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帶著點剛睡醒的懶洋洋：“喂…讓他離遠點行不行？那眼神黏糊糊的，看得我怪不自在的?！?/p>
沈既白閉上眼睛，能感覺到意識深處那點熟悉的、帶著占有欲的波動輕輕翻了個身，又懶散下去。他揉了揉眉心：“安靜點?！?聲音很輕，“現(xiàn)在沒空陪你鬧。”
無相含糊地“唔”了一聲，像被擼順毛的貓，沒了下文。
沈既白沒理他。翻了個身，銀鏈在床單上窸窣作響。他望著墻上搖曳的樹影，眼前卻浮現(xiàn)出碼頭雨夜那雙深不見底、卻又藏著某種小心翼翼的眼睛。
“他……有點特別。”沈既白無意識地低語。
無相懶懶地哼唧：“特別？哪兒特別？特別能裝？還是特別能忍？”語氣里滿是漫不經(jīng)心的嘲弄。
沈既白坐起身，鏈子輕響：“閉嘴?！?/p>
“……可好像在哪見過?！?/p>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剩窗外綿密的雨聲。
過了好一會兒，無相的聲音才又慢悠悠響起，帶著點罕見的、別別扭扭的關(guān)心：“……隨便你。別玩脫了就行?！?/p>
沈既白微微一怔。這不像無相平時唯恐天下不亂的風格。
“嗯?！彼吐晳?yīng)道。
就在這時，門把手被極輕地轉(zhuǎn)動了一下。
沈既白立刻躺下，合眼假寐。
門被輕輕推開，腳步聲放得極緩，靠近，最終在離床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克制的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墨時宴停在床邊，沉默地注視著。月光下，少年安靜的睡顏顯得有些脆弱，腕上那圈淡淡的紅痕更是格外刺眼。他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指尖動了一下，又很快克制地收攏。
“知道你沒睡?！蹦珪r宴的聲音比平時更低沉些，怕驚擾了什么似的。
沈既白睜開眼，對上男人的目光，唇角彎起一個淺淡的弧度：“墨先生是來查寢的？”
墨時宴沒有接他的調(diào)侃，目光落在他手腕上，聲音放輕了些：“不舒服嗎？”
這個問題讓沈既白頓了一下。他抬眼看向墨時宴，對方的神情很認真，甚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歉意。
“如果我說是，”沈既白微微歪頭，“你會放開我嗎？”
墨時宴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不會?！?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沈既白笑了：“那問來有什么用？”
“需要知道。”墨時宴的目光很專注，甚至顯得有些固執(zhí)，“我不能讓你受傷?！?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更低了，“如果你覺得難受，我會想辦法解決……用更溫和的方式?！?/p>
他上前一步，卻依舊保持著一點距離，微微傾身，伸出手指極輕地虛點了一下沈既白腕上的紅痕，并未真正觸碰?！耙驗槿绻阌X得疼，我的錯，我道歉?！?/p>
沈既白呼吸微頓，看著對方近在咫尺卻克制守禮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意思。
無相在腦海里打了個哈欠，沒吭聲。
沈既白沒理會，只是看著墨時宴的眼睛，那里面有種他讀不懂的復雜情緒，像是關(guān)切，又像是某種深藏的猶豫。
墨時晏與他對視片刻，忽然直起身，從口袋中取出那把精巧的鑰匙。他俯身，動作輕柔而迅速地解開了銀鏈的鎖扣，金屬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
沈既白活動了一下手腕，抬眼看他：“心軟了？”
墨時宴將鏈子收好，搖了搖頭：“不是心軟，是糾正錯誤?！?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我……不想用讓你不舒服的方式留著你?！?/p>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沈既白的頭發(fā)或臉頰，但指尖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克制地落在了沈既白的肩膀上，輕輕按了按，一觸即分?！吧蚣劝祝?他叫他的名字，聲音低沉而溫和，甚至帶著一點幾不可聞的嘆息，“別走，好嗎？”
沈既白挑眉：“墨先生這是在請求我？”
墨時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稍稍靠近了些，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坦誠的無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p>
沈既白睫毛輕顫。
“你想試探這里的界限，想看看有沒有機會離開，甚至……” 墨時宴的呼吸輕輕拂過沈既白的耳廓，聲音低得如同耳語，“想看看我能為你退讓到哪里?！?/p>
沈既白屏住了呼吸。
無相在腦海里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
墨時宴仿佛察覺到了什么，極輕地嘆了口氣，退開一步，目光沉靜而深邃：“明天開始，我會親自看著你?！?這話不像威脅，更像一個承諾，或者說……一個決定。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房門被輕聲合上。
房間里重歸寂靜。
無相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帶著點玩味：“他好像……有點怕碰你？”
沈既白低頭看著空蕩蕩的手腕，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對方克制而謹慎的目光。他忽然笑了笑：“是啊，有意思?！?/p>
無相安靜了一瞬，忽然道：“喂，你對他挺有耐心?！?/p>
沈既白沒有否認，只是輕聲說：“無相，幫我離開這兒。就一會兒?！?/p>
無相的聲音里帶上幾分感興趣的慵懶：“然后？”
沈既白唇角勾起：“然后……看他怎么辦?！?/p>
......
“唔……”無相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帶著濃重的睡意，“……怎么幫？我又不會穿墻術(shù)……”
沈既白卻低笑，眼神微亮：“我好像聽到……‘覺醒’、‘精神力’……”他偏了偏頭，“那是什么？”
“精神力？”無相的聲音懶洋洋的，像在說夢話，“……那個啊……不錯的……小點心……”
沈既白合眼，唇角無聲地揚起：“說人話?！?/p>
“這世界……有些人……比較特別……精神力量強點……就叫覺醒……”無相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像隨時要睡著，“你占我身體……想用？得重新叫醒……”
沈既白睜眼，眼底閃過明悟：“所以墨時宴……”
“嗯……”無相的聲音幾不可聞，“……他今天情緒波動……能量聞著挺香……可惜忘了蹭一口……虧了……”
“靠近那些精神力活躍的人，”無相的聲音越來越飄，“吸收他們無意識散逸的能量……這是最快……讓我恢復點精神……讓你也能……稍微碰碰那力量的辦法……不然……我困得很……幫不了你什么……”
沈既白聽了，輕笑一聲：“聽起來慢得很，而且麻煩。不如我自己溜?！?/p>
那聲音像一縷捉不住的煙，帶著極致的慵懶誘惑：“來都來了……不順便……收點過路費？”
“賊不走空？”沈既白慢悠悠地拖長語調(diào)，“那具體怎么‘收’？總不能讓我去問他討吧？”
那縷煙般的聲音輕輕繞過來：“簡單……離他近點……尤其當他情緒波動或者不小心用了那力量的時候……我會自已蹭一點……你只需要……制造點小狀況……或者……安靜待著……”
“情緒波動？”沈既白挑眉，“讓他高興、難過，或者……別的？”
“……都行……”無相的聲音含混不清，帶著濃濃的困意，“……或者對他笑笑……說不定更有效……我只要……那點能量……每多一分……我能幫你搞出的動靜就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