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明白……”葉羽書咬著牙,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痛楚,清晰地刺破了破廟的死寂:“我這種人……我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你救!”
“值……值得?!苯吃乱е?,喉間滾著腥甜的血沫,聲音微弱得如同游絲,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固執(zhí),每一個字都耗費(fèi)著巨大的力氣:“我…我說了……算……”
他松開緊攬著她的手臂,讓她靠在自己屈起的膝蓋上:“忍著。”
那只剛才還操控著漫天符箓、輕易焚滅強(qiáng)敵的手,此刻卻穩(wěn)定得可怕,他沒有絲毫猶豫,指尖凝聚起帶著溫潤生機(jī)更耗心力的靈力將傷口上的邪氣祛除。
“唔!”江映月身體猛地一顫,牙關(guān)死死咬住,傷口處傳來一陣鉆心的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
葉羽書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動作麻利穩(wěn)定,空著的左手不知何時已夾住了一張符箓,精準(zhǔn)地懸浮在她傷口之上。
“仙長……”劇痛稍緩,江映月喘著粗氣,看著葉羽書專注的側(cè)臉,聲音發(fā)顫。
“別動。”他單膝跪在江映月身邊,小心地避開她肩頭的傷,語氣不受控制的強(qiáng)硬,聲音中涌著后怕和一種幾乎要將他淹沒的暴怒。
烏黑的毒箭帶出一股冒著腥氣的暗紅血液,葉羽書看也不看,反手將染血的毒箭狠狠擲向角落,只聽“咄”的一聲悶響,箭矢深深釘入地上。
“看著我,不準(zhǔn)睡?!比~羽書額角的汗珠大顆大顆地滾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江映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訓(xùn)斥”噎得一怔,渙散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臉上。
蝕骨的麻痹感在符箓的吸扯下似乎減輕了一絲,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懸浮的符箓光芒漸漸黯淡下去,最終化作灰燼飄散,傷口處那觸目驚心的青黑色已經(jīng)褪去了大半,被一種失血過多的慘白所取代。
葉羽書收回手,指尖的光芒徹底熄滅,臉色比懷中的江映月好不了多少,透著一股透支過度的灰敗。
葉羽書沒有看她,動作有些僵硬地從自己錦袍內(nèi)衫的下擺撕下一條相對干凈的布條,小心翼翼地開始纏繞她肩背的傷處,動作中帶著一種笨拙。
“看著我,江映月?!比~羽書的聲音更低,眼中的的驚惶如此真實(shí):“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么要擋那支箭?!?/p>
“因……因?yàn)椤彼D難地吸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肩胛骨碎裂般的劇痛,聲音微弱得如同嘆息:“……你救過我……在……斷魂崖……”
“咳……咳……”后面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暗紅色的血沫嗆了出來,濺在葉羽書的手背上,觸目驚心。
葉羽書的手指猛地一顫,仿佛被那溫?zé)岬难瓲C到了,他死死盯著手背上那抹刺目的紅,又猛地抬頭看向葉羽書因痛苦而扭曲,卻依舊清澈的眸子。
“就因?yàn)檫@個?”那句“你救過我”像一把鈍刀,狠狠扎進(jìn)他心臟深處某個被層層偽裝包裹的地方。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破碎,“我那是順手,順手你懂不懂,用命來還?你這條命值幾個錢……”
“……值?!苯吃绿鄣醚矍鞍l(fā)黑,意識又開始模糊,聲音細(xì)若游絲,卻固執(zhí)地吐出一個字。
“值個屁。”葉羽書粗暴地打斷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只手依舊死死按著她的傷口,另一只手飛快地探入腰間的儲物袋,精準(zhǔn)地抓住了一個小瓷瓶。
拔掉塞子,一股清冽苦澀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沖淡了些許血腥和腐朽的氣息。
“張嘴?!比~羽書動作沒有絲毫猶豫,將瓶口對著她的嘴。
江映月微微張開毫無血色的唇,丹藥入口即化,溫潤的暖流迅速擴(kuò)散至四肢百骸。
她繃緊到極限的身體微微一松,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緩了一些,渙散的眼神也重新凝聚起一點(diǎn)微弱的光。
葉羽書低頭檢查了一下被層層布團(tuán)覆蓋的傷口,暗紅色的血跡似乎有減緩的跡象,但布團(tuán)邊緣依舊能看到緩慢洇開的暗色,那是毒素?cái)U(kuò)散的征兆。
他眼神一沉,那支箭上的毒,比他預(yù)想的還要棘手,那人真的要?dú)⒘俗约骸?/p>
“這毒很麻煩,我的藥只能暫時吊住你的命,壓住毒性一時三刻,我必須帶你立刻前往最近的修仙宗門?!?/p>
“我……走不動……”她虛弱地?fù)u頭,光是說出這幾個字,額頭上又滲出細(xì)密的冷汗,江映月模糊地想著,那修仙界遠(yuǎn)在數(shù)千里之外,她一個凡人,如何能到?
“……”葉羽書動作中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小心和迅捷,一手小心地托住江映月的后頸,一手穿過她的膝彎。
“抱緊我?!彼秃鹊?。
江映月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已經(jīng)將她整個打橫抱起,突如其來的動作牽動了肩頭的傷口,劇痛讓她眼前一黑。
江映月下意識地伸出完好的左臂,緊緊環(huán)住了葉羽書的脖子,她甚至能夠嗅到一股混合著汗水和符箓?cè)紵蟮奈兜馈?/p>
葉羽書抱著她,大步走向破廟門口,腳步沉穩(wěn)有力,每一步都踏得很實(shí)。
“仙界宗門……是不是很遠(yuǎn)……”江映月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帶著絕望。
“遠(yuǎn)?”葉羽書的聲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狂傲:“我說能到,就一定能到?!?/p>
江映月只覺身體猛地一輕,腳下堅(jiān)實(shí)的大地驟然遠(yuǎn)離,一股強(qiáng)大的失重感襲來,葉羽書竟抱著她,直接御空而起。
兩人向著最近的五行劍宗疾馳而去,帶起的勁風(fēng)呼嘯著刮過江映月的臉頰和耳畔,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她下意識地將臉更深地埋進(jìn)葉羽書的頸窩,緊緊環(huán)住他脖頸的手臂收得更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緊繃和胸膛里那顆急速跳動的心臟。
劇烈的顛簸和壓力不斷沖擊著她脆弱的身體,肩頭的傷口如同被千萬根針反復(fù)穿刺,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楚。
“阿爹……阿娘……”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眩暈中再次變得模糊。
“……”葉羽書幾乎是咬著牙,他催動著體內(nèi)近乎沸騰的靈力,周身飛行速度驟然再提,朝著最近的五行劍宗的方向,疾射而去!
……
五行劍宗:
“晚輩葉羽書,還請貴宗伸出援手救人。”葉羽書葉羽書的聲音嘶啞,帶著疲憊和一種瀕臨極限的焦灼,此時抱著江映月單膝跪地。
懷中的江映月發(fā)出一聲痛苦至極的悶哼,肩頭暗色的血漬迅速在包裹的布團(tuán)上擴(kuò)大一圈。
一個須發(fā)皆白,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灰色布袍老者踱步而出,他面容平和,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此人正是五行劍宗守門長老。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葉羽書身上,掃過葉羽書凌亂的錦袍沾滿塵土,血跡的下擺是獨(dú)屬于踏雪宗內(nèi)門弟子的云紋,他的眉頭微不可地皺了一下。
守門長老視線便牢牢鎖在了葉羽書懷中氣息奄奄的江映月身上,尤其是她肩頭那片刺目的暗紅。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進(jìn)來?!?/p>
葉羽書抱著江映月,幾乎是踉蹌著跟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