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十七分，陳默的電動三輪車碾過小區(qū)門口的積水，濺起的水花在路燈下泛著冷光。“觀瀾府”的門禁桿緩緩抬起，保安老趙坐在崗亭里，頭埋得很低，像是在刻意躲避什么——這是陳默今晚第三次注意到他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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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夜班快遞員，陳默負責這片高檔小區(qū)的“深夜件”派送，時間從晚上十點到凌晨兩點。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個沉默的“影子”，抱著快遞穿梭在亮著零星燈火的樓宇間，沒人會在意他的存在。但今晚，12棟頂層的那戶人家，總讓他心里發(f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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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棟是小區(qū)里的獨棟公寓樓，頂層住著知名建筑師周瑾和她的丈夫高明。陳默送過三次他們家的快遞，前兩次都是周瑾開門，她總是穿著素色睡袍，說話輕聲細語，簽收時會特意把筆桿擦干凈再遞給他?？山裢淼谝淮嗡图_門的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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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是十點半，陳默抱著一個印著“進口香薰”字樣的快遞盒站在門口，門開的瞬間，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蓋過了香薰本該有的甜膩氣息。高明穿著一身黑色家居服，臉上掛著公式化的微笑，伸手就要接快遞：“放這吧，周瑾在泡澡，不方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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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客廳——沙發(fā)上隨意扔著一雙男士皮鞋，鞋尖沾著褐色的泥土，甚至還嵌著半片干枯的樹葉。他心里頓了一下：觀瀾府是精裝小區(qū)，業(yè)主進出都要走地下車庫，電梯直達家門口，門口還鋪著防塵地墊，怎么會有沾著泥土的鞋？而且今晚從傍晚就開始下雨，泥土早該被雨水沖干凈了，可這雙鞋上的泥土，看著卻很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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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先生，麻煩簽個字。”陳默遞過筆和簽收單，指尖不小心碰到高明的手，對方的手冰涼得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高明簽字時，陳默又瞥了眼浴室的方向——門緊閉著，沒有水聲，也沒有燈光，不像是有人在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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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备呙靼押灪玫膯巫舆f回來，笑容依舊，可眼神卻盯著陳默的手，像是在確認他有沒有碰過家里的東西，“沒別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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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标惸е湛爝f袋轉身，走到電梯口時，他故意放慢腳步，隱約聽見屋里傳來高明的聲音，很低，像是在打電話：“東西處理干凈了嗎？別留下痕跡……”后面的話被關門聲蓋住，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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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下行時，陳默摸出口袋里的筆記本，借著電梯里的冷光寫下：“12棟高，香薰快遞，周瑾未露面，高手涼，客廳有帶干泥皮鞋，消毒水味，通話可疑。”鋼筆尖劃過紙頁，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跡，像一道沒擦干凈的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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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送12棟的快遞，是凌晨零點十五分。這次是周瑾親自下單的“睡眠監(jiān)測儀”，陳默按了兩次門鈴，都沒人應。他正準備打電話，突然聽見屋里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重物砸在地板上，緊接著是拖拽聲——“刺啦，刺啦”，緩慢又沉重，順著門縫鉆出來，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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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快遞?！标惸职戳舜伍T鈴，聲音比剛才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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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拽聲突然停了，過了幾秒，高明的聲音傳出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別催，馬上就好……你放門口吧，我等會兒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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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皺了皺眉。他記得周瑾之前說過，她有嚴重的失眠，必須在十一點前入睡，否則會整夜醒著?，F在已經是凌晨，她怎么會讓快遞放門口？而且剛才的拖拽聲，聽起來根本不像是在“拿東西”，更像是在……搬什么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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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先生，這是易碎品，最好當面簽收?！标惸室膺@么說，想看看高明會不會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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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沉默了幾秒，然后是腳步聲，越來越近，門鏈“咔嗒”一聲掛上，只開了一道縫。高明的臉出現在縫隙里，頭發(fā)有些凌亂，額角沾著汗，眼神里帶著不耐煩：“說了放門口，聽不懂嗎？”他的目光掃過陳默手里的快遞盒，像是在確認里面是什么，“我明天再聯系快遞員簽收，現在別打擾我們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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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沒再堅持，把快遞放在門口的地墊上。轉身離開時，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門縫——高明的家居服袖口，似乎沾著一點白色的東西，像是粉末，又像是……皮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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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最后一個快遞，已經是凌晨一點半。陳默騎著三輪車準備離開小區(qū)，路過12棟樓下時，他下意識抬頭看向頂層的飄窗——那里亮著一盞小燈，昏黃的光透過窗簾，在玻璃上投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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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陳默以為是周瑾在窗邊透氣?？勺屑氁豢?，他的后背突然竄起一股寒意——那個影子是“坐”著的，姿勢僵硬得像個木偶，雙手交疊放在腿上，一動不動。而且，影子的高度不對勁，像是……有人坐在飄窗的窗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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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瀾府的飄窗很高，窗臺離地面有一米多，正常人坐在上面，需要踩著凳子才能上去。更詭異的是，那個影子就保持著“坐立”的姿勢，十幾分鐘都沒動過，連頭都沒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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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拿出手機，想拍張照片，可剛舉起手機，頂層的燈突然滅了，影子瞬間消失在黑暗里。他愣了幾秒，再抬頭時，飄窗上只剩下漆黑的玻璃，映著樓下的路燈，像一只睜著的眼睛，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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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別看了，趕緊走吧?！崩馅w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嚇了陳默一跳。他回頭，看見老趙站在崗亭門口，手里拿著手電筒，光打在地上，不敢往上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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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叔，剛才頂層的影子……”陳默剛想問，就被老趙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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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影子？沒有影子。”老趙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手電筒的光晃了晃，“那是樹影，風吹的，你看錯了?？熳甙桑@小區(qū)晚上不安全。”他說著，伸手推了推陳默的胳膊，像是在催促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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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沒再追問，騎上三輪車離開了。他知道老趙在撒謊——12棟頂層的窗戶正對著小區(qū)的花園，根本沒有樹，怎么會有“樹影”？而且老趙的反應，太反常了，像是在害怕什么，又像是在……掩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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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租的小單間，陳默把筆記本攤在桌上，在“12棟高”的那一頁后面，又加了幾行字：“凌晨0:15，周瑾快遞，屋內有拖拽聲，高袖口有白屑，拒絕當面簽收。1:30，頂層飄窗有坐立黑影，姿勢僵硬，燈滅后消失，趙叔否認，神色恐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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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坐立黑影”那幾個字，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子。那個影子的姿勢，太奇怪了，不像是正常人會有的姿勢。還有高明的反常，老趙的恐懼，客廳里帶泥的皮鞋，袖口的白屑……這些碎片像拼圖一樣，在他腦子里慢慢組合，指向一個讓他頭皮發(fā)麻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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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陳默被手機推送的新聞吵醒——“知名建筑師周瑾于家中去世，初步判定為抑郁自殺，死狀安詳，身著睡裙坐于飄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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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坐于飄窗上”這幾個字，陳默手里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想起昨晚凌晨看到的那個影子——姿勢、位置，甚至衣服的輪廓，都和新聞里描述的“死狀”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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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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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抓起外套，沖出家門，騎上三輪車直奔觀瀾府。他要去確認一件事——昨晚那個影子，到底是不是周瑾。如果是，那她的死，絕不是自殺，而是一場提前演練好的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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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區(qū)門口，陳默看到12棟樓下圍滿了警察，警戒線拉了一圈又一圈。李警官站在警戒線里，正在和手下的人說話。陳默之前做過證人，和李警官打過交道，他想上前問問情況，卻被老趙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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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去，警察不讓靠近?！崩馅w的臉色比昨晚更白，手里的手電筒都在抖，“聽說……周瑾就是坐在飄窗上死的，和你昨晚看到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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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的心沉了下去。他看著12棟頂層的飄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像是在掩蓋什么秘密。突然，他注意到飄窗的玻璃上，似乎有一道細微的劃痕，位置和昨晚影子的“手”所在的位置，正好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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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高明從樓道里走出來，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悲傷，正在和警察說著什么。他的目光掃過警戒線外的陳默，眼神里沒有驚訝，只有一絲冰冷的審視，像是在確認他有沒有說出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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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突然想起昨晚高明袖口的白屑，還有客廳里帶泥的皮鞋。他摸出口袋里的筆記本，翻到最新一頁，寫下：“周瑾死狀與黑影一致，高明神色異常，趙叔知情不報。需查：1. 高明袖口白屑成分；2. 帶泥皮鞋的來源；3. 飄窗玻璃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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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筆尖停在“劃痕”兩個字上，陳默的手指微微發(fā)涼。他有種預感，這個“密室自殺”的背后，藏著比他想象中更黑暗、更驚悚的真相。而那個深夜里的黑影，或許只是這場謀殺的“預告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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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匿名短信，只有一句話：“別多管閑事，否則，下一個坐在飄窗上的，就是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