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自己用雙眼換來的狀元郎大婚之日。 重生回喜堂，蓋頭掀開那一刻，
我當(dāng)著滿堂賓客輕笑：“這婚，我不結(jié)了?！?轉(zhuǎn)身將繡球拋向角落里那個卑微的敵國質(zhì)子。
眾人笑我瘋了，辱我沒眼光。 后來質(zhì)子弒兄奪位，一統(tǒng)天下，將我捧上后位。
而那位我曾傾盡一切供養(yǎng)的狀元郎，卻戴著鐐銬在刑場嘶吼：“嬌嬌，
救我——”1紅燭高照，滿堂喜慶的喧鬧像針一樣扎進(jìn)我的耳朵。
鼻腔里充斥著廉價(jià)酒水和油膩菜肴混合的味道，還有……屬于身邊這個男人，陳世安身上，
那件我熬了三個通宵親手縫制、卻依舊掩不住窮酸氣的喜袍的漿洗味。
重生的眩暈感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蓋頭下，我，林嬌嬌，牽起嘴角，
露出一抹誰也看不見的、淬毒般的冷笑。上一世，就是在這個簡陋到可笑的喜堂里，
我懷著對未來的憧憬和羞澀，嫁給了這個口口聲聲說會一輩子對我好的男人陳世安。
為了他考取功名，我徹夜刺繡熬壞了眼睛，
換回的燈油照亮了他的圣賢書；我嘗遍百草調(diào)制提神醒腦的藥劑，
自己卻因試藥中毒傷了根基；他上京趕考的盤纏，是我賣了祖?zhèn)鞯挠衽鍦惖摹咧袪钤?/p>
鳳冠霞帔卻沒等到，只等來一紙休書和一句冰冷的“糟糠之妻，安配狀元？
”他攀上了尚書家的千金，而我，這個瞎了眼、壞了身子、一無所有的棄婦，
在被趕出京城的路上，一場“意外”的馬車失控，將我碾碎在冰冷的泥地里。至死，
我眼前最后的畫面，是他擁著新婦，站在狀元府高高的臺階上，眼神漠然，
如同看一只礙眼的螻蟻。疼，刺骨的疼。恨，蝕心的恨。好在，
老天爺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jī)會?！耙话萏斓亍彼緝x高亢的聲音刺破回憶。
身邊的新郎倌微微動了動，準(zhǔn)備躬身。就是現(xiàn)在。所有的喧囂仿佛瞬間被抽離。我猛地抬手，
干脆利落地掀開了那頂?shù)K事的紅蓋頭。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我瞇了瞇眼，
也讓滿堂賓客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驚愕、疑惑、看好戲的，
齊刷刷聚焦在我身上。陳世安錯愕地轉(zhuǎn)頭看我，臉上那點(diǎn)刻意維持的春風(fēng)得意僵住了，
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嬌嬌！你做什么！快蓋上！休要胡鬧！
”他伸手想來拉我，被我嫌惡地側(cè)身避開。我環(huán)視這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最后目光落在陳世安那張寫滿了“丟人”和“不耐”的臉上，輕輕一笑，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斑@婚，”我頓了頓，欣賞著陳世安驟然變白的臉色，
和滿堂死寂的氣氛，“我不結(jié)了。”死寂。下一秒，嘩然如沸水般炸開！“林丫頭！
你瘋了不成！”我那名義上的婆婆，陳世安的娘，第一個尖叫起來，撲過來想掐我胳膊。
我冷冷一眼掃過去，那眼中的狠厲竟將她震懾在原地?！皨蓩?！
”陳世安終于繃不住那副虛偽的溫和面具，額角青筋跳動，“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休要任性！快向來賓道歉，這婚事豈是兒戲！”“兒戲？”我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目光掠過他，望向角落里那最不起眼的席位。那個始終低著頭，沉默寡言，
仿佛與這熱鬧格格不入的玄色身影。敵國質(zhì)子，謝絕。一個朝不保夕、人人可欺的存在。
也是我，精心挑選的……未來帝王。我抬起手，指向那個方向，
在所有賓客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聲音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我沒有任性。
只是突然覺得，與其嫁一個道貌岸然、心比天高的未來狀元，不如選一個……看得順眼的。
”我拿起桌上那個象征著姻緣的繡球，那是我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原本該拋給陳世安的東西。
手腕一揚(yáng)，紅色的繡球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越過驚呆的眾人，不偏不倚，
落入了那個始終低著頭的、穿著玄色舊袍的男子懷里。他似乎怔住了，下意識地接住繡球，
終于抬起頭。那是一雙極黑極深的眼睛，像蘊(yùn)藏著暴風(fēng)雪的古井，銳利，冰冷，
帶著一瞬間的錯愕和探究，直直地看向我。盡管處境卑微，但那眼神里，沒有絲毫怯懦，
只有被驚擾后的、野獸般的警惕。“林嬌嬌！”陳世安氣得渾身發(fā)抖，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
“你竟敢……你竟拿這個廢物來羞辱我？！”滿堂賓客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
竊竊私語變成了大聲的嘲諷和議論?！傲旨疫@丫頭是真瘋了吧？” “居然選那個敵國質(zhì)子？
誰不知道他朝不保夕……” “嘖嘖，陳秀才雖說家貧，好歹是個讀書種子，
這丫頭眼皮子太淺！” “自甘墮落！真是丟盡了臉面！”我充耳不聞，只是看著謝絕。
我知道他能看懂我眼中的決絕和……邀請。這不是施舍，這是一場賭上一切的交易，或者說，
聯(lián)盟。我一步步走下喜堂那簡陋的幾步臺階，穿過神色各異的人群，走向他。所過之處，
人們像避讓瘟疫一樣紛紛退開。我走到謝絕面前，無視他周身散發(fā)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伸出我的手。“他們都說我瘋了?！蔽铱粗难劬?，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敢不敢，陪我瘋一次？”謝絕的目光死死鎖著我，
那眼底的風(fēng)暴在凝聚、盤旋。時(shí)間仿佛靜止了片刻。他周圍的氣壓低得可怕，
那幾個原本想看笑話的、他的所謂“隨從”（實(shí)則是監(jiān)視者），竟也不敢上前。終于，
他緊抿的薄唇勾起一絲極淡、卻極其驚心動魄的弧度。那不是笑，
是野獸看到獵物主動跳進(jìn)陷阱時(shí)的玩味和……認(rèn)可。
他扔開了那繡球——那世俗的、可笑的聯(lián)姻象征。然后，冰涼卻有力的手指，
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強(qiáng)勢和占有欲。
他拉著我，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就向廳外走去。“站??！”陳世安反應(yīng)過來，氣急敗壞地想攔。
謝絕腳步未停，只側(cè)頭，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那眼神里的殺意和戾氣，
竟讓讀圣賢書出身的陳世安如墜冰窟，瞬間僵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離開。身后，
是陳世安氣急敗壞的咆哮、婆婆的哭天搶地、和滿堂賓客炸了鍋一樣的議論紛紛。
我任由謝絕拉著，穿過破敗的庭院，走出那扇困了我前世一生的矮門。夜風(fēng)撲面而來，
帶著自由的冰冷，和我復(fù)仇之路開啟的血腥味。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林嬌嬌已經(jīng)死了。
活下來的，是從地獄爬回來、索命報(bào)仇的惡鬼。而身邊這個男人，是我選定的，最鋒利的刀。
2質(zhì)子府比我想象的還要破敗蕭條，說是府邸，不如說是一處看守稍嚴(yán)的廢棄院落。
院子里只有兩個老仆，看到謝絕拉著我進(jìn)來，臉上露出驚懼之色，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謝絕一路沉默，直接將我拽進(jìn)一間昏暗的書房，才甩開我的手。手腕上已然一圈青紫。
他力道極大，絲毫不知憐香惜玉為何物。他轉(zhuǎn)身，將我困在他與冰冷的門板之間，
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線下，
銳利如鷹隼，緊緊鎖住我，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壓迫感?！罢f?！彼穆曇舻统辽硢。?/p>
如同礫石摩擦，帶著久未開口的干澀，卻冷得掉冰渣，“你是誰的人？耍這種把戲，
有什么目的？”我揉著發(fā)痛的手腕，仰頭直視他，毫無懼色：“我不是誰的人。目的很簡單，
找你合作?！薄昂献?？”他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極其荒謬的笑話，手指猛地捏住我的下巴，
力道大得我懷疑骨頭會碎掉，“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在婚禮上演一出拙劣的鬧劇，
就妄談與我合作？你憑什么？”“憑我能讓你活下去，并且……拿回你應(yīng)得的一切。
”我迎著他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你兄長派來的那幾個監(jiān)視者，其中領(lǐng)頭的，
左耳后有一道疤的那個，他每日給你下的慢性毒藥，滋味不好受吧？胸悶，心悸，夜間盜汗，
武功也在一點(diǎn)點(diǎn)消退，對不對？”謝絕的眼神驟然縮緊，捏著我下巴的手猛地收緊，
那瞬間迸發(fā)出的殺意幾乎化為實(shí)質(zhì)：“你怎么知道？！”他中毒之事，極其隱秘！
“我不止知道?！蔽胰讨?，嘴角卻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還能解。并且，
我能幫你……除掉他們。”我盯著他的眼睛，繼續(xù)拋出我的籌碼：“謝絕，北遼九皇子，
生母乃是被現(xiàn)任北遼王強(qiáng)占的南朝女奴，生產(chǎn)當(dāng)日便被王后賜死。你自幼被棄如敝履，
十六歲被送來南朝為質(zhì)，名為皇子，實(shí)則為棄子。你隱忍多年，暗中培植的勢力，
最近似乎被你那位好大哥察覺了端倪，所以他才急著讓你‘病逝’異國他鄉(xiāng)，我說得可對？
”他周身的空氣徹底凝固了，那雙眼眸中的風(fēng)暴幾乎要?dú)缫磺小Ｋ硪恢皇置偷靥穑?/p>
掐向我的脖頸，聲音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你究竟是誰？！”呼吸驟然困難，
但我依舊死死盯著他，
是……唯一能讓你……光明正大……回北遼的人……”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被他掐死的時(shí)候，
他猛地松開了手。我扶著脖子劇烈咳嗽，大口呼吸。他站在那里，胸膛微微起伏，
眼神復(fù)雜至極地看著我，震驚、殺意、懷疑、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希望?！白C明給我看。
”良久，他啞聲開口，聲音里依舊充滿戒備，但那致命的壓迫感稍稍收斂了些許，
“你的價(jià)值。”我平復(fù)呼吸，從袖中（重生歸來，我豈會毫無準(zhǔn)備）取出一個小巧的瓷瓶，
遞給他?！斑@里面是三顆藥丸。紅色外服，能讓你那兩個‘忠心的’護(hù)衛(wèi)渾身奇癢難耐，
意識清醒卻動彈不得兩個時(shí)辰。白色內(nèi)服，可暫時(shí)壓制你體內(nèi)的毒素，
十二個時(shí)辰內(nèi)恢復(fù)你五成內(nèi)力。”我頓了頓，補(bǔ)充道，“你可以先找只老鼠試試。
”謝絕盯著那瓷瓶，眼神變幻莫測，卻沒有接?！皸l件？”他問。
他不信這世上有無緣無故的相助。“很簡單。”我擦去眼角因咳嗽逼出的生理性淚水，
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銳利，“第一，護(hù)我周全，陳世安和他背后的人不會放過我。第二，
他日你掌權(quán)，我要陳世安和他攀上的高枝——吏部尚書王敬之全家，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謝絕看著我眼中那徹骨的恨意，沉默了。那恨意如此真實(shí)，做不得假。許久，
他接過了那個瓷瓶，指尖冰涼劃過我的掌心?！昂?。”3謝絕的行動力快得驚人。當(dāng)夜，
破敗的院落里就多了兩具“意外”身亡的尸體——正是那個耳后有疤的監(jiān)視頭領(lǐng)和他的副手。
死狀極其“自然”，像是突發(fā)了急癥。他拿著剩下的藥，看向我的眼神，少了幾分殺意，
多了幾分深沉的探究。我并未多言，第二日便開始著手為他解毒。我精通醫(yī)毒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