！臣妾是冤枉的！是有人陷害！臣妾兄長……兄長他絕不會毒害太后！陛下明鑒！”
兄長？我心頭猛地一跳。這女子稱呼原身兄長？她是原身的妹妹？她也被牽連了？
皇帝的眼神驟然變得極其可怕，他甚至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的寒意讓在場所有人都打了個冷顫。
“不會？”他重復(fù)著，目光終于再次釘在我身上，那里面翻涌的恨意幾乎要將我吞噬，“朕也以為他不會。朕給了他無上權(quán)勢，給了他滔天信任，朕甚至……”
他話頓住，像是咽下了什么極其苦澀的東西，下頜線繃得極緊，再開口時，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殺意：“謝玹，你告訴朕，你會不會？”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
我渾身發(fā)冷，腦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下一句話可能決定我和這個女子的生死。
“我……”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恐懼讓我的牙齒都在打顫，“我不記得……但如果……如果真是我做的……”我艱難地吞咽著，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擂鼓般的聲音，“陛下！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與我妹妹無關(guān)！求陛下明察！”
我猛地以頭磕地，額頭撞在冰冷的石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或許能博取一絲同情的辦法——替妹頂罪，展現(xiàn)一點點殘存的“人性”？
院內(nèi)死寂一片。
皇帝看著我的目光變得極其幽深，像是在分辨我這話里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也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良久，皇帝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押下去。嚴(yán)加看管?！?/p>
我被重新拖回地牢，扔回了那片熟悉的黑暗和陰冷之中。心還在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我不知道我那句話有沒有用，能不能暫時保住我和那個“妹妹”的命。
時間在絕望的等待中變得模糊。
不知又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地牢的鐵門再次被打開。
這次來的只有皇帝一人。
他依舊穿著那身玄黑龍袍，像是剛從某個正式場合離開。
他手里拎著一個食盒，走到我面前，放下。
食盒打開，里面是還冒著熱氣的精美菜肴，甚至還有一壺酒。
酒香混著肉香飄來，我已經(jīng)吃了太多天餿粥的胃立刻痙攣起來，口腔里瘋狂分泌唾液，可我的心卻沉到了谷底。
斷頭飯？
他拿出酒杯，斟滿，遞到我面前。他的手很穩(wěn)，眼神平靜得可怕。
“謝玹，”他說，“你我相識于微時，走到今日這一步，朕……很痛心?！?/p>
他的語氣很奇怪，沒有之前的恨意滔天，反而帶著一種沉重的、壓抑到極致的疲憊和某種決絕。
“這杯酒，算是朕……送你一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