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起的瞬間,我正叼著煙,在通訊頻道里校準炮擊坐標。
厲庭琛,我的隊長,也是我的男人,曾無數次用后背為我擋下來襲的流彈。
但這一次,他肌肉緊繃的身體卻撲向了另一個方向——
那個剛來三天,胸部把戰(zhàn)術背心撐得滿滿當當的新人保鏢,謝嵐。
子彈撕裂我肩胛的劇痛,遠沒有他下意識的動作來得更痛。
謝嵐在他懷里瑟瑟發(fā)抖,聲音帶著哭腔:
“隊長,我好怕……”
厲庭琛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別怕,以后我來保護你?!?/p>
呵,真有意思。
我摁滅煙頭,血腥味混著尼古丁的味道涌上喉嚨,我撥通了那個三個月前存下的號碼,聲音平靜得可怕:
“季隊,你們的提議,我接受?!?/p>
“坐標修正,東經104.3,北緯31.2,給我夷平那座狗娘養(yǎng)的哨塔!”我叼著煙,單手操作著戰(zhàn)術平板,濃煙嗆得我瞇起了眼。
耳麥里傳來厲庭琛低沉的命令:“葉昭,注意你的左翼,有狙擊手。”
話音未落,一聲尖銳的破空聲直沖我的太陽穴而來。我甚至懶得動,因為我知道,厲庭琛會出手。他就像我的影子,我的守護神,在過去五年里,為我擋下了十八次,不,或許是十九次致命攻擊。
但這一次,那道熟悉的身影,卻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撲向了另一個方向。
我的新保鏢,謝嵐。
“砰!”
灼熱的刺痛猛地從我左肩炸開,巨大的沖擊力讓我整個人向后踉蹌,撞在冰冷的集裝箱壁上。戰(zhàn)術平板脫手而出,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我死死地盯著前方。
厲庭琛將謝嵐整個護在身下,用他寬闊的后背組成了一面最堅固的盾牌。謝嵐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埋在他懷里,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厲隊長,我……我好怕,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聲音,又軟又糯,像棉花糖,甜得發(fā)膩。
“別怕?!眳柾ヨ〉穆曇簦俏覐奈绰犨^的溫柔,他輕輕拍著謝嵐的背,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是我錯了,你是我的女人,以后應該我為你擋子彈。”
我的女人?
這四個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心臟,然后被他溫柔的語氣攪得粉碎。
我低頭,看著鮮血迅速染紅了我的作戰(zhàn)服,左臂傳來一陣陣麻木的劇痛。五年了,我作為“血狼”傭兵團的首席戰(zhàn)術師,陪著他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隊,打到業(yè)界聞名的王牌。我以為,我捂熱了一塊石頭。
原來,我只是給他人的嫁衣做了點綴。
周圍的槍聲還在繼續(xù),隊友們在奮力還擊,可這一切在我耳中都變成了模糊的嗡鳴。
我看著那對緊緊相擁的男女,突然覺得很可笑。
謝嵐,三天前由厲庭CRM務,說是我身邊的最后一道防線。一個D罩杯,會掐著嗓子喊“好厲害”,看見蟑螂都會尖叫的“美女保鏢”。
現在我懂了,她不是我的防線,是我的催命符。
“昭姐!你中槍了!”一個年輕隊員沖過來想扶我。
我抬起還能動的右手,制止了他。“別管我,守好你的陣地?!蔽业穆曇衾涞脹]有波瀾。
我靠著集裝箱,緩緩滑坐在地,從口袋里摸出皺巴巴的煙盒,用單手和牙齒協作,抖出最后一根煙點上。
尼古丁的味道混著血腥氣,異常提神。
我看著厲庭琛終于安撫好了他的“新女人”,起身轉向我,那張英俊的臉上帶著……愧疚?
“葉昭,你怎么樣?”他朝我走來。
我沒說話,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后對著他的方向,輕輕吐出一個煙圈。
他想說什么?說那是個意外?說是下意識的反應?
“你聽我解釋,”他蹲下身,試圖檢查我的傷口,“我當時只是……”
“只是覺得,我比她更經打,是嗎?”我打斷他,笑了。那笑容一定很難看,因為我感覺自己的臉部肌肉都在抽搐。
他語塞了。
是啊,我葉昭是誰?是能三天三夜不合眼,制定出天衣無縫作戰(zhàn)計劃的“戰(zhàn)爭瘋子”;是能在斷了三根肋骨的情況下,還能引導炮火覆蓋敵軍陣地的“鐵娘子”。
而謝嵐呢?她只會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你,說“好怕怕”。
男人嘛,保護欲這種東西,總是要給對的人。
顯然,我不是那個對的人。
“醫(yī)療兵!”厲庭琛朝著通訊器大吼。
“不必了。”我摁滅了煙頭,那一點火星在昏暗的倉庫里格外明亮,就像我曾經眼里為他亮過的光,現在,滅了。
我掏出另一部手機,那是一部沒有任何標志的衛(wèi)星電話,只有一個號碼。
當著厲庭琛的面,我撥通了它。
電話幾乎是秒接。
“喂?”一個清朗而沉穩(wěn)的男聲傳來。
“季隊長,”我聽著自己平靜到可怕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三個月前,你們國際刑警‘利劍’特種作戰(zhàn)部隊的招募提議,還算數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一聲輕笑,帶著贊賞:“當然。葉戰(zhàn)術師,我們隨時歡迎你的加入。”
厲庭琛的臉色,瞬間從愧疚變成了震驚,然后是不可置信的鐵青。他伸手想來搶我的手機,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那是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
“很好。”我對著電話說,“我需要一個坐標,三天后,來接我。”
“收到。坐標會加密發(fā)送到這部手機上。另外……”電話那頭的季隊長頓了頓,“歡迎歸隊?!?/p>
掛斷電話,我將那部手機的電池摳出,連同手機卡一起,扔進了旁邊的一個油桶里。
做完這一切,我才抬頭,重新看向厲庭琛。
“你瘋了?!”他低吼,壓抑著怒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你要背叛‘血狼’?”
“背叛?”我輕笑出聲,胸口的傷被牽動,疼得我鉆心,“厲隊長,是你先教我這個詞的。另外,糾正一下,我這不叫背叛,叫……跳槽?!?/p>
我的目光越過他,看向他身后那個正怯生生望著這里的謝嵐。
“祝你們,百年好合?!?/p>
說完,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昏過去前的最后一個念頭是,這部特制的衛(wèi)星電話,還是上次任務,厲庭琛為了獎勵我,送給我的禮物。他說,這是我們之間絕對安全的聯系方式。
現在,它成了我離開他的船票。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