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體弱的妹妹換一味珍稀藥材，我敲碎了新科狀元的門牙。后來，
為了讓她能進(jìn)最好的私塾，我又一把火燒了對家少爺?shù)臅俊９〈钩珊?，那少爺堵住我?/p>
氣得發(fā)抖： 「孟悠，你是不是有?。糠且臀音~死網(wǎng)破？」我認(rèn)真想了想：「是，
畢竟你們家欠我妹妹一條命?！?京城最好的藥鋪「回春堂」里，
小二把一方上好的錦帕遞給我，滿臉堆笑?！腹媚铮催@株龍血藤如何？剛從南疆運(yùn)來的，
根須完整，藥性十足，給您妹妹用，再好不過?！刮腋糁磷幽罅四竽前导t色的藤蔓，
質(zhì)地堅硬，隱有血光流動。是好東西。但我沒看它，只盯著柜臺后那只紫檀木盒。盒子里，
一株更大的龍血藤靜靜躺著，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異香，品相遠(yuǎn)勝小二手里的這株。
那才是能吊住我妹妹孟舒性命的藥。我指著木盒：「我要那個。」小二臉上的笑僵住了，
為難道：「姑娘，這可使不得。這是新科狀元沈子玄大人定下的，
是孝敬他恩師安遠(yuǎn)侯的壽禮?！拱策h(yuǎn)侯，裴家。又是裴家。我胸口那股壓了七年的火，
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肝页鲭p倍價錢?！刮覐膽牙锩鰩讖堛y票，拍在柜臺上。
這是我給人繡嫁衣攢下的所有積蓄。小二連連擺手：「姑娘，這不是錢的事。
沈狀元是侯府門生，我們得罪不起啊?！拐f著，
一個身穿錦袍、頭戴玉冠的年輕公子在一眾仆役的簇?fù)硐伦吡诉M(jìn)來。他面容俊朗，
眉宇間卻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傲慢。正是新科狀元沈子玄。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手邊的銀票和柜臺上的紫檀木盒，輕嗤一聲。「哪來的村野丫頭，
也敢跟我搶東西？」小二趕緊上前諂媚道：「沈大人，您來了。這位姑娘也想求這株龍血藤，
我正跟她解釋呢?！股蜃有沉宋乙谎?，眼神輕蔑得像在看一只路邊的野狗。
「你妹妹要死了？非這株藥不可？」我攥緊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和七年前那個人影，漸漸重合。我點(diǎn)頭，聲音沙啞：「是。」
他笑了，慢條斯理地從袖中取出一錠金子，扔在柜臺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可惜了，
這世上多的是求而不得的倒霉蛋。這藥，歸我了?！顾尲移腿∽吣竞?，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那一刻，我腦子里什么都沒想，只有一個念頭。孟舒不能死。她受的苦，已經(jīng)夠多了。
我從街邊肉鋪的案板上抄起一根剔骨刀，刀柄還帶著油膩的肉腥味，沖了上去。
在眾人驚恐的尖叫聲中，我用刀柄狠狠砸向沈子玄的臉?！高青辍挂宦暣囗?。
他那口潔白整齊的牙，瞬間染上了刺目的紅。兩顆門牙應(yīng)聲而落。他捂著嘴，
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血沫從指縫里涌出來。我趁亂搶過他家仆懷里的紫檀木盒，
在京城巡防營趕來之前，消失在縱橫交錯的巷子里。2我提著藥盒回到我們租住的小院時，
孟舒正坐在窗邊，對著一卷書咳嗽。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照在她蒼白如紙的臉上，
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一碰即碎的琉璃。她聽到動靜，抬起頭，看到我手中的木盒，
眼睛亮了亮?！附憬悖阗I到藥了？」我點(diǎn)點(diǎn)頭，將藥盒放在桌上，
倒了杯熱水給她：「快喝點(diǎn)水潤潤嗓子?！顾郧傻睾攘怂?，又拿起那卷書，
有些苦惱地說：「姐姐，這本《青史集注》我已經(jīng)看完了，想去松風(fēng)書院借幾本新的，
可……」松風(fēng)書院是京城最好的私塾，藏書萬卷，非權(quán)貴子弟不得入內(nèi)。我爹還在時，
曾是書院的先生，孟舒自小就泡在書堆里，過目不忘，才情卓絕。若不是七年前那場橫禍，
她本該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我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舒兒放心，姐姐會讓你進(jìn)去的?！?/p>
她笑了，眼眸彎彎，像天上的月牙。她從不問我錢從哪里來，藥從哪里來，
她只是無條件地相信我。為了這份信任，我萬死不辭。夜里，我將那株極品龍血藤熬成藥汁，
喂她喝下?？粗脸了?，呼吸都平穩(wěn)了許多，我才松了口氣。我坐在床邊，借著月光，
細(xì)細(xì)描摹她熟睡的眉眼。七年前，她不是這樣的。那時的孟舒，活潑愛笑，
喜歡穿著紅色的裙子在街上奔跑，像一團(tuán)跳動的火焰。那天，她拉著我去買糖葫蘆，
卻在路口被一輛失控的馬車撞飛。駕車的是安遠(yuǎn)侯府的小少爺，裴瑾瑜。
他不過是和朋友賽馬取樂，就毀了孟舒的一生。馬車從她身上碾過，她當(dāng)場昏死。
我爹散盡家財，才勉強(qiáng)保住她的命，卻留下了嚴(yán)重的內(nèi)傷，從此纏綿病榻，藥石不斷。
而安遠(yuǎn)侯府，只派人送來五十兩銀子，便想息事寧人。我爹不肯，要去府衙告狀。可第二天，
他就被松風(fēng)書院辭退，緊接著，狀紙被府衙打回，理由是「證據(jù)不足」。
京城里所有的藥鋪和醫(yī)館，都不再接待我們。我爹奔走無門，悲憤交加，一病不起，
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臨終前，他拉著我的手，只說了一句：「悠兒，照顧好你妹妹?！?/p>
從那天起，我心里就只剩下一件事。復(fù)仇。我要裴家，血債血償。敲掉沈子玄的門牙，
只是一個開始。3沈子玄被打的消息，第二天就傳遍了京城。安遠(yuǎn)侯府震怒，
全城張貼我的畫像，懸賞百金捉拿。我早有準(zhǔn)備，換上了男裝，在臉上做了些偽裝，
輕易便躲過了盤查。我一邊躲避追捕，一邊打聽松風(fēng)書院的事。
書院每年都會對外招收兩名寒門學(xué)子，但名額早已內(nèi)定。今年的名額，
一個給了新科狀元沈子玄的遠(yuǎn)房表弟，另一個，則給了安遠(yuǎn)侯府小侯爺裴瑾瑜的伴讀。
孟舒的才學(xué)，遠(yuǎn)在他們之上?？蛇@世道，從來不講公平。既然他們不給，那我就自己搶。
我盯上了裴瑾瑜。他是安遠(yuǎn)侯的獨(dú)子，如今在翰林院任職，前途無量。傳聞他為人冷傲，
不近人情，但極愛讀書，書房「問心齋」里藏書無數(shù)，其中不乏孤本善本。他每日下值后，
都會在問心齋待到深夜。我蹲守了三天，摸清了他書房的位置和巡邏家丁的換班規(guī)律。
第四天夜里，月黑風(fēng)高。我換上一身夜行衣，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侯府。
裴瑾瑜的書房果然燈火通明。我從懷里掏出早就備好的火折子和浸了油的布條，正準(zhǔn)備動手，
書房的門卻開了。裴瑾瑜走了出來，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
只聽那管家低聲道：「少爺，您交代的事都辦妥了。那孟家丫頭的畫像已經(jīng)貼滿了全城，
她妹妹常去的那家醫(yī)館也打過招呼了，保管讓她有病無處醫(yī)，有藥無處買?！?/p>
裴瑾瑜冷哼一聲，月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顯得格外涼薄。
「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女人，也敢動我的人。讓她知道，得罪我裴家的下場?！?/p>
管家諂媚道：「少爺說的是。要不要再派人去她們住處……」「不必。」裴瑾瑜打斷他，
「做得太明顯，反而落人口實。就這么慢慢耗著她，等她妹妹病死，她自然就瘋了?！?/p>
我的血，瞬間冷了。原來，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七年前的事，知道我妹妹的病，
知道我所有的絕望和掙扎。但他只是冷眼旁觀，甚至以此為樂。我看著他轉(zhuǎn)身回屋的背影，
眼中的殺意再也無法抑制。我沒有立刻點(diǎn)火。我繞到書房的另一側(cè)，找到一扇虛掩的窗戶。
屋里，裴瑾瑜正坐于案前，翻閱著一份文書。那是一份關(guān)于江南水利治理的奏書，
上面有他親筆書寫的批注。我冷笑一聲。一個為國為民的清貴公子，
背地里卻用最陰狠的手段，對付兩個無辜的孤女。真是諷刺。我不再猶豫，
將引火的布條點(diǎn)燃，從窗口扔了進(jìn)去。布條精準(zhǔn)地落在那份奏疏上，火苗「噌」
地一下就躥了起來。紙張遇火，迅速燃燒，很快就引燃了旁邊的書卷。裴瑾瑜驚叫一聲，
起身撲打，卻為時已晚。問心齋內(nèi)盡是易燃的紙張書籍，火勢一發(fā)不可收拾，
轉(zhuǎn)眼就吞噬了半個書房。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我站在暗處，
靜靜地看著他在火海中狼狽奔逃，聽著侯府里響起的混亂嘈雜的呼喊聲。功敗垂成。我知道，
我沒能燒死他。但沒關(guān)系，這把火，足夠讓他焦頭爛額了。我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剛走出兩步，手腕就被人死死攥住。力道之大，仿佛要將我的骨頭捏碎。我心頭一驚，
猛地回頭。對上一雙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眼睛。是裴瑾瑜。他不知何時從火場里沖了出來，
臉上被熏得漆黑，名貴的衣袍也被燒出了幾個大洞，頭發(fā)凌亂，狼狽不堪。他死死地盯著我，
胸口劇烈起伏，氣得渾身發(fā)抖?！该嫌?，你是不是有?。糠且臀音~死網(wǎng)破？」我看著他，
忽然就笑了。我認(rèn)真想了想，然后鄭重地點(diǎn)頭?！甘?，畢竟你們家欠我妹妹一條命?！?/p>
4裴瑾瑜的表情凝固了。他眼中的滔天怒火，被一絲錯愕和茫然取代?！改阏f什么？」
我甩開他的手，從懷里掏出一塊碎裂的玉佩，扔在他腳下。玉佩質(zhì)地溫潤，
上面刻著一個模糊的「瑜」字，只是從中間斷成了兩半?！钙吣昵?，永安街頭，你還記得嗎？
」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瞳孔驟然一縮。這塊玉佩，是他及冠時，他母親送給他的禮物，
他一直貼身佩戴。七年前那場賽馬，他從馬上摔下來，玉佩也摔碎了。
他只記得那天陽光很烈，人群很吵，他喝了些酒，頭很痛。后來，父親告訴他，
只是撞傷了一個不長眼的路人，已經(jīng)用錢打發(fā)了。他從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可現(xiàn)在，
看著這半塊玉佩，看著我眼中不加掩飾的恨意，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畫面，開始變得清晰。
那個倒在血泊中的紅衣小女孩，那張絕望哭喊的臉……他的臉色，一寸寸變得慘白。
「是你……」「是我?！刮依淅涞乜粗?，「被你毀掉一生的，是我的妹妹孟舒。
被你們逼死的，是我的父親。裴瑾瑜，這筆賬，我跟你們裴家，慢慢算?！?/p>
侯府的家丁已經(jīng)提著水桶沖了過來，眼看就要將我包圍。我不再戀戰(zhàn)，轉(zhuǎn)身幾個起落，
消失在夜色中。身后，裴瑾瑜還愣在原地，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像。我知道，那把火，那句話，
那半塊玉佩，已經(jīng)在他心里種下了一根刺。這根刺，會慢慢生根，發(fā)芽，
直到將他偽裝的冷靜和高傲，徹底撕碎。回到住處，我一夜未眠。天亮?xí)r，
我聽到外面?zhèn)鱽硇鷩W聲。我從門縫里看出去，只見幾個官差打扮的人，正挨家挨戶地盤問。
我知道，是裴家報官了。我必須盡快帶孟舒離開這里。我簡單收拾了行李，叫醒孟舒。
「舒兒，我們得走了?！姑鲜嫒嘀劬?，睡眼惺忪地看著我，雖然不解，
但還是乖巧地點(diǎn)了頭。我們從后門溜走，專挑偏僻的小路?？蓜傋叩较锟冢?/p>
就迎面撞上了一隊人。為首的，正是臉色陰沉的裴瑾瑜。他身后跟著的，
是京城巡防營的兵士。我們被堵住了。孟舒嚇得躲在我身后，小聲問：「姐姐，他們是誰？」
我將她護(hù)在身后，冷眼看著裴瑾瑜。他看起來一夜沒睡，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
往日的矜貴蕩然無存。他直直地看著我，聲音嘶啞：「跟我回侯府?！埂缸鰤??！?/p>
「我父親已經(jīng)知道了。」他閉了閉眼，神情復(fù)雜，「他請了宮里的御醫(yī)，
或許能治好你妹妹的病?！刮倚念^一震。御醫(yī)？孟舒的病，拖了太久，
尋常大夫早已束手無策。若能請到御醫(yī)，或許真的有一線生機(jī)?？晌也桓倚拧?/p>
黃鼠狼給雞拜年，安遠(yuǎn)侯那樣的人，怎么可能突然發(fā)善心？這其中，必然有詐。
我冷笑：「安遠(yuǎn)侯會這么好心？裴瑾瑜，你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嗎？是想把我騙進(jìn)侯府，
好甕中捉鱉吧?！顾麤]有解釋，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
有我看不懂的掙扎和痛苦?！改銢]有選擇。」他一揮手，身后的兵士便圍了上來。
我武功再好，也敵不過訓(xùn)練有素的官兵，更何況，我還要護(hù)著孟舒。孟舒被這陣仗嚇壞了，
緊緊抓著我的衣角，身體不住地發(fā)抖。我心一橫，將她推向裴瑾瑜。「我可以跟你走，
但你必須保證我妹妹的安全?！古徼そ幼u搖欲墜的孟舒，對上我決絕的目光，鄭重點(diǎn)頭。
「我用我的人格擔(dān)保?！埂改愕娜烁瘢俊刮亦托?，「在你們撞死人，用錢權(quán)壓下一切的時候，
就已經(jīng)一文不值了?！顾哪樣职琢藥追?。最終，我被巡防營的人帶走了，
罪名是「縱火行兇」。孟舒則被一頂軟轎，抬進(jìn)了安遠(yuǎn)侯府。隔著囚車的柵欄，
我看著那頂轎子消失在朱紅色的大門后，心里一片冰冷。裴瑾瑜，如果你敢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