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慢慢地松開我。
他替我擦了擦眼淚,然后捧著我的臉,借著窗外的月光,仔細地看著我。
“喬伊,你瘦了?!彼f。
“你也是?!蔽铱粗?,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都憔了好多。
“喬伊,”他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問,“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拒絕。
五年的傷痛,不是一句“有苦衷”就能輕易抹平的。
可是,看著他那雙充滿希冀和脆弱的眼睛,我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我……”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你不用現(xiàn)在就給我答案?!彼孟窨创┝宋业莫q豫。
“喬伊,我會等。不管多久,我都會等?!?/p>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我送你回家?!彼f。
我沒有拒絕。
從酒吧出來,夜風(fēng)很涼。
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外套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淡淡的酒氣。
我縮了縮脖子,心里亂糟糟的。
車里,我們一路無言。
他開得很慢,很穩(wěn)。
快到我家樓下的時候,我才想起來一個嚴重的問題。
我住的地方,是一個老式小區(qū),單身公寓。
這跟我之前跟他說的,“和老公住在高檔小區(qū)”的謊言,完全對不上。
“就停在這里吧?!蔽以陔x小區(qū)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路口,趕緊叫停。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還沒到啊?!?/p>
“我……我走幾步就到了。”我心虛地說。
“不想把車開進去,太招搖了?!?/p>
他沒再說什么,把車停在了路邊。
“那我看著你進去?!彼f。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你也喝了酒?!?/p>
“我沒事。”他堅持。
我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下了車。
我不敢回頭,只能快步朝小區(qū)門口走去。
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我走進小區(qū)大門,拐了個彎,躲在一棵大樹后面,偷偷地往外看。
那輛黑色的賓利,還停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心里一陣發(fā)慌。
他該不會是要一直等到我上樓開燈吧?
我住的,可是單身公寓??!
我急得在原地團團轉(zhuǎn)。
怎么辦?
要不,我現(xiàn)在打電話給朋友,去她家住一晚?
不行,太晚了,會打擾到別人。
要不,我找個酒店?
我摸了摸口袋,才想起來,我出來的急,只帶了手機,身份證和錢包都落在工作室了。
我真是欲哭無淚。
就在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那輛賓利,終于動了。
我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走了。
我看著車燈消失在街角,才從樹后走出來,拍了拍胸口。
真是嚇?biāo)牢伊恕?/p>
我慢吞吞地往自己住的那棟樓走去。
心里一邊慶幸,一邊又有點說不清的失落。
他要是再堅持一會兒,我的謊言不就戳穿了嗎?
到時候,他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是會嘲笑我死要面子,還是會……心疼我?
我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回到家,我把自己扔在沙發(fā)上,感覺身心俱疲。
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的腦子到現(xiàn)在還是一團漿糊。
嚴謹之當(dāng)年的離開,是有苦衷的。
他沒有不愛我。
他這次回來,是想跟我復(fù)合。
我該怎么辦?
原諒他嗎?
可是,那五年的空白,五年的痛苦,真的能就這么輕易地翻篇嗎?
我拿起手機,看到了林旭給我發(fā)的信息。
“怎么樣了?心情好點沒?”
我猶豫了一下,回他:“我見到嚴謹之了。”
林旭的電話,立刻就打了過來。
“怎么回事?他去找你了?”
“嗯。”我把今晚在酒吧發(fā)生的事情,簡單地跟他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林旭沉默了。
“林旭?”
“喬伊,”林旭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我……”
“我是說,他那個兄弟說的話。什么家族企業(yè)破產(chǎn),被逼聯(lián)姻……
這些聽起來,怎么那么像電視劇里的狗血情節(jié)?”
被他這么一說,我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是啊,太戲劇性了。
可是,嚴謹之今晚那個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不知道?!蔽艺f,“但是,他哭得很傷心?!?/p>
“男人嘛,誰不會演點苦肉計。”林旭的語氣有些不屑。
“喬伊,你別太輕易相信他。
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對你的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p>
“可是……”
“沒有可是?!绷中翊驍辔摇?/p>
“喬伊,你聽我說,保護好自己,別再讓自己受傷了。
如果他真的有誠意,就讓他拿出實際行動來,而不是光靠幾滴眼淚和幾句空話?!?/p>
林旭的話,像一盆冷水,把我澆醒了。
是啊,我不能就這么輕易地心軟。
誰知道張揚說的是真是假?
萬一,這只是他們兄弟倆合起伙來,演給我看的一出戲呢?
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心軟,然后重新回到他身邊。
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嚴謹之那么驕傲的一個人,怎么可能輕易在人前示弱?
今晚的一切,都太反常了。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看來,我還是得再觀察觀察。
第二天,我照常去工作室上班。
一整天,我都有些心神不寧。
我時不時地看手機,又時不時地朝窗外看。
我在期待什么?
期待嚴謹之的電話?還是期待他又出現(xiàn)在我公司樓下?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喬伊,你清醒一點!
不能再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收拾好東西,第一個沖出了辦公室。
我不想再給他任何堵我的機會。
我一路小跑著到了昨天那個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上了我家的地址。
回到小區(qū),我剛走到樓下,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我的單元門口。
是嚴謹之。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風(fēng)衣,身姿挺拔,就那么靜靜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怎么知道我住這兒的?
他看到我,朝我走了過來。
“你回來了?!彼穆曇艉芷届o,聽不出什么情緒。
“你……你怎么知道我住這里?”我警惕地看著他。
他揚了揚手里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個定位的紅點。
“我昨天送你回來的時候,在你外套口袋里放了個定位器?!彼娌桓纳卣f。
我愣住了。
定位器?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昨天他給我披的那件西裝外套。
果然,在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摸到了一個硬硬的小東西。
一股怒火,瞬間從我心底竄了上來。
“嚴謹之,你太過分了!”我氣得聲音都在發(fā)抖,“你憑什么跟蹤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回家了?!彼粗遥凵裆铄?,“喬伊,你昨天騙了我?!?/p>
我的心一沉。
“你住的,根本不是什么高檔小區(qū),只是一個普通的單身公寓。”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你所謂的‘老公’,也根本不存在,對不對?”
我的謊言,就這么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
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一步步地逼近我,直到把我堵在墻角。
“喬伊,你為什么要騙我?”他捏住我的肩膀。
力氣大得像是要把我捏碎,“就因為恨我,所以編造一個幸福的假象來刺激我,是嗎?”
“是又怎么樣!”我被他逼急了,仰起頭,倔強地看著他。
“嚴謹之,我就是恨你!我恨不得你這輩子都活在痛苦里!
我就是要讓你看著我過得比你好,讓你后悔當(dāng)初拋棄我!”
我吼出了積壓在心里五年的怨恨。
吼完,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自責(zé)。
他抬起手,想要替我擦眼淚,卻被我偏頭躲開了。
“別碰我!”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喬伊……”他聲音沙啞,“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不想聽你的對不起!”我哭著說,“嚴-謹之,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不走?!彼虉?zhí)地說。
“喬伊,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你都聽不進去。
但是,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這五年,我受夠了?!?/p>
說完,他突然彎下腰,一把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啊!你干什么!放我下來!”我驚呼著,拳打腳踢地掙扎。
他卻不管不顧,抱著我,徑直朝樓上走去。
“嚴謹之!你這個瘋子!你放開我!”
我的掙扎,在他面前,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他抱著我,一步步地走上樓梯,最后,停在了我家的門口。
“開門。”他命令道。
“不開!”我把頭扭到一邊。
他也不生氣,抱著我,單手從我的包里翻出了鑰匙。
“咔噠”一聲,門開了。
他抱著我,走進了這個只屬于我一個人的,小小的,空蕩蕩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