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點五十分,林晚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院實驗大樓下。
她換上了一身簡單的白色研究服,長發(fā)利落地束在腦后,未施粉黛,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而專注,努力融入這里的學(xué)術(shù)氛圍。
再次通過層層門禁,她踏上頂樓,走向那扇冰冷的金屬大門。門依舊在她靠近時無聲滑開。
實驗室里,沈聿白已經(jīng)在了。他站在一臺復(fù)雜的儀器前,側(cè)臉線條冷硬,專注地看著屏幕上流動的數(shù)據(jù)。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他身上鍍上一層冰冷的輪廓,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精美雕塑。
聽到腳步聲,他并沒有轉(zhuǎn)頭,只是極其冷淡地扔過來一句:“角落那個空置的操作臺歸你。桌上有安全手冊和實驗室守則,半小時內(nèi)熟記。未經(jīng)允許,不準(zhǔn)觸碰任何儀器,不準(zhǔn)靠近核心區(qū)域?!?/p>
“明白,沈教授?!绷滞響?yīng)道,聲音平靜。她依言走到那個角落的操作臺,拿起那本厚厚的冊子,認真地看了起來。
她沒有試圖套近乎,沒有多問一句廢話,完全執(zhí)行著他的指令,將自己透明化。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只有儀器規(guī)律的運行聲和沈聿白偶爾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
林晚的記憶力經(jīng)過重生和系統(tǒng)的微妙強化,遠超常人,很快便將守則牢記于心。但她依舊捧著手冊,低垂著眼睫,看似在默記,實則用眼角的余光,極其小心地觀察著這個實驗室,以及實驗室中心那個男人。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精準(zhǔn)高效,沒有任何冗余。他對數(shù)據(jù)的嚴(yán)謹幾近苛刻,一個微小的波動都會讓他蹙眉反復(fù)驗證。他沉浸其中的狀態(tài),仿佛外界一切都不存在。
這種極致的專注和冷漠,幾乎無懈可擊。
但林晚沒有放棄。她耐心地等待著,像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
機會出現(xiàn)在中午。
沈聿白接了一個電話,似乎是某個重要的學(xué)術(shù)會議需要他臨時出席。他快速交代了助理幾句,甚至沒有看林晚一眼,便匆匆離開了實驗室。
助理很快也因其他事務(wù)被叫走。
偌大的頂級實驗室,第一次只剩下林晚一個人。
空氣里仿佛還殘留著沈聿白留下的冰冷氣息。
林晚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知道這很冒險,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沒有貿(mào)然行動,而是先確認了實驗室的監(jiān)控死角——她昨天就暗中觀察過了。然后,她站起身,目標(biāo)明確地走向沈聿白的主操作臺。
他的臺面整潔得令人發(fā)指,一切物品都有固定位置。電腦設(shè)有重重密碼,她根本無法解鎖。
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桌面,落在一本攤開的實驗記錄本上。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和公式,她看不太懂。她小心地翻動了幾頁,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難道她的直覺錯了?
就在她準(zhǔn)備放棄,退回自己位置時,指尖無意間碰觸到了記錄本下方,一個極其隱蔽的、幾乎是嵌入桌面的細小按鈕。
若不是她感知異常敏銳,根本無從發(fā)現(xiàn)。
她指尖微微一頓,猶豫了一秒,然后極其輕微地按了下去。
“咔噠?!?/p>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主操作臺下方,一個原本嚴(yán)絲合縫的抽屜,悄無聲息地滑開了一道縫隙。
林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拉開抽屜。
里面沒有什么機密文件,只放著一件東西。
一個陳舊、甚至邊緣有些磨損的…深藍色絨布盒子。看起來像是存放首飾的盒子,與這個充滿高科技感的實驗室格格不入。
會是什么?送給誰的禮物?還是…
林晚的手指微微顫抖,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了那個盒子。
沒有璀璨的珠寶,沒有昂貴的首飾。
盒子里,靜靜地躺著一枚極其普通的、甚至有些粗糙的…鵝卵石。
那石頭只有指甲蓋大小,灰撲撲的,毫無光澤,形狀也不規(guī)則,像是從河邊隨手撿來的。
但在看到這枚石頭的瞬間,林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jié)!
她認得這枚石頭!
清清楚楚地記得!
那是她大概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次跟著父母去河邊玩,她撿了好多漂亮的石頭。其中有一塊最丑的,灰不溜秋,她當(dāng)時卻莫名喜歡,還寶貝似的送給了當(dāng)時也在河邊、一個因為迷路而顯得格外沉默孤單的小男孩。
她記得那個小男孩穿著干凈的白襯衫,膝蓋卻摔破了,看起來有些狼狽,眼神卻異常漆黑安靜。她嘰嘰喳喳地把石頭塞給他,說:“這個送你!雖然它不好看,但是很特別的!你看,像不像一個小星星?”
小男孩愣愣地接過石頭,看著她,沒有說話,卻把石頭攥得很緊很緊。
那是孩童時代一次微不足道的相遇,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凈。
可現(xiàn)在…
這枚被她遺忘的、丑陋的鵝卵石,竟然被沈聿白如此珍而重之地、隱藏在他絕對私密的領(lǐng)域里?!
仿佛一道雪亮的閃電劈開迷霧重重的記憶深淵!
那個沉默寡言、眼神漆黑的小男孩的臉龐…竟然漸漸與眼前沈聿白那冷峻的輪廓…重合了起來?!
是他?!
怎么會是他?!
林晚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儀器,發(fā)出輕微的響聲。她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著抽屜里那枚普通的石頭,臉色煞白,呼吸急促,腦子里一片轟鳴混亂。
為什么?
為什么他留著這個?
為什么藏得這么深?
這和他后來的瘋狂…有什么關(guān)系?
無數(shù)個問題像沸騰的開水,在她腦海中翻滾炸裂!
就在這時——
【滴!檢測到極高濃度‘執(zhí)念能量體’!來源:目標(biāo)物品‘童年的星形石’。能量屬性:守護、偏執(zhí)、禁錮。與宿主靈魂存在微弱共鳴。分析:此物為沈聿白重要精神寄托,蘊含其強烈執(zhí)念。】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冰冷而清晰,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
執(zhí)念能量體…
守護…偏執(zhí)…禁錮…
精神寄托…
這些詞語,每一個都讓她不寒而栗!
沈聿白…他對她…
“你在干什么?!?/p>
一道冰冷得毫無溫度、甚至帶著一絲極其細微卻足以凍裂靈魂的殺意的聲音,猝然自身后響起!
林晚全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間冰涼!
她甚至沒有聽到他回來的腳步聲!
她幾乎是機械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身。
沈聿白就站在不遠處,不知回來了多久。他俊美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透過金絲眼鏡看過來的眼睛,卻冰冷幽深得如同萬丈寒潭,里面翻滾著一種林晚從未見過的、極度危險的暗流。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蒼白的臉上,然后,緩緩下移,落在了她身后那個被拉開的抽屜,以及…抽屜里那個敞開的盒子上。
實驗室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氣壓低得讓人無法呼吸。
林晚的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撞破胸腔。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被抓個正著的恐懼和對真相的震驚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沈聿白一步一步地走過來,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里被無限放大,像踩在她的心跳上。
他走到操作臺前,目光極其冰冷地掃過她,然后伸出手,動作緩慢卻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力量,將那個裝著鵝卵石的盒子輕輕合上,推回了抽屜深處,關(guān)緊。
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無聲的壓迫感和…一種被侵犯了絕對禁忌領(lǐng)域的冰冷怒意。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抬起頭,看向林晚。
那眼神,已經(jīng)不再是之前的冷漠和審視,而是一種近乎實質(zhì)的、冰冷的警告,甚至…厭惡。
“看來,你并不像你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安分?!彼穆曇舻统疗椒€(wěn),卻字字如冰珠砸落,“第一天就觸碰我的底線。”
“沈教授,我…”林晚強迫自己冷靜,試圖解釋,“我只是無意間…”
“不必解釋?!鄙蝽舶桌淠卮驍嗨?,眼神沒有絲毫動搖,“你的‘運氣’和‘消息靈通’,不足以抵消你的越界行為?!?/p>
他微微后退一步,拉開了距離,姿態(tài)是全然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出去?!?/p>
兩個字,不容置疑。
“從現(xiàn)在起,未經(jīng)我的允許,你不再被允許踏入這間實驗室半步。”
林晚看著他毫無轉(zhuǎn)圜余地的冰冷側(cè)臉,知道自己此刻任何解釋都是徒勞。她觸犯了他最核心、最隱秘的禁區(qū)。
她抿緊嘴唇,沒有再試圖爭辯,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將他此刻的冰冷和那枚石子的溫暖徹底割裂開來。
然后,她轉(zhuǎn)身,默默地離開了實驗室。
金屬門在她身后緩緩閉合,徹底隔絕了內(nèi)外兩個世界。
走在冰冷的走廊里,林晚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滾燙和混亂。
童年的石子…
沈聿白…
瘋狂的守護…
被驅(qū)逐…
這一切像一團亂麻,糾纏不清,卻又仿佛隱隱指向某個驚人的真相。
她被趕出來了,接近他的計劃看似失敗了。
但她得到的線索,卻比成功留下更有價值!
沈聿白,我們之間的故事,遠比我想象的…更早,更深。
而你…
到底是個怎樣的瘋子?
實驗室冰冷的金屬門在身后徹底合攏,發(fā)出沉悶的輕響,像一道無形的判決。
林晚站在空曠寂靜的走廊里,指尖還殘留著觸碰那枚粗糙鵝卵石時的冰涼觸感,以及沈聿白最后那道幾乎能將人凍裂的冰冷目光。
她被驅(qū)逐了。
計劃才剛邁出第一步,就因為她觸及了那個男人最深的禁忌而戛然而止。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那巨大的、幾乎要將她淹沒的震驚和混亂。童年的石子,執(zhí)念的能量,沈聿白那雙冰冷眼眸深處一閃而過的、近乎殺意的暗流……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荒謬卻又讓她無法忽視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