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收到臨終短信時我正在給情人挑生日禮物,
發(fā)信人竟是20年前被我親手推下懸崖的初戀, 更詭異的是發(fā)送時間顯示在一分鐘后,
而我的手機屏幕突然自動播放起—— 我未來24小時被警方逮捕的全程監(jiān)控錄像。
---手機屏幕的光暈在昏暗的奢侈品柜臺前,曖昧地映著我的臉。
指尖劃過一條冷冰冰的鉑金項鏈,心里盤算的是蘇茜戴上它時,
在我身下嬌喘的媚態(tài)——她明天生日,這點小甜頭夠她發(fā)一晚上的騷。叮。
一聲極輕微的短信提示音,混在商場膩人的香氛背景樂里,幾乎錯過。
我不太耐煩地劃開通知欄。一條陌生號碼的信息,預覽只有短短一行字:【阿哲,
崖底的風好冷——】心臟猛地一抽,像被一只冰手猝不及防地攥緊。
這稱呼…這內容…胃里翻起一陣帶著鐵銹味的惡心。二十年了,那個名字,那個地方,
是我完美外殼下唯一一道不愿觸碰的腐肉。指尖發(fā)顫,點開。
發(fā)信人是一串毫無規(guī)律的亂碼數(shù)字。信息全文跳了出來:【阿哲,崖底的風好冷,
你什么時候才來陪我?】發(fā)送時間——我的瞳孔驟然縮緊。顯示的時間,
是此刻的一分鐘之后。不可能。惡作?。空l的品味能爛到這個地步?冷汗瞬間滲出額角,
脖領子刺癢難耐。手機屏幕忽然自己亮了起來,亮度飆升到刺眼,完全不受控制!
那則短信界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屏播放的視頻。畫面劇烈晃動,視角居高臨下,
像是某個角落的監(jiān)控攝像頭。噪點很多,環(huán)境昏暗,但仍能清晰辨認出——那是我!
畫面里的“我”穿著此刻這身昂貴西裝,但領帶歪了,頭發(fā)凌亂,
被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粗暴地反扭著手臂,從一棟…那是我家別墅!“我”臉色死白,
掙扎著嘶吼,嘴型扭曲地喊著一個名字,像是在辯解,又像是在絕望地咒罵。鏡頭推近,
給了“我”臉部一個特寫,那是一種徹底崩潰的、混合著極致恐懼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眼球暴突,滿是血絲。拍攝時間水印,像冰冷的鐵戳,烙在畫面右下角:日期:明天。
具體時間:從上午九點三十七分開始…視頻還在播放:我被死死摁進警車,
車門“砰”地關上,絕塵而去。畫面最后定格在我家別墅外圍,拉起了刺眼的黃色警戒線,
幾個穿勘察服的人進出忙碌。錄像播放完畢,屏幕倏地黑了下去,
重新映出我此刻毫無人色的臉。死寂。商場悠揚的音樂、周圍顧客的低語,
所有聲音瞬間褪去,我被拋進一個絕對真空的恐怖里,耳鳴尖銳。下一秒,
手機又“?!绷艘宦?。還是那個亂碼號碼。新信息彈出:【現(xiàn)在,抬頭看對面。
】血液徹底凍住。頸椎像是生了銹,發(fā)出“嘎吱”的輕響,我一點點,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商場對面二樓,一家咖啡館的露天座旁,一個模糊的人影憑欄而立。光線昏暗,看不清臉,
但那身形輪廓,那件我至死難忘的、她最愛穿的淡紫色連衣裙……她靜靜地站在那里,
手里似乎也拿著一部手機,屏幕正幽幽地對著我的方向。仿佛跨越了二十年的時光,
和無數(shù)個尖叫的夜晚,那道目光,穿透喧囂的人潮,精準地釘死了我。指尖一松,
那個裝著鉑金項鏈的絲絨盒子,“啪”地一聲掉落在光潔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2心臟在胸腔里狂野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血液逆流,沖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視野邊緣陣陣發(fā)黑。那個身影…那個顏色…二十年了,我命令自己忘記,
用金錢、女人、酒精,用一切浮華的東西去填埋那個深淵。我以為我成功了。可就在這一秒,
那道淡紫色的影子,像一枚精準的探針,輕易刺穿我所有虛偽的防御,
直抵最骯臟、最恐懼的核心。她不是死了嗎?我親手…我親眼看著她消失在崖下的濃霧里,
連一聲回響都沒有?;糜X。一定是最近壓力太大,產生的他媽的可笑幻覺!我猛地閉眼,
深呼吸,商場甜膩的空氣嗆得我喉嚨發(fā)緊。數(shù)到三,再猛地睜開——對面欄桿處,空無一人。
只有一盞裝飾壁燈投下昏黃的光暈,照著空蕩蕩的咖啡座。走了?還是…根本就沒存在過?
冷汗順著脊柱溝往下淌,冰涼的癢意。我死死攥著手機,指關節(jié)繃得發(fā)白。
那冰冷的金屬機身,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手心刺痛。
亂碼號碼…未來錄像…我顫抖著手指,試圖找到那條短信和視頻記錄。沒有。
收件箱里最新的一條,是蘇茜半小時前發(fā)來的,膩著嗓子問我給她挑了什么樣的驚喜。
再往上,是幾個生意伙伴的尋常往來。那條來自地獄的問候,那段預示毀滅的錄像,消失了。
干凈得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胃里一陣翻攪。是極高明的黑客惡作劇?對,一定是!有人搞我!
是誰?生意上的對手?還是…我瞞著老婆搞的那些破事,哪個女人因愛生恨找了人來報復?
對,只能是這樣的邏輯。這世上沒有鬼魂。沒有。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回家,鎖上門,
我需要冷靜,需要查清楚是誰在搞鬼!我踉蹌后退一步,鞋跟差點踩到那個掉落的絲絨盒子。
彎腰去撿,指尖卻抖得厲害,幾次都沒抓牢。昂貴的項鏈從盒子里滑出一半,
鉑金冷光在商場燈下刺眼地一閃,像極了嘲弄的眼神。最終我一把抓起盒子,塞進西裝內袋,
幾乎是小跑著沖向最近的電梯。周圍的燈光、人聲、香水味都變得扭曲而充滿惡意,
每一道掠過我身上的目光都像是在無聲地審判?!吧窠洸 蔽业吐曋淞R,
不知是在罵那搞鬼的人,還是在罵自己此刻失控的慌亂。電梯門合上,
鏡面映出我慘白的臉和額角的冷汗。我強迫自己整理領帶,深呼吸,
試圖拼湊起平日那副成功人士的從容面具。但瞳孔里的驚懼,藏不住。
地下車庫陰冷的氣息包裹上來。我快步走向我的車位,那輛黑色的賓利靜靜停在那里,
像一頭溫順的野獸。解鎖,拉開車門,鉆進去。砰。車門關閉,將外界隔絕。
相對密閉的空間給了我一絲虛假的安全感。我靠在真皮椅背上,大口喘氣,試圖理清思緒。
手機又響了。不是短信提示音,是直接響起的視頻通話請求!
尖銳的鈴聲在寂靜的車庫里瘋狂回蕩,一聲接一聲,催命符一樣。屏幕上,
赫然是那個亂碼號碼!我的呼吸驟停。接?還是不接?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劇烈顫抖。
冷汗滴落,砸在手機屏上,濺開一個小小的水暈。鬼使神差地,我猛地按下了接聽鍵。
屏幕先是一黑,隨即亮起。沒有面孔。鏡頭對著的,似乎是一個房間的內部。光線很暗,
窗簾拉著。鏡頭緩慢地移動,掃過書桌,掃過床鋪…陳設熟悉得讓我頭皮炸開!
那是我家臥室!鏡頭最終定格在床頭柜上。那里擺著一個相框。照片里,
年輕的我摟著穿著淡紫色連衣裙的她,兩人笑得一臉燦爛,
背景是那座后來成為她葬身之地的懸崖頂峰。相框旁邊,
安靜地放著一件東西——那串我剛買不久的、準備送給蘇茜的鉑金項鏈。視頻通話戛然而止。
屏幕再次黑下去。我僵在駕駛座上,全身的血液仿佛都結成了冰。車庫的照明燈,
忽然開始瘋狂地閃爍起來,明滅不定,在我慘白的臉上瘋狂跳躍。一下,兩下…然后,
徹底熄滅。絕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在黑暗徹底合攏的前一瞬,
我似乎聽到極輕極輕的一聲嘆息,帶著崖底冰冷的濕氣,貼著我耳邊響起。
“阿哲…”“我回來了?!?絕對的黑暗,像濃稠的墨汁灌滿了車庫。那聲嘆息,冰涼,
帶著崖底特有的潮濕腥氣,鉆進我的耳膜,激起一層劇烈的雞皮疙瘩。“誰?!
”我嘶吼出聲,聲音在狹小的車廂里撞出回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沒有回應。
只有我自己粗重、混亂的喘息聲,還有心臟瘋狂撞擊胸腔的悶響,幾乎要震聾自己。
我猛地伸手在控制面板上亂摸,啪地一聲按亮了車內的頂燈?;椟S的光線灑下來,
勉強驅散了最直接的黑暗。我像瀕死的魚一樣大口吸氣,眼球急促地轉動,
掃視車窗外的車庫。燈光熄滅后尚未啟動應急照明,遠處只有安全出口微弱的綠光,
勾勒出水泥柱子和停泊車輛冰冷的輪廓。寂靜。死一樣的寂靜。剛才那聲嘆息…是幻覺。
一定是過度緊張產生的幻聽。我拼命告訴自己。手機屏幕還黑著。我把它扔在副駕駛座上,
像避開一條毒蛇?;丶摇1仨毩⒖袒丶?!那里有厚厚的墻壁,有安保系統(tǒng),有…我老婆。
雖然那婚姻早已名存實亡,但此刻,任何一個活人在身邊,都能讓我感到一絲虛假的安全。
手指抖得厲害,好幾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引擎啟動的低吼聲在車庫里回蕩,異常響亮,
甚至有些刺耳。我猛地掛上倒擋,油門給得太急,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嘯。
賓利像受驚的野獸一樣竄出車位。車燈劈開前方的黑暗,光柱里塵埃飛舞。
我死死盯著后視鏡和兩側倒車鏡,心臟懸在嗓子眼,
仿佛隨時會有什么東西從那水泥柱子后面撲出來。沒有。什么都沒有。駛出車庫,
沖上夜晚的街道。霓虹燈光流淌過車窗,模糊而喧囂,卻無法驅散我骨子里的寒意。
我開得飛快,不斷超車,闖了一個黃燈,喇叭聲在身后尖銳地抗議。我顧不上了,
只想盡快逃離那片冰冷的黑暗,逃回那個我以為堅不可摧的巢穴。
別墅區(qū)的鐵藝大門出現(xiàn)在眼前,保安熟悉的臉探出來。我?guī)缀鯖]減速,
刷卡后欄桿剛抬起一半我就沖了過去,留下保安錯愕的表情。車子粗暴地甩進自家車道,
碾過精心修剪的草坪邊緣。我甚至沒把車停進車庫,就熄了火,跌跌撞撞地沖下車,
撲向大門。指紋,密碼。嘀嘀聲每響一下,我的神經就抽緊一分。門開了。
客廳巨大的水晶吊燈亮著,投下冰冷昂貴的光。一切如常,整潔,奢華,沒有一絲人氣。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香薰的味道,和我離開時一模一樣?!傲滞??”我喊了一聲我妻子的名字,
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和顫抖。沒有回應。只有空洞的回音。
她大概又去參加什么慈善晚宴或者畫廊開幕了,不到深夜不會回來。也好,
我現(xiàn)在這副鬼樣子,沒法解釋。我反手鎖上門,chain lock也扣上,
后背緊緊抵著冰涼的門板,緩緩滑坐下去。安全了…嗎?車庫里的黑暗,那個嘆息,短信,
視頻…一幕幕在我腦海里瘋狂閃回。我用力甩頭,試圖把它們趕出去。是報復。只能是報復。
某個知道我過去秘密的人,用了某種高科技手段,精心策劃了這一切來折磨我。
我要把他揪出來,讓他生不如死!憤怒短暫地壓過了恐懼,給我注入了一絲虛弱的力氣。
我爬起來,走到酒柜前,倒了一大杯威士忌,沒加冰,仰頭灌了下去。烈酒灼燒著喉嚨,
一路燒進胃里,帶來一點虛假的暖意。我需要查看一下家里。確認一切正常。我端著酒杯,
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jié)發(fā)白。一樓,客廳,餐廳,廚房,書房…我一一走過,
打開每一盞燈,檢查每一個角落,甚至神經質地拉開衣柜,看向窗簾后面。什么都沒有。
一切井然有序,昂貴,冰冷。我慢慢走上二樓。臥室門虛掩著。我頓了頓,深吸一口氣,
推開門。臥室里只開了一盞床頭燈。大床平整,沒有人躺過的痕跡。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床頭柜。身體瞬間僵直。冰冷的恐懼感再次攫住我,比在車庫里更甚,
幾乎讓我窒息。那個相框…還在那里。照片里,年輕的我摟著她,笑得刺眼。
但是…相框旁邊,原本只該放著林晚的睡前讀物和護手霜?,F(xiàn)在,那里多了一樣東西。
那串我剛買不久,本該掉在商場車庫,或者丟在車里的…鉑金項鏈。它靜靜地躺在那里,
在昏黃的燈光下,折射著冰冷、詭異的光澤。仿佛它一直就在那里。仿佛它從未離開過。
酒杯從我脫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厚厚的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琥珀色的酒液洇開一片骯臟的污漬。我一步步后退,脊梁骨蹭著冰冷的墻壁,
眼睛死死盯著那串項鏈,像是看到了盤踞在床頭的毒蛇。它回來了。它找上門了。
車庫里的不是幻覺。那聲嘆息…是真的。她…真的回來了。4心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血液凍結,四肢百骸灌滿了冰冷的鉛。那串項鏈。它不應該在這里。
它絕對、絕對不應該出現(xiàn)在我和林晚的臥室里,躺在那盞她每晚閱讀時才會打開的床頭燈下,
折射著幽冷、死寂的光。我送給蘇茜的,沾著商場灰塵和車庫恐慌的臟東西,
此刻正躺在我合法妻子的枕邊。像一條毒蛇,盤踞在我最隱秘的巢穴,無聲地吐著信子。
胃里翻江倒海,威士忌的灼燒感猛地返涌上喉嚨,帶著酸腐的惡氣。我死死捂住嘴,
才沒當場吐出來。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后背緊貼著冰冷的墻壁,一點點滑下去,
直到癱坐在地毯上,濺落的酒液浸濕了褲腿,冰涼黏膩。眼睛卻像被釘死了,
無法從那條項鏈上移開。她放的。一定是她。那個穿著淡紫色裙子的幽靈。
她不僅能用亂碼發(fā)送來自未來的信息,能黑進我的手機播放我身敗名裂的錄像,
能出現(xiàn)在商場對面又瞬間消失……她還能進入我的家,這棟安保森嚴、密碼繁瑣的別墅,
把這惡毒的“禮物”精準地放在這里。她在告訴我,我無處可逃。我所有的堡壘,
在她面前形同虛設。恐懼像藤蔓一樣勒緊我的脖子,越收越緊,幾乎窒息。不。不能這樣。
我猛地吸進一口帶著酒臭的空氣,連滾帶爬地撲過去,一把抓起那串項鏈。
冰涼的鉑金貼著手心,卻像是燒紅的烙鐵,燙得我靈魂都在抽搐。我想把它扔出去,砸碎,
扔進馬桶沖走!但手指攥緊,又僵硬地松開。不能扔。這是證據。證明我不是瘋了,
證明真的有什么東西纏上我了……哪怕這證據本身如此詭異,如此不合常理。對,
證據……林晚呢?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扭頭看向空蕩蕩的大床。她沒回來?
還是回來了又走了?她看到這個了嗎?她……我跌跌撞撞地沖出臥室,沿著走廊瘋跑,
推開一扇又一扇門?!傲滞??!林晚你在哪?!”客房,空著。影音室,黑暗寂靜。健身房,
器械冰冷地反著光。她的畫室,顏料整齊排列,畫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色彩陰郁的抽象畫,
像凝固的血和扭曲的噩夢。沒有。哪里都沒有。整棟房子像一座華麗的墳墓,
只有我粗重恐懼的喘息聲在回蕩。我沖回臥室,找到手機,手指哆嗦得幾乎握不住,
瘋狂撥打林晚的號碼。聽筒里傳來規(guī)則的忙音。一遍,兩遍……無人接聽。她去了哪里?
平時就算有應酬,這個點也該回來了。就算不回來,也會有個短信。
一種冰冷的、比面對那幽靈更甚的寒意慢慢爬上脊背。難道……那錄像……不!不可能!
那是明天的事!我像是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在空曠的客廳里來回踱步,汗水濕透了襯衫,
緊緊黏在身上。水晶吊燈的光線刺得我眼睛發(fā)疼。時間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拉長得像一個世紀。突然——咔噠。一聲極其輕微的金屬咬合聲,從大門方向傳來。
是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我猛地僵住,全身肌肉繃緊,瞳孔縮成針尖大小,死死盯向玄關。
門,被緩緩推開了。一道纖細的身影逆著門外路燈的光暈走了進來,
隨手將鑰匙扔在入口的琉璃臺上,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她彎腰,踢掉高跟鞋,
赤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是林晚。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晚禮服,臉上帶著些許疲憊,
但妝容依舊精致。她似乎沒立刻發(fā)現(xiàn)客廳里的我,也沒聞到空氣里彌漫的酒氣和我的恐慌。
她只是像往常每一個晚歸的夜晚一樣,略顯慵懶地朝里面走來。一步,兩步。
她的目光隨意地掃過客廳,然后,落在了我的臉上。她的腳步頓住了。疲憊從她臉上褪去,
一種冰冷的、審視的、帶著一絲極其細微的……嘲弄的神情,慢慢浮現(xiàn)出來。
她的視線從我慘白的臉,滑到我汗?jié)竦囊r衫,
再滑到我緊緊攥著的、露出指縫的那點鉑金冷光上。她的紅唇微微開啟,聲音平穩(wěn),
卻像冰錐一樣刺入我的耳膜?!盎貋砹??”她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回我手里的項鏈,
眉梢極輕地挑了一下,“這項鏈……看著有點眼生。新買的?”5她的聲音不高,
甚至帶著一絲剛回家的慵懶沙啞,卻像一把冰錐,精準地刺進我耳膜最深處。
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回來了?”“這項鏈……看著有點眼生。新買的?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涌向腳底,又在下一秒凍結在原地。心臟不是狂跳,而是驟停,
卡在胸腔里,變成一塊冰冷沉重的石頭。她看見了。她看見了這項鏈,并且,問了出來。
在一個丈夫深夜歸來、渾身冷汗、手里攥著顯然不是送給妻子的昂貴首飾的時刻,
一個正常的妻子應該有的反應是什么?憤怒?質問?哭泣?絕不是她這樣的平靜。
絕不是這種帶著一絲倦怠的、仿佛只是隨口問起天氣般的……審視。
那細微的、幾乎不存在的嘲弄,像毒蛇的信子,在她眼底一閃而過。
我攥著項鏈的手指猛地收緊,鉑金鏈條幾乎要嵌進掌心的肉里。喉嚨干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只能徒勞地張了張,吸進一口帶著她身上陌生香水味的空氣。大腦瘋狂運轉,
卻只刮起一片空白和尖銳的噪音。解釋?怎么解釋?說這是送給客戶的?說這是抽獎中的?
任何一個蹩腳的理由在此刻她那雙平靜得過分的眼睛注視下,都顯得可笑而脆弱。
她為什么這么平靜?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我的混亂,
帶來更深的、幾乎要將我溺斃的恐懼。蘇茜?還是……更久遠的、那個崖邊的秘密?
她不再看我,仿佛那個問題真的只是隨口一問,并不需要答案。她轉身,赤足踩在地板上,
走向酒柜,拿起我剛才用過的那只杯子,看了看杯底殘留的酒液,輕輕放下,
又重新取了一只干凈的水晶杯。冰塊從冰桶里被夾出,撞在杯壁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在這死寂的客廳里炸開,一下下敲打在我的神經上。她倒了一點威士忌,沒倒多,
只是淺淺一個杯底。然后她轉過身,倚在酒柜上,微微晃動著酒杯,
琥珀色的液體貼著杯壁旋轉?!巴砩弦娏藥讉€畫廊的策展人,敲定了下季度的展程。
”她抿了一口酒,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別人家的事,“吃飯的地方碰巧在中心商場附近,
看到你的車了,開得那么急,出什么事了?”我的車。中心商場附近。她看到了?
看到我像喪家之犬一樣慌不擇路地逃出來?她當時在哪兒?和誰在一起?
為什么偏偏是那個時候出現(xiàn)在那附近?冷汗再次涔涔而下,比之前更兇。
我感覺自己的襯衫已經濕透,緊緊黏在后背上,冰涼一片。那條項鏈在我手心里,
不再是烙鐵,而是一塊冰,一塊不斷散發(fā)著寒氣的死亡之冰,凍得我整條胳膊都在發(fā)麻。
她知道了。她一定知道了什么。但她不說。她只是用那種平靜的、近乎殘忍的目光看著我,
看著我在她面前一點點崩潰,手足無措,像個拙劣的小丑。她在享受嗎?還是……在等待?
等待什么?等待我主動坦白?還是等待……別的什么?
號碼……那段監(jiān)控錄像……車庫里的黑暗和嘆息……還有這項鏈……它們和林晚此刻的平靜,
交織成一張巨大而粘稠的網,將我死死纏在中央,越收越緊,幾乎要勒斷我的呼吸。
我看著她,看著我的妻子。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在水晶吊燈冰冷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白皙,
甚至有些透明。她的眼神深不見底。我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輪磨過:“……沒,
沒什么。就是……突然有點不舒服?!彼p輕“哦”了一聲,尾音微微上揚,
聽不出是相信還是不信。她又抿了一口酒,目光輕飄飄地落回我攥緊的手上?!笆菃帷?/p>
”她淡淡地說,“那早點休息吧。”她放下酒杯,朝樓梯走去,經過我身邊時,沒有停留,
也沒有再看我一眼。只有一絲極淡的、冷冽的香水味,殘留在我周圍的空氣里。
我僵立在原地,聽著她的腳步聲輕盈地踏上樓梯,消失在二樓走廊的盡頭。
客廳里只剩下我一個人,和滿室刺眼的燈光,以及手心里那串冰冷刺骨、無處隱藏的項鏈。
還有她最后那句話,輕飄飄的,卻像最終判決,回蕩在死寂的空氣里?!澳窃琰c休息吧。
”6那串鉑金項鏈像一塊燒紅的火炭,又像一塊萬年寒冰,死死烙在我掌心。
我猛地松開手指,它掉落在昂貴的手工地毯上,無聲無息,卻仿佛砸出一聲驚雷。
林晚的腳步聲消失在二樓主臥門后。輕微的“咔噠”落鎖聲,像一枚針,
刺入我狂跳的太陽穴。她鎖門了。在我們結婚十年的這棟房子里,在她從未鎖過門的臥室外,
她把我鎖在了外面。冰冷的絕望混合著一種被羞辱的暴怒,瞬間沖垮了殘存的理智。
我不是她的丈夫嗎?這不是我的家嗎?憑什么?!憑什么我要像一個賊一樣站在這里,
被一條來歷不明的項鏈和一個女人莫名其妙的態(tài)度逼得走投無路?!腎上腺素猛地飆升,
暫時壓過了那蝕骨的恐懼。我猛地彎腰撿起那該死的項鏈,幾步沖上樓梯,
拳頭狠狠砸在厚重的實木臥室門上?!傲滞恚¢_門!”我的聲音嘶啞破裂,
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顯得異??尚Χ偪瘢澳闶裁匆馑??!把話說清楚!
”門內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她像是徹底消失了一樣。“開門??!
”我又狠狠砸了一下,門板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紋絲不動。這扇門是我當初親自挑選的,
強調隔音和安全,此刻卻成了困住我的壁壘?!拔抑滥懵牭靡?!這項鏈怎么回事?!
你晚上到底去哪了?!”我對著門縫低吼,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看見什么了????!
說話!”依舊沒有回應。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拳頭砸在門上后留下的細微震感。
這種徹底的、被無視的寂靜,比任何爭吵和質問都更令人恐慌。她到底在干什么?
在里面無聲地冷笑?還是……根本不在里面?一個更驚悚的念頭竄入腦海:剛才進來那個,
真的是林晚嗎?那平靜得過分的眼神,那句輕飄飄的“新買的?”,
那精準刺入我恐慌核心的“看到你的車了”……冷汗再次浸透后背。我停止砸門,
耳朵死死貼在冰涼的門板上,屏息傾聽。一片死寂。太靜了。
靜得不像一個剛進去一個人的房間。她不可能這么快睡著。除非……除非里面根本沒人。
剛才那個上樓的,是什么東西?毛骨悚然的感覺順著脊椎爬滿全身。我猛地后退一步,
遠離那扇門,像是遠離一個張開了口的黑洞。不對。一切都他媽的不對勁!從那條短信開始,
一切都在朝著無法理解的方向瘋狂墜落。我必須做點什么,不能就這么被逼瘋!對!監(jiān)控!
別墅內外都安裝了最新的安保監(jiān)控系統(tǒng),主機在書房!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轉身跌跌撞撞地沖向二樓書房。沖進書房,反手鎖上門。
巨大的紅木書桌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頭沉默的怪獸。我撲過去,
手指顫抖得幾乎無法準確操作鼠標,好不容易才點開那個熟悉的監(jiān)控軟件圖標。
登錄界面彈出。我輸入用戶名和密碼。錯誤。冰冷的紅色提示彈窗。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可能?我用了十年的密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再試一次。
每一個字母都小心翼翼。錯誤。還是錯誤!冷汗瞬間布滿臉頰。誰改了密碼?!林晚?
不可能!她從不碰這些東西!恐慌再次攫緊心臟。我嘗試找回密碼,
安全問題是:您初戀的名字?我的手指僵在半空。初戀的名字……那個穿著淡紫色裙子,
消失在崖下的名字。我喉嚨發(fā)緊,
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那個塵封了二十年、我以為早已腐爛的名字。系統(tǒng)提示:安全問題錯誤。
轟的一聲,大腦徹底一片空白。不是她?那會是誰?!誰還能知道這個答案?
誰還能進入我的系統(tǒng),修改我的密碼?!就在我被巨大的荒謬和恐懼吞噬時,
書房的內線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叮鈴鈴——叮鈴鈴——聲音刺耳無比,
在這死寂的深夜和密閉的書房里,如同喪鐘。我嚇得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心臟狂跳到疼痛。
內線電話…只有別墅內部的分機可以互相撥打。樓上…只有主臥有分機。林晚?
她不是鎖門了嗎?她不是不理我嗎?電話鈴一聲接著一聲,執(zhí)拗地響著,
仿佛我不接就永遠不會停止。我盯著那部黑色的老式電話機,像是盯著一條盤踞的毒蛇。
慢慢伸出手,指尖冰冷顫抖,終于抓起了聽筒。我沒有立刻說話,只是屏住呼吸,
將聽筒緊緊貼在耳朵上。電話那頭,先是一段長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細微的電流嘶聲。然后,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不是林晚的聲音。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扭曲,模糊,像是從極深的水底傳來,又像是被劣質的變聲器處理過,
帶著一種非人的、機械的卡頓感。每一個字,都冒著森然的寒氣。
“密碼……錯誤……”“提示……你……推我……下去……的那天……”“……記得嗎?
”“阿哲……”7那聲音。扭曲,破碎,像是生銹的齒輪在碾壓玻璃,
又像是信號極差的電臺夾雜著崖底呼嘯的風聲。每一個音節(jié)都拖著長長的、非人的尾音,
冰冷地鉆進我的耳膜,凍結我的血液。
“密碼……錯誤……”“提示……你……推我……下去……的那天……”“……記得嗎?
”“阿哲……”我猛地甩開聽筒,像是被它的冰冷灼傷。塑料聽筒砸在書桌上,
發(fā)出空洞的撞擊聲,里面那詭異的聲音還在斷續(xù)地傳出,夾雜著滋滋的電流雜音,
像一個惡毒的詛咒在房間里彌漫開來。胃部劇烈痙攣,我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
只有膽汁的苦澀灼燒著喉嚨。冷汗像瀑布一樣從額頭滾落,模糊了視線。她記得。
她什么都記得。不是幻覺,不是惡作劇。是她。真的是她。從地獄里爬回來,
用這種無處不在的方式,提醒我那一天,那一下狠毒的推搡,那聲被風吞沒的驚叫,
和崖下粉身碎骨的寂靜。密碼提示……我推她下去的那天……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
攥緊了我的心臟,幾乎要把它捏爆。我瘋狂地撲回電腦前,手指不聽使喚地在鍵盤上敲擊。
日期……那天的日期……我輸入那串刻在我靈魂深處的數(shù)字。系統(tǒng)提示:安全問題錯誤。
怎么可能?!難道是年份不對?我嘗試前后調整年份。錯誤。錯誤。全是錯誤!“啊——!
”我失控地低吼一聲,雙手狠狠砸在鍵盤上。顯示器劇烈晃動了一下。為什么不對?!
那明明就是那一天!除非……她指的不是年份?不是具體的數(shù)字?
一個更恐怖的念頭閃電般擊穿我的意識。她指的……是那一天的……天氣?溫度?
我穿的衣服顏色?還是……我推她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無數(shù)個細節(jié)從被深埋的記憶污泥里翻涌上來,帶著腐臭的氣息。那一天陽光很好,
刺得人眼睛發(fā)疼。風很大,吹得她的裙擺獵獵作響。我說了句什么?我說了句什么?!
“滾開!別纏著我了!”——是這句嗎?還是“你去死吧!”——好像是這句?不,都不對!
我當時到底說了什么?!記憶變成了一團模糊而猙獰的血色霧靄,我越是拼命回想,
就越是混亂扭曲。頭痛欲裂。監(jiān)控!我必須看到監(jiān)控!我必須知道剛才進門的是誰!
書房里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密碼錯誤進不去主系統(tǒng)……還有備用方案!
每個關鍵攝像頭都有一個獨立的本地IP訪問地址,需要更高權限的密碼,
但我記得我曾把最高權限的密碼記在……我猛地拉開書桌最底下的一個抽屜,
里面堆滿了各種不常用的雜物和數(shù)據線。我發(fā)瘋似的把東西全掏出來扔在地上,
終于在一個壓扁的舊煙盒底下,摸到一個硬硬的、冰冷的金屬片。是一個小巧的銀色U盤。
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對了,是它。當初安裝這套系統(tǒng)時,工程師給我的一份緊急備份,
里面應該有最高權限的密鑰和繞過主系統(tǒng)的訪問方式……我當初隨手扔了進去,
幾乎忘了它的存在。手抖得幾乎握不住U盤,試了三次才把它插進電腦的USB接口。
系統(tǒng)識別。彈出一個需要輸入密碼的窗口。還有密碼?!我?guī)缀跻獜氐妆罎⒘恕?/p>
試著輸入了幾個常用的密碼。錯誤。錯誤。就在絕望即將吞噬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