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信息像毒蛇般纏繞著我的思緒。我盯著屏幕，又望向身邊熟睡的陸沉舟，他的面容在月光下顯得如此安寧純粹。
怎么可能？那個為我付出一切、甚至不惜讓我誤會也要保護我的人，怎么會與母親的死有關(guān)？
但信息中的細節(jié)讓我無法置之不理——母親確實在調(diào)查陸家醫(yī)院的某起醫(yī)療事故，而她也確實在去見證人的路上遭遇車禍。
凌晨四點，我悄悄起身，盡可能不驚醒陸沉舟。我需要時間思考，需要理清這團亂麻。
在廚房里，我泡了杯茶，試圖冷靜下來。重生以來，我第一次感到如此迷茫。如果連陸沉舟都不能信任，我還能相信誰？
“睡不著嗎？”突然的聲音嚇了我一跳。轉(zhuǎn)身看見陸沉舟倚在門框上，眼神清明，顯然已經(jīng)醒來多時。
我下意識地把手機屏幕朝下放在桌上：“有點睡不著?！?/p>
他走過來，自然地接過我手中的茶杯：“做噩夢了？”
他的觸碰讓我心跳加速。如果是演戲，那他的演技未免太過完美。
“沉舟，”我猶豫著開口，“你了解你家的醫(yī)院過去出過什么醫(yī)療事故嗎？”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只是好奇。醫(yī)療行業(yè)難免會有糾紛吧？”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確實有過幾起訴訟，但都是正常范圍內(nèi)的醫(yī)療糾紛。為什么突然關(guān)心這個？”
我避開他的目光：“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到。”
他輕輕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婉婉，你又在隱瞞什么？我們不是說好要彼此坦誠嗎？”
在他的注視下，我?guī)缀跻摽诙瞿菞l信息的事。但最后關(guān)頭，我還是忍住了。
“真的沒什么。”我勉強笑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p>
陸沉舟的眼神告訴我他不相信，但他沒有逼問，只是輕輕擁抱我：“無論發(fā)生什么，記得我永遠站在你這邊?！?/p>
這句話此刻聽來格外諷刺。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在暗中觀察陸沉舟。他舉止如常，處理著公司事務(wù)，安排著對蘇明遠的后續(xù)法律行動，絲毫沒有異常。
但越是正常，我越是不安。
下午，我借口去看林薇，實際上去了陸家醫(yī)院。以家屬身份，我輕易地獲取了一些過往醫(yī)療糾紛的記錄。
大多數(shù)確實如陸沉舟所說，是普通的醫(yī)療糾紛。但有一樁二十年前的案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名產(chǎn)婦在分娩過程中死亡，家屬曾強烈抗議，但最終和解，記錄被封存。
而那名產(chǎn)婦的死亡日期，恰巧是陸沉舟的生日。
我的心沉了下去。這難道只是巧合？
更讓我不安的是，我在醫(yī)院走廊偶然遇見了陸沉舟的母親。看到我，她的表情明顯不自然。
“婉婉？你怎么在這里？”她勉強笑著問。
“來看個朋友?！蔽胰鲋e道，“伯母，您知道二十年前那起產(chǎn)婦死亡事件嗎？”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誰告訴你的？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與你們年輕人無關(guān)?！?/p>
她的過度反應(yīng)更加深了我的懷疑。
離開醫(yī)院后，我更加糾結(jié)。那條信息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我是否應(yīng)該赴約？
傍晚回到安全屋，陸沉舟正在準備晚餐?？吹轿?，他露出溫暖的笑容：“正好，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p>
看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背影，我的心痛得無以復(fù)加。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他的溫柔體貼全是演戲...
“沉舟，”我輕聲問，“如果我們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障礙，你還會選擇我嗎？”
他轉(zhuǎn)身認真地看著我：“婉婉，愛就是跨越一切障礙的勇氣。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選擇你?！?/p>
那一刻，我?guī)缀跻嘈潘?。但母親的身影和那條信息像根刺扎在我心里。
晚上七點半，我借口累了想早點休息，躲進了臥室。陸沉舟不疑有他，溫柔地道了晚安。
七點五十分，我悄悄從窗戶爬出，打車前往碼頭。
碼頭倉庫區(qū)在夜色中顯得陰森恐怖。海風(fēng)呼嘯，帶著咸腥的氣息。我按照信息指示，找到了8號倉庫。
推開沉重的鐵門，里面昏暗無人。只有遠處一盞孤燈提供著微弱照明。
“有人嗎？”我小聲問道。
沒有回應(yīng)。
我打開手機電筒，慢慢向里走去。倉庫里堆滿了集裝箱，形成一道道陰影走廊。
突然，一束強光打在我臉上，刺得我睜不開眼。
“很高興你來了，蘇小姐?！币粋€經(jīng)過變聲處理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見面？”我努力保持鎮(zhèn)定。
“為了保護你我?！甭曇魪陌堤巶鱽恚澳阒赖迷缴僭桨踩?。”
“那你告訴我，我母親的死和陸家有什么關(guān)系？”
燈光稍微偏移，我看到一個戴兜帽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二十年前，陸家醫(yī)院發(fā)生一起醫(yī)療事故，一名產(chǎn)婦死亡。陸家為了掩蓋真相，賄賂了相關(guān)人員。你母親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開始調(diào)查。”
我的心跳加速：“那個產(chǎn)婦是誰？”
“她叫周雨晴，是當時陸氏集團競爭對手公司老板的妻子。她的死讓那家公司陷入混亂，最終被陸氏收購?！?/p>
這與我查到的信息吻合。但...
“這和我母親的車禍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母親找到了關(guān)鍵證人，能夠證明那不是意外，而是故意醫(yī)療過失。在她去見證人的路上，發(fā)生了‘意外’?！?/p>
我握緊拳頭：“是陸家安排的？”
“直接證據(jù)沒有，但受益人很明顯。”聲音頓了頓，“而現(xiàn)在，歷史正在重演。”
“什么意思？”
“陸沉舟知道你已經(jīng)接近真相。他和他父親一樣，會不擇手段保護家族名譽?！?/p>
我搖頭：“不，沉舟不會...”
“你真的了解他嗎？”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你知道他為什么對你一見鐘情？為什么明明有更合適的聯(lián)姻對象，卻選擇你這個私生女？”
我愣住了。這確實是一直以來的疑問。
“因為你長得像周雨晴。”聲音拋出重磅炸彈，“你是她妹妹的女兒，而周雨晴，是你母親的親姐姐。”
我如遭雷擊。這意味著...意味著母親調(diào)查的是自己姐姐的死亡真相？
“不可能...我從未聽母親提起過有個姐姐...”
“因為那段往事太痛苦。周雨晴死后，你母親與家族斷絕關(guān)系，改名換姓?！甭曇艚忉尩溃爸钡胶髞?，她偶然發(fā)現(xiàn)了真相?！?/p>
信息量太大，我一時難以消化。如果這是真的，那么陸家不僅害死了我的姨媽，還可能害死了我母親...
“你有證據(jù)嗎？”我艱難地問。
“證據(jù)就在陸家老宅的保險柜里。密碼是周雨晴的忌日?！甭曇敉蝗痪o張起來，“有人來了！快走！別相信任何...”
話音未落，一聲悶響，那個身影突然倒地。燈光瞬間熄滅。
“誰？”我驚恐地后退，卻撞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婉婉？你怎么在這里？”陸沉舟的聲音響起，同時倉庫燈光大亮。
我眨著眼睛適應(yīng)光線，看到陸沉舟帶著幾個保鏢站在那里。而那個戴兜帽的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
“我...我收到一條信息...”我語無倫次地說。
陸沉舟臉色凝重：“什么信息？婉婉，這很危險。父親的人可能還在附近?！?/p>
他拉著我快步向外走，保鏢們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回到車上，我終于稍微平靜下來：“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你手機裝了定位?！彼毖圆恢M，“對不起，但我必須確保你的安全。”
若是平時，我會為這種過度保護生氣。但此刻，我卻感到一絲安心。
“沉舟，你認識一個叫周雨晴的人嗎？”我試探著問。
他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為什么問這個？”
“回答我，求你了。”
他深吸一口氣：“周雨晴是二十年前在我家醫(yī)院去世的一個產(chǎn)婦。那是一場醫(yī)療事故，我家負全責，并給予了賠償?！?/p>
他的坦誠讓我意外：“只是這樣？”
“婉婉，你到底聽到了什么？”他握住我的手，“有人在利用過去的事情離間我們。父親雖然被抓，但他的同黨還在活動?！?/p>
我看著他的眼睛，想要找到一絲欺騙的痕跡，卻只看到擔憂與真誠。
“那個人說...說我長得像周雨晴...說她是我的姨媽...”
陸沉舟的表情從驚訝逐漸變?yōu)榛腥淮笪颍骸霸瓉砣绱?..我終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他沉重地嘆氣：“我確實覺得你似曾相識，現(xiàn)在想來，你可能確實與周阿姨有相似之處。但她絕不是你的姨媽。”
“那她是誰？”
“她是我父親的初戀情人?！标懗林壅Z出驚人，“當年因為家族反對，父親娶了我母親，周阿姨嫁給了別人。但她始終愛著我父親，甚至選擇在我家醫(yī)院生產(chǎn)，希望能再見他一面。”
這個真相比我想象的更加戲劇化。
“那場醫(yī)療事故...”
“是真的意外?！标懗林劭隙ǖ卣f，“但我父親一直心懷愧疚，認為如果他在身邊，或許能避免悲劇。這也是他后來變得極端的原因之一?！?/p>
我消化著這個信息，許多片段開始重新組合。
“那我母親為什么調(diào)查這件事？”
“因為周雨晴是她的好友?！标懗林壅f，“她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你母親不相信那是意外，認為是我家故意為之?！?/p>
所以，母親是為了好友之死而調(diào)查，而非姐妹？
“那為什么有人說周雨晴是我姨媽？”
“誤導(dǎo)?！标懗林垩凵皲J利，“讓你懷疑我，離間我們。婉婉，這是父親的最后一招，他即使入獄也要破壞我們的關(guān)系?！?/p>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我心中仍有一絲疑慮。
回到安全屋后，我假裝接受了他的解釋，但暗中決定必須親自驗證。
第二天，我借口去看望林薇，實際上去了陸家老宅。憑借對陸沉舟生日的了解，我輕易地猜到了保險柜密碼——他母親的生日。
保險柜里果然有關(guān)于周雨晴的文件。包括醫(yī)療記錄、賠償協(xié)議，以及...一疊照片。
照片中的周雨晴確實與我有幾分相似。她與一個年輕男子的合影更是讓我震驚——那個男子顯然是年輕時的陸父，而周雨晴懷中抱著的嬰兒...
我翻到照片背面，上面寫著一行小字：“雨晴與我們的兒子沉舟，滿月留念?！?/p>
我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陸沉舟...是周雨晴的兒子？那現(xiàn)在的陸夫人...
“很震驚嗎？”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猛地轉(zhuǎn)身，看到陸夫人站在那里，眼神冰冷。
“伯母...這...”
“沉舟確實不是我的親生兒子?！彼届o地說，“但他是陸家的繼承人，這點永遠不會變?！?/p>
“為什么隱瞞？”
“為了家族名譽?！彼呦蛭遥闷鹉切┱掌?，“沉舟一直不知道真相。我們告訴他，周雨晴是他父親的朋友，因醫(yī)療事故去世?！?/p>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現(xiàn)在，你打算告訴他嗎？摧毀他對父親最后的一點尊重？在他剛剛經(jīng)歷這么多之后？”
我后退一步：“我...我不知道...”
“愛一個人，有時候意味著保護他免受殘酷真相的傷害?！彼馕渡铋L地說，“你母親不明白這一點，執(zhí)著于追查真相，最終...”
她沒說完，但意思明確。
“我母親的車禍...與你們有關(guān)嗎？”我顫抖著問。
陸夫人笑了：“蘇婉，有時候無知是一種幸福。珍惜現(xiàn)在吧，沉舟是真的愛你。別讓過去的幽靈毀掉你們的未來。”
她離開后，我獨自站在老宅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該繼續(xù)追查，還是聽從陸夫人的建議？
回安全屋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斓介T口時，我看到陸沉舟站在窗前，神情焦慮地打著電話。
我悄悄靠近，聽到他說：“...必須確保她永遠不會知道真相...是的，就像處理她母親那樣...”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
處理她母親那樣？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