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被HR老李那只油膩的手拉著，推到了幾個正式員工中間。
這些人的皮膚都泛著一種不健康的深紫色，身上那套“炫世凈化工”的制服像是從尸體上扒下來的。
不遠(yuǎn)處，巨大的全息投影裝置嗡嗡作響。
光線扭曲，凝聚成一個男人。
西裝革履，頭發(fā)用發(fā)膠固定的紋絲不動，眼神精明，卻藏不住一絲疲憊。
他就是9527分廠的王老板。
他身后的背景，是能看見璀璨夜景與懸浮車流的巨大落地窗。
那片繁華，與腳下這片污穢惡臭的土地，形成了最刺眼的對比。
“王老板！”
“天大的好消息！”
老李對著投影點(diǎn)頭哈腰，臉上的諂笑幾乎要滴下油來，聲音激動得變了調(diào)。
“咱們廠今天出了個‘凈化之星’！”
“效率驚人！污染指數(shù)被他一個人干下去了整整5個百分點(diǎn)！”
“您快看！就是這位張小兄弟！”
他一把將還有些發(fā)懵的張景推到投影前。
王老板的虛擬影像微微前傾，視線掃過張景。
那目光審視著他略顯單薄但精神飽滿的身板，又瞥了瞥旁邊那幾個皮膚紫黑、氣息不穩(wěn)的正式工。
“哦？效率5％？”
“倒是不錯?！?/p>
他的聲音經(jīng)過電子合成，平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小李啊，效率是基礎(chǔ)，但我們炫世唐門的企業(yè)形象，也很重要?！?/p>
王老板的目光掃過全場，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既然要展示‘凈化之星’，就得全方位展示我們制度的優(yōu)越性，和員工的精神風(fēng)貌！”
“這樣，你組織一下?！?/p>
“讓我們的優(yōu)秀凈化員，現(xiàn)場演示工作流程！”
“重點(diǎn)要展示我們的‘高效’與‘安全’！”
“特別是要解說清楚，他們正在凈化的，是哪些經(jīng)過我們先進(jìn)工藝處理、價值被充分挖掘的‘良性廢氣’和‘富營養(yǎng)廢料’！”
“要讓潛在客戶，還有星盟環(huán)保署那幫老爺們看看！”
“我們炫世唐門的凈化員，工作狀態(tài)是多么健康、積極、充滿能量！”
“記住，解說要清晰，笑容要自然，動作要標(biāo)準(zhǔn)！”
“他們，都是活廣告！”
老李臉上的諂笑僵住了。
安全高效？
這9527分廠，除了毒氣濃度和員工肝硬化指數(shù)高效，還有哪點(diǎn)配得上這四個字？
可老板的話，就是圣旨。
駁老板的面子？還不如自己跳進(jìn)毒水池里泡個澡來得痛快。
電光石火間，他想起了張景剛才那生龍活虎的模樣，心中頓時有了底氣。
“是是是！老板您高瞻遠(yuǎn)矚！”
老李的笑臉再次綻放，甚至比剛才更燦爛。
“我這就安排，保證讓您滿意！”
他一轉(zhuǎn)身，面對張景和那幾個正式工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切換成監(jiān)工的嚴(yán)酷。
聲音拔高八度，尖銳刺耳。
“都聽到了嗎？！”
“王老板親自視察，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規(guī)則很簡單：一邊高效凈化，一邊清晰解說你們正在吸收的‘良性物質(zhì)’！”
“同時，必須全力運(yùn)轉(zhuǎn)功法，體現(xiàn)《煉毒化氣功·炫世特供版》的卓越效果！”
“臉上，要給我笑出來！”
“要體現(xiàn)出對工廠、對老板的感恩！”
他陰惻惻地掃過那幾個臉色已經(jīng)由紫轉(zhuǎn)黑的正式工。
“誰要是掉鏈子……哼哼。”
“這個月的‘福報加班’名額，還有下個月貸款升級《煉毒化氣功》的資格，就別想要了！”
那幾個正式工的身體猛地一抖。
恐懼攥住了他們的心臟。
其中一個叫劉大壯的漢子，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發(fā)顫。
“李……李經(jīng)理，我們……我們一定努力！”
“感謝王老板！感謝工廠！”
“能吸到這么……這么有營養(yǎng)的廢氣，是我們的榮幸！”
“《煉毒化氣功》……工廠只收我們45％的利息貸款……太……太劃算了！”
“我們一定好好干！爭取早日還清貸款，為工廠吸夠一百年！”
另一個女工也帶著哭腔附和。
“對對對！我們體育生畢業(yè)的，跟那些35歲就被淘汰的文化生廢物可不一樣！”
“老板給我們這么好的平臺，還提供功法貸款，利息才45％！”
“簽一百年合約算什么？這是老板對我們的信任！”
“我們……我們感動啊！”
她說著，眼眶真的紅了，不知是毒氣熏的，還是真的被這“福報”感動到流淚。
張景在一旁聽得內(nèi)心直呼好家伙。
“我嘞個去！”
“簽一百年賣身契，貸45%利息的毒功，還感恩戴德？”
“這吸的是毒氣嗎？這是吸出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了吧？”
“這福報，給你你要不要??！”
“很好！很有精神！”
老李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看向張景。
“張小兄弟，你也準(zhǔn)備！”
“王老板看著呢！現(xiàn)在就開始！”
一聲令下，那幾個正式工如同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咬著牙沖向各自的“崗位”。
劉大壯撲到一個噴吐著墨綠色濃煙的管道口。
他強(qiáng)忍著劇烈的咳嗽和皮膚的灼痛感，一邊運(yùn)轉(zhuǎn)功法，一邊嘶吼。
“咳咳……報……報告王老板！”
“我……我正在凈化……富含……富含……”
他的大腦被毒氣攪成一團(tuán)漿糊，根本想不起那些拗口的化學(xué)名詞。
“……富含生命能量的……綠色……營養(yǎng)氣！”
“吸一口……神清氣爽……咳咳咳……”
話沒說完，一口帶著腥味的黑血從他嘴里噴了出來，臉色瞬間灰敗。
另一個女工則沖向碎屑堆，狀若癲狂地抓起一把粉塵就往臉上糊。
“我吸的是……是工廠精心篩選的……邊角料精華！”
“能……能強(qiáng)筋健骨……噗……”
她也功法岔氣，一股紫黑色的污血從嘴角溢出，身體搖搖欲墜。
還有一個，剛舀起一瓢散發(fā)著腥甜腐臭的紫黑色粘稠液體。
他看著那翻滾的致命氣泡，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癱軟在地。
視頻那頭，王老板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老李更是急得滿頭冷汗。
“廢物！一群廢物！”
“這點(diǎn)‘良性物質(zhì)’都承受不?。拷庹f都說不利索？”
“白瞎了工廠給你們的貸款和福報！”
“文科生都比你們強(qiáng)！”
此話一出，那幾個癱倒的員工臉上瞬間血色上涌。
羞愧！
奇恥大辱！
我們……連文科生都不如嗎？！
就在這片混亂和絕望中。
一個清晰、穩(wěn)定，甚至帶著點(diǎn)歡快的聲音響了起來。
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報告王老板，李經(jīng)理！”
“該輪到我了吧？！”
只見張景大步流星，走到了場地的中央。
他站得筆直，臉上帶著從容的微笑，仿佛即將登臺的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