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了。忙音。嘟嘟嘟——我攥著手機，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屏幕還亮著，
上面顯示著剛才那個陌生的號碼。窗外的陽光有點刺眼，照在油膩膩的修車鋪地板上。
空氣里彌漫著機油和汽油混合的味道，悶得人喘不過氣。三百萬。綁匪說，唐小磊在我手上。
準備好三百萬現(xiàn)金。明天這個時候，再聯(lián)系。別報警，敢報警就撕票。唐小磊。我兒子。
十歲。上個月剛拿了個區(qū)里的奧數(shù)三等獎。昨天還纏著我要買新出的那個什么奧特曼卡片。
現(xiàn)在，綁匪說他值三百萬。我他媽一個破修車鋪的老板，一年累死累活，
刨去房租水電材料錢，能剩下二十萬就燒高香了。三百萬？把我骨頭拆了論斤賣，
也湊不出零頭。操！我一腳踹在旁邊一個廢棄的輪胎上。輪胎悶響一聲，滾出去老遠，
撞在滿是油污的墻上，又彈回來一點。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死了。又冷又硬。喘不上氣。
腦子里嗡嗡響，全是小磊那張笑嘻嘻的臉，和他媽走的時候，他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
怎么辦？報警？綁匪說報警就撕票。我不敢賭。小磊是我唯一的念想。借錢？親戚朋友？
窮在鬧市無人問。這些年，為了拉扯小磊，為了撐起這個修車鋪，親戚朋友能借的都借遍了，
看我的眼神都像躲瘟神。三百萬？簡直是天方夜譚。賣鋪子？這破地方，連房子帶地皮，
加上那些修了又修的工具，能值五十萬頂天了。杯水車薪。絕望。冰冷的絕望，像條毒蛇，
順著腳脖子往上爬，纏得我渾身發(fā)僵。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外面街道上汽車的喇叭聲，
隔壁小飯館炒菜的鍋鏟聲，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整個世界都褪色了，
只剩下墻上那個掛鐘，秒針一格一格地跳。咔噠。咔噠。咔噠。每一下，都像敲在我心尖上。
小磊現(xiàn)在在哪兒？他害怕嗎？綁匪打他了嗎？給他吃東西了嗎？他膽子小，
晚上睡覺不敢關(guān)燈……一個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靈魂都在哆嗦。
不行！不能這么干坐著！我猛地站起身，動作太大，帶倒了凳子，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得動起來！想辦法！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沖到后面那間堆滿雜物的小屋，
那是我的“臥室”。床底下有個落滿灰的舊鞋盒。我把它拖出來，打開。里面亂七八糟，
全是些沒用的票據(jù)、舊照片，還有……幾張銀行卡。我抓起那些卡。
一張、兩張……一共五張。農(nóng)行的、建行的、郵政儲蓄的……每一張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農(nóng)行那張，里面大概有三萬，是準備給小磊下學(xué)期交輔導(dǎo)班費用的。建行那張，兩萬多點，
是下季度鋪子的房租。郵政儲蓄那張，最厚實，八萬七。是這些年，我一分一毛摳下來，
打算給小磊以后上大學(xué)用的老本。另外兩張，加起來不到一萬，是日常流水和應(yīng)急。
全加起來。十三萬多一點。離三百萬，差了十萬八千里。還都是活期。取出來也沒用。
我頹然坐在地上，后背靠著冰冷的床沿。鞋盒里的舊照片散落出來，
有一張是小磊六歲生日時，在公園拍的，他騎在我脖子上，笑得眼睛都沒了，
手里還攥著個吹起來的氣球。照片上的陽光那么燦爛，刺得我眼睛發(fā)酸。我閉上眼，
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肉里。痛感尖銳，卻壓不住心口那股撕裂般的鈍痛。
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是小磊？我們爺倆老老實實過日子，招誰惹誰了？不甘心！
像野草一樣從骨頭縫里瘋長出來，帶著燎原的火。燒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疼。操他媽的！
不能就這么算了！我猛地睜開眼，抓起手機。通訊錄里翻來翻去。
手指在“老胡”的名字上停住了。老胡是我發(fā)小，
也是唯一一個這些年還沒被我“借怕”的朋友。他在市里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物流公司，
算是我們這群人里混得最好的。電話撥過去。響了很久才接通。“喂？唐圭？
”老胡的聲音帶著點疲憊的沙啞，背景音有點嘈雜?！袄虾?，是我?！蔽液韲蛋l(fā)緊，
聲音干澀得厲害。“咋了？聽你聲音不對頭？鋪子里出事了？”“老胡……”我吸了口氣，
感覺肺里都是冰碴子，“小磊……小磊被人綁了。”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
然后老胡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震驚：“啥？！你說啥？！小磊被綁了？！什么時候的事？
！報警沒？！
”“就剛才……綁匪剛打完電話……要三百萬……明天聯(lián)系……不讓報警……”我語無倫次，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在割喉嚨?！安?！”老胡罵了一句，“三百萬？！他們怎么不去搶銀行！
你等著！我馬上過來！”“別！老胡！”我趕緊阻止，“綁匪說了，不能報警，
也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怕……”“怕個屁！我單獨過來！不帶人！等著！”老胡吼了一句，
直接掛了電話。聽著忙音，我稍微定了定神。至少，不是一個人了。老胡來得很快，
大概半個多小時，他那輛半舊的黑色帕薩特就停在了我鋪子門口。他風風火火地沖進來，
額頭上全是汗?！暗降自趺椿厥?？綁匪怎么說的？一點線索都沒留？”老胡劈頭就問，
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我把情況又快速說了一遍，把那個陌生的號碼給他看。老胡皺著眉，
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機，對著那個號碼拍了張照片?！疤柎a沒用，肯定是黑卡，打完就扔。
”他沉著臉，“三百萬……這幫孫子真敢開口！你湊了多少？”我把那幾張卡推到他面前，
報了個總數(shù)。老胡看著那幾張卡，眉頭擰成了疙瘩。他掏出煙，遞給我一支，自己也點上，
狠狠吸了一口。煙霧繚繞?！斑@點錢，塞牙縫都不夠?！彼鲁鲆豢跓?，聲音低沉，
“我公司賬上，現(xiàn)在能動的現(xiàn)金……頂天能給你挪出五十萬。再多，現(xiàn)金流就斷了，
整個公司都得停擺?！蔽迨f。加上我的十三萬。六十三萬。距離三百萬，
還差著兩百三十七萬。巨大的鴻溝。“老胡……”我看著這個從小一起滾泥巴長大的兄弟，
喉嚨哽得說不出話。五十萬，對他也不是小數(shù)目?！皠e說那些沒用的?！崩虾鷶[擺手，
打斷我，“小磊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跟我親侄子沒兩樣。這錢，我砸鍋賣鐵也得幫你湊點！
但剩下的兩百多萬……”他重重嘆了口氣，滿臉愁容，“難！太難了！時間太緊了！
”他站起身，煩躁地在狹小的鋪子里踱步。“找高利貸？”他猛地停住，看向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高利貸？那玩意兒沾上了，這輩子就完了。利滾利，能把人活活吸干。
為了救兒子去借高利貸？救出來以后呢？我和小磊拿什么還？拿命還嗎？我下意識地搖頭，
眼神里全是掙扎和恐懼。老胡也明白，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媽的！那就沒別的法子了！
只能……”“只能等明天?！蔽医由纤脑?，聲音死寂。一種無力感，沉甸甸地壓下來，
比絕望更冰冷。等明天綁匪的電話，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是生，還是死？
全在別人一念之間?！暗让魈?？”老胡一拳砸在旁邊的鐵皮工具箱上，
發(fā)出“哐”的一聲巨響，震得架子上的零件嗡嗡作響?！熬瓦@么干等著？
等那幫孫子牽著鼻子走？！萬一他們拿到錢還是撕票呢？！萬一他們拿不到錢撕票呢？！
唐圭！這不是等死嗎！”他的吼聲像針一樣扎進我耳朵里，
每一個“萬一”都精準地刺中我最深的恐懼。是啊，萬一呢？綁匪的話能信嗎？
交錢就能換回兒子？這他媽不就是一場對方穩(wěn)贏的堵伯嗎？“那我能怎么辦？！
”我也被他吼出了火，猛地站起來，紅著眼睛瞪著他，“報警？綁匪說了報警就撕票！拿錢？
老子他媽上哪去弄三百萬？！賣血賣腎都他媽來不及！你告訴我，
除了等明天那個操蛋的電話，我還能干什么？！”鋪子里死一般寂靜。
只有我和老胡粗重的喘息聲，還有墻上掛鐘那催命一樣的“咔噠”聲。老胡死死盯著我，
胸膛劇烈起伏，眼神里充滿了不甘和憤怒，但最終，那憤怒一點點熄滅，
變成了和我一樣的無力。他頹然地靠回椅子里，雙手用力搓著臉。
“操……操……”他嘴里反復(fù)罵著同一個字。我重新跌坐下去，雙手抱著頭，
手指深深插進頭發(fā)里。頭皮傳來拉扯的痛感，卻絲毫緩解不了心里的絞痛。
鋪子里的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吸進去都費勁。時間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鍵。
每一秒都長得令人發(fā)指。老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打破了這沉重的死寂。
他煩躁地掏出來看了一眼，臉色更難看?！皨尩模酒剖?。”他罵了一句，站起身，
“唐圭，我得回去處理點急事，手下那幫兔崽子搞不定。我手機開著，你這邊有任何情況，
立刻打我電話！記??！是立刻！”“嗯?！蔽覑瀽灥貞?yīng)了一聲，頭都沒抬?！皠e干傻事！
等我回來再商量！”老胡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帕薩特發(fā)動的聲音很快遠去。鋪子里又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那越來越響的鐘擺聲。咔噠。
咔噠。咔噠。陽光慢慢西斜，從門口挪到了墻角，顏色也由刺目的白變成了昏黃。
修車鋪里沒開燈，光線越來越暗。我像尊泥塑木雕，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床沿。
地上的機油污漬蹭臟了褲子，也渾然不覺。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小磊哭著喊爸爸的臉，
一會兒是綁匪冰冷的威脅聲，一會兒是老胡那無奈又暴躁的樣子。絕望像冰冷的潮水，
一波又一波地漫上來，快要沒頂。
…不能這樣……我得做點什么……哪怕是最沒用的事情……一個念頭猛地跳出來——看監(jiān)控！
對，看監(jiān)控！我連滾帶爬地撲到鋪子角落那個破電腦桌前。電腦屏幕還沾著油污。
我哆嗦著手按下開機鍵。主機風扇嗡嗡地響起來，屏幕慢吞吞地亮起。這破電腦，
反應(yīng)慢得要死。平時也就用來打打進貨單，看看監(jiān)控錄像。監(jiān)控攝像頭就裝在鋪子門口，
對著街面，角度有限，但總能拍到點東西吧？我顫抖著手移動鼠標，
點開那個熟悉的監(jiān)控軟件。找到昨天的錄像。小磊是昨天下午放學(xué)后，在鋪子門口玩，
等我收工一起回家的?？爝M。快進。再快進。屏幕上，穿著藍色校服的小磊出現(xiàn)在畫面里。
他背著書包，在鋪子門口的水泥地上，用粉筆畫著什么。那是他最近迷上的，
畫奧特曼打怪獸。畫得很認真。時間顯示：下午4點37分。我死死盯著屏幕，
眼睛都不敢眨。4點42分。一輛銀灰色的面包車緩緩?fù)Ｔ诹虽佔有睂γ娴穆愤?。熄火了?/p>
看不清車牌，被前面的車擋住了大半。這種面包車太普通了，滿大街都是。4點47分。
面包車的車門突然拉開了！不是駕駛位，是后面的側(cè)滑門！動作很快！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一個人影，穿著深色的連帽衫，帽子拉得很低，
臉上還戴著個大口罩，猛地從面包車后座竄下來！速度極快！像頭獵豹！他目標極其明確，
直撲正在低頭畫畫的小磊！小磊似乎感覺到什么，剛抬起頭，臉上還帶著點茫然。
那個連帽衫男人已經(jīng)沖到了他面前！一只大手猛地捂住了小磊的嘴！另一只手攔腰一抄！
動作干凈利落，快得只在監(jiān)控里留下一道殘影！小磊只來得及踢騰了一下腿，
整個人就被死死箍住，像個小雞仔一樣被拎了起來！連掙扎都沒發(fā)出多少聲音！
男人抱著小磊，轉(zhuǎn)身就沖向面包車敞開的車門！整個過程，從下車到得手，
再到抱著人竄回車上，前后絕對不超過五秒鐘！太快了！太專業(yè)了！
面包車的側(cè)滑門“嘩啦”一聲關(guān)上！緊接著，駕駛位上，
另一個同樣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人影，立刻發(fā)動了車子！銀灰色面包車像離弦的箭一樣，
猛地竄了出去！匯入車流，消失在監(jiān)控畫面的邊緣！從開始到結(jié)束，十秒？十五秒？
我的鋪子門口，只留下地上那幅沒畫完的奧特曼打怪獸的粉筆畫。
還有……一只小磊掙扎時踢掉的藍色運動鞋。啪嗒。一滴滾燙的東西砸在油膩的鍵盤上。
我抬手抹了一把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淚流滿面。牙齒死死咬著下嘴唇，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開。操！操！操！我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又一次深深陷進肉里。
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不是害怕，是憤怒！是恨！恨自己的無能！恨綁匪的狠毒！
恨這操蛋的命運！眼睜睜看著兒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擄走！就在自己家門口！那種無力感，
比之前更甚百倍！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扎進每一寸骨頭縫里！疼得我靈魂都在尖叫！
我猛地站起來，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在狹小的空間里瘋狂地踱步。胸腔里堵著一團火，
燒得我五臟俱焚！我需要發(fā)泄！我需要砸點什么東西！我沖到墻邊，
那里靠墻立著一根半米長的實心撬棍，是我平時用來撬變形輪轂的。我一把抓起它！
入手沉重冰涼?！鞍 ?！”我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用盡全身力氣，掄起撬棍，
狠狠砸向墻角那個堆滿廢棄零件的鐵皮柜！哐——?。。?！震耳欲聾的巨響！
整個鋪子都似乎晃了一下！鐵皮柜被砸出一個巨大的凹陷！里面的零件稀里嘩啦滾落一地！
我喘著粗氣，紅著眼睛，再次掄起撬棍！就在撬棍再次高高揚起的瞬間——嗡！?。?/p>
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像高壓電一樣猛地擊中我的大腦！太陽穴像是要炸開！
眼前瞬間一片漆黑！金星亂冒！“呃??！”我痛哼一聲，
手里的撬棍“當啷”一聲脫手掉在地上。我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疼！深入骨髓的疼！
仿佛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正從我的眼球后面狠狠刺進去，在腦子里瘋狂攪動！
視線里一片血紅，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光怪陸離的色塊在扭曲旋轉(zhuǎn)。我雙手死死抱住頭，
蜷縮在地上，身體因為劇痛而不停地抽搐。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像破舊的風箱。
這他媽是怎么回事？！腦溢血？還是被這巨大的刺激搞得精神崩潰了？
就在我疼得意識都開始模糊，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嗡！那股劇痛，毫無征兆地，
像潮水一樣褪去了。來得快，去得也快。眼前刺目的血紅和扭曲的光斑消失了。
視線重新恢復(fù)清晰。我渾身被冷汗?jié)裢?，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癱軟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咚咚咚，震得耳膜嗡嗡響。怎么回事？
剛才那股劇痛……幻覺？我茫然地抬起頭，下意識地看向鋪子門口。
就在我目光掃過門口那塊水泥地——小磊被擄走的地方——的瞬間！異變陡生！
沒有任何預(yù)兆！我的視野，突然變了！就像戴上了一副高倍放大鏡和透視鏡的混合體！
眼前的一切，不再僅僅是表面的景象。鋪子那扇沾滿油污的卷簾門，
在我眼中瞬間變得“透明”了！
銹的軸輪、扭曲變形的導(dǎo)軌、里面加固的鋼筋骨架……甚至連固定螺栓上的銹跡都一清二楚！
視線穿透卷簾門，落在地面上。堅硬的水泥地面，在我眼中也瞬間“分層”了！
表面那層被車輛磨得發(fā)亮的瀝青混合料層消失了，露出了下面的碎石墊層！
再往下……是黑色的泥土！
土里的砂石、蟲子、甚至埋得比較淺的細小樹根……都清晰地呈現(xiàn)在我眼前！那感覺，
就像在看一個立體的地質(zhì)剖面圖！我的目光，
下意識地追向那輛銀灰色面包車消失的方向——鋪子斜對面那條街道。目光所及之處，
街道對面那家小超市的墻壁、玻璃門……瞬間變得“透明”！
銀臺后面那個胖老板正低頭刷著手機……連他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小視頻畫面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視線繼續(xù)向前延伸。超市后面是一棟六層高的居民樓。我的目光，
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棟樓紅色的磚墻！我看到了墻壁內(nèi)部的鋼筋分布！
看到了水泥砂漿的涂抹痕跡！穿透墻壁，
我看到了樓里面的景象——一戶人家客廳里正在播放的電視劇畫面！另一戶廚房里，
老太太在炒菜，鍋里翻騰的油花都清晰可見！視線繼續(xù)向上！穿透一層層樓板！穿透墻壁！
穿透管道！如同在X光下漫步！我“看”到了五樓一戶人家的臥室！
一個男人正把一疊紅色的鈔票塞進床墊底下！“看”到了三樓衛(wèi)生間里，
一個小孩正蹲在馬桶上拉屎！“看”到了一樓樓道里，堆放的自行車和雜物！這一切，
都像是高清、立體的影像，毫無保留地直接投射在我的大腦里！沒有距離感，沒有邊界感！
仿佛整個世界在我面前都失去了物理的屏障，變成了一個任我透視的模型！
這……這他媽是什么？！我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瞬間淹沒了剛才的憤怒和絕望！幻覺？剛才頭疼的后遺癥？
還是……我瘋了？！就在這時，
一股強烈的、難以忍受的干澀感和灼痛感猛地從我的雙眼中爆發(fā)出來！
像是眼球被架在火上烤！又像是有人往我眼睛里灌了一整瓶辣椒水！干澀、劇痛！“??！
”我慘叫一聲，條件反射地緊緊閉上了雙眼！雙手用力捂住眼睛！淚水不受控制地瘋狂涌出，
順著指縫往下淌。不是悲傷的淚水，純粹是因為眼睛那難以忍受的劇痛刺激出來的生理淚水。
灼燒感持續(xù)了大概十幾秒，才緩緩平息下去。我癱在地上，捂著眼睛，整個人都在哆嗦。
心臟還在狂跳。恐懼。一種全新的、源自未知的恐懼，攫住了我。剛才那是什么？透視？
我……我能透視了？這怎么可能？！太他媽扯淡了！我用力晃了晃腦袋，
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一定是太緊張、太絕望，精神壓力太大，產(chǎn)生了幻覺。對，
一定是這樣！可剛才那種“看透”一切的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到每一個細節(jié)都纖毫畢現(xiàn)！
真實到我現(xiàn)在閉上眼，那棟居民樓里每一層的景象還在腦子里清晰地回放！
還有眼睛這火燒火燎的痛……我嘗試著，小心翼翼地，慢慢睜開一條眼縫。視線有些模糊，
被淚水糊住了。我用手背使勁擦了擦。鋪子里的一切恢復(fù)了正常。油膩的地板，散亂的工具，
被我砸壞的鐵皮柜……都好好的在那里。卷簾門是實的，看不到外面。水泥地也是實的，
看不到地下。透視……消失了？我茫然地眨著眼睛。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幕，
仿佛真的只是一場過于逼真的噩夢?？裳劬ι钐?，那殘留的干澀和灼痛感，
卻在清晰地提醒我——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不是夢。
我……好像真的……獲得了某種……奇怪的能力？就在我心神劇震，
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變化弄得不知所措的時候——嗡！那種熟悉的、眼球內(nèi)部的灼熱感，
又一次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了！比剛才稍弱，但依舊鮮明！伴隨著灼熱感，
我的“視野”再次發(fā)生了變化！這一次，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了地面。
不是看透地面，而是……聚焦！目光穿透了鋪子油膩的水泥地面，
晰地“看”到生銹的自來水管、包裹著厚厚保溫層的暖氣管、還有捆扎在一起的電線電纜），
穿透了碎石墊層，穿透了泥土……一路向下！我的“視線”像是變成了一根高速鉆探的鉆頭，
以驚人的速度向地底深處延伸！一米……五米……十米……最終，
在大概地下十五米左右的深度，“視線”停了下來。那里，
是厚厚的、潮濕的、深褐色的土層。土里混雜著砂石和一些腐爛的植物根系。一切正常？不！
我的“視線”死死鎖定在土層里一塊區(qū)域！在那里，埋藏著一個東西！
一個……長方形的金屬物體！我的“視線”穿透了包裹它的泥土，
直接“看”清了它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那是一個陳舊的、銹跡斑斑的鐵皮盒子！盒子不大，
也就比一本厚字典稍大點。盒子里面是空的！不！不是完全空！在盒子底部，
壓著一張折疊起來的紙！紙很舊，泛黃發(fā)脆，上面似乎有模糊的字跡！盒子本身沒什么特別，
但盒子蓋子的內(nèi)側(cè)……赫然鑲嵌著三塊東西！金黃色的！在土層里依舊閃爍著暗沉的光澤！
是黃金！三塊形狀不規(guī)則，像是從金條上切割下來的金塊！金塊不大，但每一塊，
都至少有……拇指粗細！嗡！眼球深處的灼熱感再次爆發(fā)！劇痛讓我瞬間閉上了眼睛！
眼淚又一次涌了出來。我大口喘著氣，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
地下……十五米……鐵盒……金塊！剛才我“看”到的，是真的嗎？！
我的目光……能穿透地面，看到地底深處埋藏的東西？！這個念頭像一道驚雷，
在我混亂的腦子里炸開！透視？地底探寶？這能力……這能力……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
如同野火燎原，瞬間點燃了我心中那冰冷的絕望！錢！黃金！值錢的東西！
我猛地從地上爬起來，甚至顧不上眼睛的疼痛，像瘋了一樣沖到墻角那張破桌子前。
抽屜被我粗暴地拉開，里面的螺絲、螺帽、扳手、鉗子叮當作響。我要挖！我要立刻確認！
抽屜最里面，放著一個滿是灰塵的折疊鏟。是我以前修下水道時用的。我一把抄起折疊鏟，
嘩啦一聲抖開。鏟頭是鋼的，很結(jié)實。
我沖到剛才“看到”鐵盒位置的大致上方——就在鋪子中央，
靠近那個被我砸壞鐵皮柜的地方。舉起鏟子，對著油膩堅硬的水泥地面，狠狠挖了下去！哐！
哐！哐！鏟子撞擊水泥地，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濺起點點火星和水泥碎屑。這地面太硬了，
平時車壓人踩，結(jié)實得很。挖了幾下，只在水泥地上留下幾道白痕。這樣不行！太慢了！
我停下來，喘著粗氣，腦子飛快轉(zhuǎn)動。鋪子后面，是我睡覺的小屋，那里是直接泥土地面！
沒鋪水泥！我立刻拖著鏟子沖進小屋?；璋抵?，我憑著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