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在官道上瘋狂碾軋，那急促旋轉(zhuǎn)的弧線在夕陽映照下劃過一道道焦灼的軌跡，車輪碾過土路，沉悶單調(diào)的“隆隆”聲連綿不斷，與空氣里逐漸透涼的晚風(fēng)一起，成為耳畔唯一的聲響。官道兩側(cè)的林木早已不再是清晰的輪廓，此刻唯有更濃的暗影向后方急速倒伏退去，無聲而迅速地消解在身后愈來愈深的暮色中，只余下模糊的影子不斷在余光里流淌潰散，顯出幾分陰郁與未知來。
韓沐與馬夫分踞車身外側(cè)的兩端，彼此沉默，只有車輪旋轉(zhuǎn)不休、馬蹄叩擊大地的喧囂震耳欲聾。阿墨就趴在他倆中間那道不甚寬闊的光禿木板上，那豐亮的黑毛隨著車身晃動如流動的墨。馬車又一次重重軋過路上的坑洼，劇烈的震顫引得阿墨從喉間擠出一聲低嗚。韓沐下意識伸手撫過它溫暖的脊背，感受手下毛發(fā)傳遞出的那份依偎卻焦灼的無聲詢問。
車內(nèi)簾幕低垂，隔絕了那點殘余夕光的照耀。光線沉黯中，姑母輕輕伸出手，摟緊了將半個身子依靠著她的林星月。林星月微垂著頭，濃密的眼睫遮住了大半神色，只留一片柔弱的影子在臉上。
“吁！吁！吁！”
馬車倏然劇晃，姑母的身子隨之猛地傾斜了一下，林星月立刻扶穩(wěn)她的臂膀，低聲說了一句：“當(dāng)心！”。風(fēng)裹挾著沉甸甸的塵土氣息，掀開車廂那厚重的簾幔一角，隨即又被重重地甩落回去。
“哥，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林星月焦急地詢問。
“我去看看！”未等馬車停穩(wěn)，韓沐已飛了出去，瞬間到了前方人群跟前。
"為何擋住此處的路？"韓沐聲音清冷，目光掃過人群。
人群中走出一人，身形瘦削，臉上堆著刻意的笑容："不好意思，這位小哥，我們在等一個人。"他說話時眼睛不住往韓沐身后瞟，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刀的銅扣。
韓沐不動聲色："你看我是你們要等的人嗎？不是的話，還請讓開。"
那人聞言，忽然撇頭向后方一片樹林望去。暮色中的林子幽深寂靜，枝葉在晚風(fēng)中沙沙作響。不多時，林中走出三人，腰間佩劍在夕陽下泛著冷光。更遠(yuǎn)處的樹后，隱約還有一人躲藏，只露出半片衣角——那身影有幾分說不出的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阿墨突然沖著樹林方向狂吠起來。同時，車廂內(nèi)傳來姑母壓低的聲音："沐兒，怎么了？"
"沒事。"韓沐應(yīng)道，眼睛卻死死盯著前方樹林，樹后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身形一晃，徹底隱入了樹影之中。
"敢問小哥是否自江城翟府而來？"為首的黑衣人上前一步，臉上堆著假笑，"是的話，我家主人有請。"
韓沐眼中寒光一閃："翟月清還是翟在臨？"他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黑衣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jǐn)D得更深："看來小哥就是我們要等的人了。"他做了個手勢，身前幾人立刻散開，形成合圍之勢，"還請交出配劍，跟我們走一趟吧。"
韓沐忽然笑了。那笑意未達(dá)眼底，反而讓周圍的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分："對不起，我的劍只賣不交，不知幾位能否買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