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紫宸殿不歡而散后,封南燼與戚昭月之間,仿佛瞬間豎起了一道冰墻。
朝堂之上,他恢復(fù)了那個沉默寡言的封少將軍,除了公事,絕不多說一個字。她亦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帝,看他的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兩人心照不宣地維持著這脆弱的平衡,卻都覺得心口堵得慌。
轉(zhuǎn)眼,到了年關(guān)。
按照祖制,除夕夜,皇帝需在太廟祭祖,并在宮中大設(shè)宴席,與宗親同樂。
今年的宴席,卻有些不同。
宴席上,幾位德高望重的宗室親王,聯(lián)合上奏,請求女帝早日選婿,開枝散葉,以固國本。
這本是老生常談,戚昭V月每次都以“國事為重,無心私情”為由擋了回去。
可這一次,幾位親王卻不依不饒,甚至抬出了先帝的遺詔。
“陛下,您已年滿十八,男婚女嫁,本是天理倫常。您后位空懸,不僅于國本不利,更是讓天下臣民,為你憂心啊!”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王爺,說得聲淚俱下。
戚昭月被他們逼得無法下臺,臉色十分難看。
她知道,這些人,不過是想借著為她選婿的名義,將自己家族的子弟安插進(jìn)來,好分一杯權(quán)力的羹。
尤其是以安陽王為首的宗室勢力,在顧修倒臺后,越發(fā)蠢蠢欲動。
就在她騎虎難下之際,一道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王爺此言差矣?!?/p>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竟是封南燼。
他從席間站起,走到大殿中央,對著老王爺,不卑不亢地說道:“我朝歷代先祖,皆是以江山社稷為重。如今,朝局初定,百廢待興,陛下宵衣旰食,勵精圖治,正是為國為民的關(guān)鍵時刻。諸位王爺不思為陛下分憂,卻在此以婚嫁之事相逼,豈非本末倒置?”
“放肆!”安陽王拍案而起,怒斥道,“封南燼!這里是皇家家宴,哪有你一個外臣說話的份!”
“安陽王息怒,”封南燼微微一笑,“臣雖是外臣,卻也是陛下親封的京畿統(tǒng)帥,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乃是臣的本分??吹接腥藶殡y陛下,臣,自然不能坐視不理?!?/p>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場,又暗諷了安陽王的別有用心。
安陽王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戚昭V月看著擋在她身前的那個挺拔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無論她如何推開他,傷害他,可每到關(guān)鍵時刻,第一個站出來護(hù)著她的,永遠(yuǎn)都是他。
老王爺還不死心,倚老賣老地說道:“封將軍忠君之心,老夫佩服??蓢豢梢蝗諢o君,亦不可無后?。〈耸?,關(guān)乎我大胤朝的千秋萬代,馬虎不得!”
“王爺說得是。”封南燼點(diǎn)了點(diǎn)頭,話鋒卻突然一轉(zhuǎn),“既如此,臣,倒有一個兩全其美之法?!?/p>
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集中在他身上。
只見封南燼,忽然轉(zhuǎn)身,對著龍椅上的戚昭月,撩袍跪倒,聲如洪鐘。
“臣,斗膽,請陛下……納臣為君后!”
轟!
整個大殿,像是被投下了一顆炸雷。
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個臣子,竟然敢當(dāng)眾,向女帝求親?
這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瘋狂之舉!
安陽王更是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他罵道:“瘋了!你簡直是瘋了!你一個……你一個……”
他本想說“你一個閹人”,可話到嘴邊,又想起他如今的身份,硬生生憋了回去。
戚昭V月也懵了。
她呆呆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封南燼,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他……他怎么敢?
封南燼卻仿佛沒有看到眾人驚駭?shù)哪抗?,他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眼神?zhí)著而熱烈。
“陛下,臣知此舉驚世駭俗。但臣對陛下之心,日月可鑒。臣愿以殘破之身,入主后宮,不求名分,不求子嗣,只為替陛下,擋去這滿朝的風(fēng)雨,讓陛下,可以再無后顧之憂,去實現(xiàn)您的宏圖霸業(yè)!”
他故意說自己是“殘破之身”,為的就是堵住悠悠眾口。
一個不能人道的“太監(jiān)”做君后,既不會有外戚干政的風(fēng)險,也不會誕下子嗣,動搖皇權(quán)。
這,確實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用一個假鳳,去配一個虛凰。
用一場荒唐的婚事,去堵住所有人的嘴。
戚昭V月看著他,眼眶,漸漸紅了。
她知道,他這么做,全是為了她。
為了她,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不在乎世人的眼光,甚至愿意……再次背負(fù)那個他最痛恨的身份。
滿座嘩然中,她緩緩地,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看著他,嘴角,綻開了一抹絕美的笑。
“好?!?/p>
她只說了一個字。
卻擲地有聲。
“朕,準(zhǔn)了。”
這一夜,假鳳虛凰,竟真的,要擦槍走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