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意外的擁抱，像一顆石子，在我們之間原本就微妙的氣氛里，砸出了一圈圈久久不散的漣漪。
回去的路上，我們誰也沒說話。
我能感覺到，走在我身后的玄塵，呼吸都比平時亂了幾分。
到了桃花谷，他沒像往常一樣回自己住的那個小茅屋，而是直接去了溪邊的大石頭上，盤腿坐下，開始打坐。
一看就是心亂了，需要靠佛法來強行鎮(zhèn)壓。
我看著他那副故作鎮(zhèn)定的樣子，心里又好氣又好笑。
明明動心了，還不承認。
死腦筋。
接下來的幾天，玄塵打坐的時間越來越長。
有時候，他能從天亮坐到天黑，一動不動，像尊石像。
我知道，他是在跟自己的“凡心”作斗爭。
我也不去打擾他，只是每天會給他送些吃的和水過去。
他也不拒絕，但也不跟我說話。
我們倆，就這么詭異地僵持著。
這天夜里，電閃雷鳴，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躺在屋里，聽著窗外嘩啦啦的雨聲，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我突然想起了玄塵。
那個傻子，不會還在溪邊的大石頭上坐著吧？
這個念頭一出來，我就再也躺不住了。
我抓起一把油紙傘，沖進了雨幕里。
果然，遠遠地，我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依舊雷打不動地坐在那里，任由狂風暴雨沖刷著他單薄的身體。
我心里“噌”地就冒起一股無名火。
我三兩步?jīng)_過去，把傘舉到他頭頂，沖他吼道：“你瘋了？！下這么大雨還在這里坐著！你想修仙還是想修仙??？！”
他緩緩地睜開眼。
雨水順著他光潔的額頭滑落，流過他高挺的鼻梁，和他緊抿的薄唇。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閃電的映照下，亮得驚人。
他看著我，聲音沙?。骸拔以谮H罪。”
“贖什么罪？”我沒好氣地問。
“我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生了不該生的妄念?！彼f，“我玷污了佛法，辜負了師門?！?/p>
“狗屁！”我氣不打一處來，“喜歡一個人，有什么錯？！是你的佛法不近人情，還是你的師門不講道理？”
他被我問得一愣。
“你……”
“我什么我！”我打斷他，“玄塵，你給我聽好了！你不是什么佛子，你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會喜歡別人！這沒什么可恥的！”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從石頭上拽起來。
“跟我回去！”
他的手腕，被雨水淋得冰涼。
他卻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力氣很大，捏得我生疼。
“阿九。”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掙扎，“你不要再說了……你走吧，離我遠一點……我是佛門弟子，我們……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我看著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心里又氣又疼。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猛地俯下身，對著他那張還在喋喋不休說著“不可能”的嘴，狠狠地吻了上去。
雨水，冰涼。
他的唇，也是冰涼的。
但很快，就被我渡上了一絲溫熱。
玄塵整個人都僵住了，那雙充滿掙扎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他腦海里那根名為“清規(guī)戒律”的弦，“嘣”的一聲，徹底斷了。
我能感覺到，他那原本用來念經(jīng)誦佛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他那原本用來捏佛珠的手，此刻正緊緊地攥著我的手腕。
他身上那股圣潔的佛光，在這一刻，仿佛都紊亂了。
我就是要告訴他，沒什么不可能的。
佛不渡你，我來渡你。
渡你墜入我的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