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丞二品小區(qū)。
信州區(qū)用冰冷合金與人造日光堆砌出的“人上人”飛地。
任何一輛無聲滑過的懸浮豪車,其車身反射出的光暈,都仿佛在對外界宣告:爺很貴。
這光暈晃過保安亭的強化玻璃,讓亭內的一切都顯得格外寒酸。
亭子里,堪稱“底層武道天花板”的張家三口,正在進行他們的午餐儀式。
物業(yè)食堂特供,正式武者保安專享。
兩素一葷。
那片葷菜是預制肉片,薄得像蟬翼,在燈光下泛著一層可疑的、仿佛機油般的亮光。
但這碗飯,就是身份。
就是他張昊龍,一個考下了保安證的正式武者,碾壓那些985文化本科生的資格證明。
前兩天,那個哭著喊著要進小區(qū)送外賣的211文化碩士,不還是得看他的臉色?
這就是體育生的地位!
張昊龍,張景的生物學父親,正努力挺直他那因常年對車主點頭哈腰而略顯佝僂的脊梁。
他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試圖從飯盒邊緣刮下最后一滴油水。
這是尊嚴。
旁邊,是他的“真愛”郭芳華,以及全家階級躍遷的唯一指望——私生女兒,張巧曼。
張巧曼,信州一中的天之驕女,根骨上等,業(yè)余巔峰。
考大專?那是她的保底,是基本操作。
她的目標,是傳說中能一步登天的“單招”!
此刻,這位天之驕女正蹙著精致的眉,用筷子尖嫌棄地戳著那片預制肉片。
她同學們的午餐,是恒溫餐盒里裝著的新鮮血食。
而她,只能在學校聞著那股肉香,回到家面對這片冰冷的預制肉。
巨大的落差感,讓她胃里翻騰。
“喂,生物爹?!?/p>
張巧曼的聲音很脆,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理所當然的刻薄。
“你當年在外面撒野,弄出來的那個私生子呢?”
她的視線越過張昊龍的肩膀,望向窗外那些她爹媽不吃不喝幾百年也買不起的豪車。
嘴角勾起一抹輕蔑。
“現(xiàn)在,是不是像條野狗一樣,在哪條臭水溝里爬著等死?”
她嗤笑一聲,優(yōu)越感幾乎要從鼻孔里噴出來。
“就他那下下等的垃圾根骨,九中那種爛泥潭,估計早就把他體育生學籍都開除了吧?”
“嘖,廢物就是廢物,連給資本家當牛馬的資格都沒有?!?/p>
張昊龍拿筷子的手猛地一抖,那片被他視若珍寶的肉片,“啪”地掉在桌上。
他不敢怒,更不敢言。
面對這個被全家資源硬生生堆砌起來的“小祖宗”,他只能賠笑。
聲音弱得像風中殘燭。
“巧曼啊……其實……其實你媽她……是后來的……”
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終于吐出了那個殘忍的真相。
“那個……其實你才是……呃,私生女……”
保安亭內逼仄的空氣,瞬間被抽干。
張巧曼臉上洋溢的優(yōu)越感徹底僵住,隨即轉為一片陰沉。
“哐當!”
她猛地砸下筷子,塑料飯盒在金屬桌面上發(fā)出刺耳的尖叫。
“原生家庭!該死的原生家庭??!”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像是要劃破玻璃。
“我真是受夠了?。 ?/p>
“攤上你們這對廢物爹媽,是我張巧曼這輩子最大的不幸?。 ?/p>
她一根手指幾乎要戳到張昊龍的鼻子上,用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吼道:
“老登!明天!給我去貸三萬信用點出來!”
“否則,我就當這事兒沒發(fā)生過!不然你讓我怎么買最新款的‘腦域開發(fā)針’?”
“怎么去沖擊單招?!”
“耽誤了我的未來,你們賠得起嗎?!”
張巧曼,是這個家唯一的希望!
她要是能摸到單招的門檻,他張昊龍這保安的腰桿,都能在湯丞二品的業(yè)主面前多挺直一寸!
可是……錢……
張昊龍的臉瞬間垮成了苦瓜。
“閨女啊……爹……爹是真的貸不出來了!”
“你爺爺?shù)尼t(yī)保卡、養(yǎng)老金賬戶,還有他那點可憐的信用額度,早八百年就被我……”
他卡殼了一下,改口道:“被咱家給爆干凈了!連條褲衩子都沒剩下!”
“我那個……兒子,我一毛錢都沒給他留!”
“現(xiàn)在咱們家的信用分,比化工廠排污池的底泥還黑!”
“各大網貸平臺,看見咱家身份證號都直接秒拒!”
“上哪兒給你弄三萬去???”
“啪!”
一旁的郭芳華終于爆發(fā),狠狠將筷子拍在桌上。
她臉上寫滿了悔恨與鄙夷,仿佛當初嫁給張昊龍是她人生最大的投資失敗。
“張昊龍!你看看你這副窩囊廢的樣子!”
郭芳華的聲音尖酸刺耳。
“我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才會跟了你這種廢物!”
“早知道你連自己閨女的修煉資源都供不起,老娘當年寧愿隨便找個有錢的嫁了!”
“至少不用在這破亭子里聞汽車尾氣!”
張昊龍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血氣上涌,梗著脖子反駁:
“那……那你的工資呢?你不是天天喊著要當獨立女性嗎?你的錢呢?”
“我的工資?!”
郭芳華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大的笑話,眼睛瞪得溜圓。
“張昊龍,你要不要臉?!”
“我的工資,跟你有一毛錢關系嗎?!”
“那是老娘憑本事掙來的血汗錢!”
她雙手叉腰,熟練地打出一套被短視頻腌入味的拳法。
“再說了,誰規(guī)定獨立女性就必須經濟獨立了?”
“懂不懂什么叫‘精神獨立’?!???!”
“我們新時代女性,追求的是靈魂的自由,思想的解放!不被你們這些蝻權社會的規(guī)則所束縛!”
“經濟?那是次要的!”
“你個下頭男,少拿你那套陳腐的價值觀來綁架我!”
“我真是受夠了這個媚男的世界!處處都在壓榨我們女性的價值!”
這番擲地有聲的“獨立宣言”,將“既要你供養(yǎng)又要精神高地”的魔怔邏輯演繹得淋漓盡致。
張昊龍被這套組合拳打得頭暈眼花。
他看看眼前這對頤指氣使的“精神貴族”母女。
再看看桌上那片沾了灰的、冰冷的預制肉片。
一股無能的邪火,夾雜著無盡的悲哀,直沖天靈蓋。
“行……行!你們都獨立!”
“我廢物!我是廢物行了吧!”
張昊龍含混不清地低吼。
“老子明天就去黑市!抵押我的腰子!”
“看看能不能給你這‘獨立女性’的寶貝閨女,湊夠那三萬塊!”
“滿意了吧?!”
張巧曼冷哼一聲,抱起雙臂,下巴微抬。
“這還差不多。”
“記住,是賣你自己的腰子,別打我媽的工資和我未來嫁妝的主意。”
“還有,要是還不上債,記得把傷口縫好看點,別影響我們湯丞二品保安隊的形象?!?/p>
“丟人!”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對了,你在外面那個野種,最好別讓我碰見?!?/p>
“否則,我遲早要讓他知道,什么叫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