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第一次見到沈知言,是在大學圖書館的三樓靠窗位置。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白襯衫,
指尖捏著支鋼筆,陽光透過樹葉縫隙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像落了層碎金。
她抱著一摞厚重的專業(yè)書經(jīng)過,腳下被地毯邊角絆了一下,書嘩啦啦散了一地,
其中一本《建筑史》精準地砸在他的筆記本上?!氨福 碧K晚慌忙去撿,
手指卻先一步觸到了他的手背。他的皮膚很涼,像浸在溪水里的鵝卵石。沈知言抬頭,
眼睛是深褐色的,像盛著化不開的墨。“沒關系。”他彎腰幫她拾書,指腹擦過她的手背時,
蘇晚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聲,比窗外的蟬鳴還要喧囂。那時他們都以為,
愛情是書架上排列整齊的書,只要小心翼翼呵護,就能永遠保持最初的模樣。
第一次背叛:染血的合同與未赴的晚餐畢業(yè)后的第三年,
沈知言在城中村租了間帶閣樓的房子,客廳墻上貼滿了他畫的建筑草圖,
鉛筆線條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溫柔的光。蘇晚在附近的中學當語文老師,
每天下班都會繞路去菜市場,買他愛吃的排骨和番茄?!暗冗@個項目談下來,我們就付首付。
”沈知言從背后抱住正在切菜的蘇晚,下巴抵在她發(fā)頂,“給你買帶陽臺的房子,
種滿你喜歡的梔子花。”蘇晚笑著點頭,刀背敲了敲案板:“那今晚得多吃兩碗飯,
攢力氣畫圖?!笨涩F(xiàn)實的重量,遠比圖紙上的線條沉重。沈知言的工作室接了個大項目,
合作方是業(yè)內(nèi)有名的地產(chǎn)大亨林正德。林正德的女兒林薇薇,留著海藻般的長卷發(fā),
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第一次來工作室考察時,目光就沒離開過沈知言。
“沈工的設計很有靈氣,”林薇薇遞給他一杯手沖咖啡,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虎口,
“我爸說,這個項目能不能成,全看沈工愿不愿意‘變通’。
”沈知言握著咖啡杯的手指緊了緊。他懂她的意思——林正德想要修改核心設計,
把綠地改成商業(yè)裙樓,這違背了他做建筑的初衷??晒ぷ魇业姆孔饪斓狡诹?,
幾個員工等著發(fā)工資,蘇晚上周體檢說胃不好,他想給她換個好點的醫(yī)院。那天晚上,
他回到家時,蘇晚正把最后一盤糖醋排骨端上桌。桌上擺著個小小的蛋糕,插著兩根蠟燭。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五周年?!彼劬α辆ЬУ?,像藏著星星,“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菜。
”沈知言喉結滾了滾,扯了個僵硬的笑:“抱歉,項目出了點問題,我得回去處理。
”他沒敢看她瞬間黯淡的眼神,抓起外套就往外走,關門時聽見身后盤子落地的脆響,
像碎在了他心上。他去了林薇薇訂的酒店套房。推開門時,
林薇薇正穿著絲質(zhì)睡裙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把玩著那份修改后的合同?!昂灹怂?,
”她晃了晃手里的筆,“明天項目就是你的,首付、醫(yī)院,什么都有了。
”沈知言盯著合同上“綠地改商業(yè)用地”的條款,指尖在簽名處懸了很久。
窗外的霓虹透過薄紗窗簾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他想起蘇晚切菜時哼的歌,
想起她藏在衣柜最底層的婚紗草圖,最終還是低下頭,在落款處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薇薇笑了,起身想去抱他,卻被他側身躲開?!拔抑缓灪贤?。”他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
“別碰我?!彼叱鼍频陼r,手機里有十七個未接來電,全是蘇晚的。他不敢回,
沿著路燈一路走,凌晨三點才到小區(qū)樓下。抬頭看見自家窗口還亮著燈,像只孤獨的眼睛。
蘇晚坐在餐桌旁,蛋糕上的蠟燭早就燃盡了,糖醋排骨凝固成了深褐色。
她看見沈知言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下,手里捏著份文件,而他身后不遠處,
林薇薇正從一輛黑色轎車里探出頭,對他揮手。那一夜,蘇晚在沙發(fā)上坐了通宵。
晨光爬上沈知言設計的草圖時,她輕輕撕下了貼在最中間的那張——那是他們夢想中的家,
有個種滿梔子花的陽臺。沈知言的項目順利落地,他用第一筆工程款付了首付,
房產(chǎn)證上寫了蘇晚的名字??伤僖矝]提過搬家的事,
只是把自己的東西一點點搬到了學校宿舍?!盀槭裁矗俊鄙蛑栽谒奚針窍露滤?,
眼底布滿紅血絲,“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碧K晚看著他,
眼神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沈知言,你賣的不是設計,是我們的底線?!彼D了頓,
從包里拿出個信封,“這是我攢的錢,夠你還掉工作室的欠款了。以后,別再來找我。
”信封落在他腳邊,里面的錢散落出來,有零有整,顯然是從生活費里一點點摳出來的。
沈知言彎腰去撿,指尖抖得厲害,卻聽見蘇晚轉(zhuǎn)身時,手機里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晚晚,
我在你宿舍樓下,給你帶了胃藥?!笔墙虜?shù)學的周明宇,學校里出了名的好好先生,
總在蘇晚加班時,默默幫她把教案整理好。沈知言看著周明宇把外套披在蘇晚肩上,
看著他們并肩走進宿舍樓,背影在路燈下挨得很近。
那是他第一次嘗到背叛的滋味——原來她的轉(zhuǎn)身,也可以這樣快。
第二次背叛:流產(chǎn)的孩子與染指的承諾蘇晚沒和周明宇在一起。她只是需要一個借口,
一個徹底推開沈知言的借口??缮蛑韵癔偭艘粯?,每天守在學校門口,雨天撐著傘等她,
晴天提著保溫桶,里面是她愛吃的番茄燉牛腩?!拔乙呀?jīng)跟林薇薇斷了。
”他把一份解約合同拍在她面前,眼底有濃重的青黑,“項目我不要了,工作室也解散了。
蘇晚,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蘇晚的心像被鈍器反復敲打。
她忘不了那個空蕩的五周年夜晚,可也忘不了他曾經(jīng)省吃儉用,
把生活費攢下來給她買考研資料;忘不了她發(fā)燒時,
他背著她跑了三站地去醫(yī)院;忘不了在圖書館第一次見面時,他指尖的溫度。
她最終還是回了那個帶閣樓的出租屋。沈知言把墻上的設計圖換成了她的照片,
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做養(yǎng)胃的粥,睡前會給她讀詩,聲音溫柔得像晚風。他們像兩只受傷的獸,
在彼此的體溫里舔舐傷口,以為只要假裝那道裂痕不存在,就能回到最初。
直到蘇晚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她拿著驗孕棒站在衛(wèi)生間,看著那兩條清晰的紅線,手指冰涼。
沈知言正在客廳打電話,語氣帶著壓抑的興奮:“林總,項目我接,
但設計必須按我的來……對,我保證下個月出最終方案。”蘇晚推開門時,他正好掛了電話。
看見她手里的驗孕棒,他的眼睛瞬間亮了,像點燃了整片星空?!巴硗?!
”他沖過來把她抱起來,旋轉(zhuǎn)著轉(zhuǎn)圈,“我們有寶寶了!我要當爸爸了!”蘇晚趴在他肩上,
聞著他襯衫上淡淡的煙草味,忽然覺得恐慌。“知言,”她輕聲問,“你接了林正德的項目?
”沈知言的動作僵了一下,隨即撓撓頭,笑得有些心虛:“就這一次,為了寶寶。我保證,
這次絕對不妥協(xié),只做我想做的設計?!碧K晚沒說話。她想起上次他說“只簽合同”,
想起那些深夜里他對著電腦修改方案時緊鎖的眉頭。她開始失眠,
夜里總聽見他在書房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偶爾有爭執(zhí)聲傳出來。懷孕第三個月時,
蘇晚去做產(chǎn)檢,醫(yī)生說胎兒有點不穩(wěn)定,讓她多休息,別受刺激。她拿著報告單走出醫(yī)院,
卻在門口看見沈知言的車。車窗半降著,林薇薇正伸手替他整理領帶,
側臉在陽光下白得刺眼?!吧蚬ず伪剡@么固執(zhí)呢?”林薇薇的聲音飄過來,帶著嬌嗔,
“改個容積率而已,對你對我都好。再說,蘇老師懷著孕,難道你不想給她最好的?
”沈知言沒說話,但也沒推開她的手。蘇晚站在原地,秋風吹起她的長發(fā),
像一面破碎的旗幟。她忽然想起周明宇前幾天說的話:“晚晚,沈知言太想證明自己了,
他的世界里,成功比安穩(wěn)重要。”那天晚上,沈知言回來時,帶了個精致的禮盒,
里面是條價格不菲的孕婦裙?!翱蛻羲偷?,說感謝我加班趕方案?!彼χ鴰退鸢b,
“試試合不合身?”蘇晚看著那條裙子,忽然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沖進衛(wèi)生間,
劇烈地嘔吐起來,直到膽汁都快吐出來。沈知言緊張地拍著她的背,
遞過來一杯溫水:“是不是不舒服?我?guī)闳メt(yī)院。”“不用了。”蘇晚抬起頭,
臉色蒼白如紙,“沈知言,我們分手吧。”沈知言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