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覆滅的那天，整個燕宮都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殿門被大力踹開，燕王慌亂地拉住我，
說要帶我走。我卻輕輕推開了他。燕王驟驚，沖著我吼道：「宮城守不住了，快隨孤逃！」
「李拓，晚了。」我對著他笑，眼淚也跟著砸下來：「今天，我要送你一份大禮?！?/p>
1.廳內歌舞升平，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并不顯眼。我摸到門角，
卻有人從背后撈住我的胳膊：「你這丫頭怎么在這，難道讓那客主不開心了？！」靠，
我內心咆哮，我這是多衰才能被老鴇逮到。人販子剛把我賣給她，她對我的印象還很深。
我支支吾吾：「我我我尿急……出來找茅廁！」「你跟我回去，
惹了客主不高興有你好果子吃。」老鴇顯然不信我說的話。她和我東拉西扯，
嚷嚷著要叫壯丁把我綁回去。我給那客主下了蒙汗藥，又偷了他身上的通行文書，
這樣被抓回去肯定要被打個半死。老鴇揪著我的耳朵：「給老娘滾回去！」我急得滿頭大汗，
大腦飛速運轉該如何脫身。一聲巨響驟然炸在耳邊，所有有人都停下動作，
齊齊往大門口看去。來首者一身重甲，握著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他生得很是俊秀，
活脫脫一個玉面將軍。身后還跟著一群黑壓壓的將士們?！复颂幏灿形覡I中者，盡數(shù)滾出，
如若不然，一律軍法處置！」2.原來我被賣到了燕國與安國的交界處，安燕兩國是鄰國，
也是仇國，世世代代糾纏不休。托那位將軍的福，我趁亂從妓營逃脫，一路輾轉到安國內界。
而此時我正呲著牙對著眼前人討好的笑。軍爺瞇著眼核對著契書，
又抬頭相了相我：「宋十三，你真的三十了？看著不像??！」我搓著臉，
粗著嗓子：「天生就一副娃娃臉，不然怎么現(xiàn)在都沒討到老婆?！埂改阃ㄟ^了，
收拾收拾進營訓練吧。」軍爺看我一臉欣喜如狂，又提點道：「別高興太早，
新兵都是要通過試煉的，此次考核官可是少將軍，沒本事趁早滾蛋哈！」我點頭哈腰稱是，
管他少將軍、大將軍小將軍的，能吃口熱飯就是好將軍。第一日訓練箭術，
狂風卷著飛雪、裹著寒沙，別說中靶，我連睜眼都費勁。旁的新兵牙子都陸陸續(xù)續(xù)射了出去，
有人脫靶有人中，唯有我吃一嘴的沙子，正弓著腰咳得驚天動地。「喂，趕緊射吧，
那主考官的眼睛都要殺人了！」站在我旁邊的大兄弟拍著我的背。我終于直起腰，
使出渾身解數(shù)連拉開弓，艱難地射出了一箭，離靶子偏了個山路十八彎?！高@也太難了……」
我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你可以不用練了，去那邊蹲馬步，
沒有三個時辰不許起來。」驚聞噩耗，我從半死不活里驚醒，瞪圓了眼睛。
年少成名、英勇無比的少將軍不知何時站在我的身后?！高祝俊刮艺J得他，
他長得實在是太好認了，就是那日破門而入的小將軍，原來他是安國人。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垃圾：「速度?！刮夷母一刈?，哆哆嗦嗦的領罰了。
方才提醒我的大兄弟對我投以同情的目光，我順勢問：「少將軍叫什么名??？」
大兄弟一臉震驚：「少將軍的威名安國無人不知啊?！埂高?，我自小山野長大，
而后忙著各地做點小生意，這些事倒沒怎么關注過?！刮颐嗣亲印！干賹④娒麊娟懺粕?，
家族世代為武將，十三歲就上陣殺敵了。他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元帥，
兄長也是極為英勇的一品將，可惜五年前的渝川之亂打得異常艱難，死了太多人，
他們皆折損在那場戰(zhàn)役里，唯有少將軍活了下來。」我唏噓不已：「真是滿門忠烈啊……」
天色已經很晚了，我蹲完馬步的兩條腿活像沒有知覺的棍子，我一瘸一拐拖回了營帳。
營帳里是沒有床的，一間能住十幾個人，全都是地墊上鋪棉被，棉被上再蓋棉被，
大通鋪一起睡。震天的呼嚕聲牽扯我的神經，我視線轉了一圈，發(fā)現(xiàn)拐角處還有人沒睡，
我定睛一看，是白天的大兄弟?！复笮值苣阏婧冒?，還給我留位置?！刮引b牙咧嘴地躺下去。
大兄弟一臉無語：「我有名字的，我叫安十七?！故摺毅读算叮?/p>
旋即笑道：「這真是一個好名字。」3.第十五日，好消息，我不僅可以拉開弓，
還能射個七八環(huán)左右！壞消息，要開始練馬術了。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摸到馬，
馬見風使舵，我還沒摸到它的尾巴，它便揚起蹄子踹了我一腳，害得我膝蓋烏青，疼得不行。
還是安十七去野外采了草藥給我敷，我才覺得好受點。我逐漸習慣裹起胸帶，束起頭發(fā)，
做個瀟灑的男兒郎了。軍營里的將士們經常笑我長得嫩、長得矮，若不是見我耳上無環(huán)痕，
胸前“太平”，都要以為我是個女娃，我早就練就一副鐵面無私的厚臉皮，
呲著牙打哈哈混過去?？赡軟]人敢想，
會有人膽大包天女扮男裝、冒名頂替一個死人的身份參軍。
這任何一條拉出來都是足以砍頭的罪名。又是一日習練馬術，
我毫不意外的、壯烈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馬蹄在我四周踏過，我爬不起來，
只能往旁邊翻滾躲避才不至于被踩死?！高€是你?！龟懺粕T著駿馬，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風吹起他朱色的戰(zhàn)袍，那高高豎起的馬尾也隨之揚起，在空中打了個轉，
發(fā)梢輕輕掃過少年的臉頰，落在肩膀上。即便這張臉生得足夠俊美，我也沒心情欣賞了，
我再次哆哆嗦嗦的準備領罰?！赶衲氵@樣的廢物并不多。」
他言辭犀利：「為什么還能從馬上摔下來，說不出個所以然，本將軍還會罰你?！?/p>
「因為我的馬是個勢利眼，沒有你們的聽話！」我下意識說出心里話，驚恐地捂住嘴。
他笑了，眉目間漸漸舒展開：「今天心情好，不罰你了?！埂杆艘膊诲e嘛，
還是個少年心性?！刮颐掳袜哉Z，盯著他遠去的背影發(fā)呆。
十七把我從地上拎起來：「你還要在地上坐多久，臟死了?！埂概杜丁！刮胰鐗舫跣?。
夜半時分，我從劇痛中蘇醒，我抹了一把布滿汗珠的臉，悄悄起身。值夜的兵衛(wèi)攔住我，
他掃了眼我的腰間木牌：「一更天后不允出營，來這么久規(guī)矩都不懂？」新兵木牌，
老兵銀牌，將軍金牌，安國的兵都有嚴格的劃分，等級越高榮光也就越高。
我捂著心口處的手移到肚子：「下風處的圊溷堵了，我吃壞了肚子，麻煩行個方便?！?/p>
兵衛(wèi)見我面色逐漸發(fā)紫，不像是作假的樣子，隨即揮手道：「快去快回！」「多謝?！?/p>
我如風般竄了出去。一路繞到后門，確定無人后我才往深林里跑，
跑到極少人踏入的僻靜地才放慢腳步。我較之常人耳聰目明，身后的動靜瞞不過她。
「你來了?！拱堤幦藙恿藙?，慘淡的月光透過樹林縫隙傾瀉而下，折射到他的臉上。
此人一身勁裝，氣質鋒利如刀，黑黑的瞳仁中透著絲絲邪氣，正是我在燕國的上領，崖九風。
他仔細端詳我的臉：「半年未見，你怎么活成這副潦倒的模樣？」我痛得要死，
沒有心情與他開玩笑：「時間到了，解藥給我。」崖九風在我手心里倒了一粒藥，
我迫不及待地吞下，使勁揉了揉胸骨。「你進安營已有大半個月，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我垂下眼：「安國軍營防守甚嚴，我也只與陸云生見了寥寥幾面，他只對我有粗淺的印象，
我還沒有理由接近他，布防圖的事著實有些棘手?！埂柑??！?/p>
崖九風似有不滿：「這樣的作風可不像你。」「屬下知道了?！刮夜枪?jié)握得泛白。
4.入了軍營好像也吃不飽，我根本搶不過那些貨真價實的男人們，每次一放飯，
他們就像餓狼撲食一般。我望著一點肉沫都沒剩的菜缸，
又看了看面前只有幾根菜葉子的盤子，氣得摔筷：「都是豬嗎一天到晚！」
安十七把他的饅頭遞給我：「你吃不吃？」「吃吃吃，吃你個頭！」
我把饅頭塞進安十七的嘴：「肉都被那不要臉的李黑胖搶走了，我氣都氣飽?！?/p>
晴朗無比的好天氣，暖得像春天一樣，我則心煩意亂地蹲在軍帳門口的一棵老樹旁生悶氣。
「是誰在那鬼鬼祟祟?！垢糁罄线h陸云生就發(fā)現(xiàn)了我，
他右手握著弓箭、左手提著一只射死的大雁。我獻殷勤似地跑到他身上，
雙眼黏在那只大雁上：「少將軍你好厲害啊，這個天氣都能打到獵物，要不要我?guī)湍闾幚?。?/p>
雖然是詢問的口氣，可我的手已經不聽使喚地伸了過去。「軍營難道短你吃食？
收收你的口水?！姑鎸ξ乙桓别I死鬼投胎的饞涎欲滴之色，他不禁露出嫌惡。
我實在是太餓了，一把奪過大雁：「燒水燙鴨，拔毛剖肚，架火野烤，滋滋冒油……」
柴火燒得旺，一團團熊熊火焰上架著烤熟的大雁，我迫不及待地抽下雁大腿，
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干賹④?，你吃……你吃??！」我塞的滿嘴都是，熱情地遞給陸云生。
他輕輕推開我的手：「宋十三，你真的三十了？」
好熟悉的問題……我咽下口中的肉：「對啊，我聽其他兵說你才二十歲，」
我嘖嘖嘆道：「我年輕的時候要是生個兒子，差不多和你……」見我越說越不像話，
陸云生臉色漸冰：「不要和我亂認親。」他提弓就走，我留在咯咯地笑了個不停，真好玩啊，
生氣的樣子都那么好看。試煉結束了，自然就要上戰(zhàn)場。接下來的半年里，
我隨著安國軍隊四處東奔西跑，打了多場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我不是裝死就是在取巧，
總之和我一同入營的那些人都折損了大半，我都還好好的，偶爾碰到了陸云生，
他那驚嘆的眼神仿佛都在告訴我：「你居然還在？」
此次安國是要奪回燕國前幾月?lián)屨既サ拇罂h城，這場戰(zhàn)打了兩天一夜，
可謂是纏纏綿綿不分勝負，兩國扎營各退了幾十里地。隔日，風云再起，
鐵騎飛騰、橫刀立馬。安兵按原計劃從縣城背后包抄燕兵，不料燕軍早有準備，
安兵無處可撤，只得硬著頭皮上陣，燕軍不停從城樓之上發(fā)射火藥，
一時間炮火沖天、硝煙四起，整個空中都盤旋著黑煙濃霧，茫茫辯不得方向。
我從排排馬革裹尸的尸體中挑了一把稱手的長刀，我的臉上、身上布滿傷口和熏出來的黑煙，
此時此刻恐怕無人認出我是誰，我手持兵器一路突破重圍，殺出條血道來。片刻不停，
我立即點燃信煙，裊裊的彩色煙霧直升空中，
我只希望正在城門作戰(zhàn)的陸云生發(fā)現(xiàn)信號趕來支援，倒不是我善心大發(fā)，實在是我也怕死。
一陣極快的風聲從我耳邊穿過，刀鋒擦過我的臉龐，寒光倒映在我的瞳仁里，我偏身后退，
躲過了來人的襲擊，我立起長矛與其纏斗在一起。我全神貫注與面前成群燕軍抵抗，
無暇關注背后的襲擊，強有力的馬蹄聲漸近?！感⌒谋澈螅 怪宦牎高选沟囊宦?，
我猛得回頭，才發(fā)現(xiàn)予以襲擊我的燕軍已被馬背上人刺穿胸膛。
陸云生揮著利劍將一眾涌上的燕軍斬殺，他側過身向我奔來，撈起我的衣領將我騰空提起。
一瞬間沙石飛走，待我魂魄歸體，就已經落坐到馬背上。5.此次戰(zhàn)役安國損了不少兵將，
連夜把扎營地挪到較為安全的偏僻之地，一來可做休整，二來怕燕軍突來伏擊。
所有都是臨時東拼西湊建立出來的，條件自然是不怎么好，從上至下，都帶著大大小小的傷。
我給安十七受傷的胳膊纏著紗布，見他一臉莫名的癡笑，我狠勁系結，教他疼得張牙舞爪。
「你看我干嘛？我臉上有花啊?！拱彩邔嵲拰嵳f：「十三，你長得可真秀氣。」「滾滾滾！
」我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起身告別。我要去尋在營中商討戰(zhàn)事的陸云生，
此時不獻殷勤更待何時？這大好的機會。只是遠遠的，我就看到他累得靠在柱子上睡著了，
我拿來一件斗篷給熟睡的陸云生披上。幾乎是下一秒他就醒了，軍人的警覺性向來很高，
他看向我：「謝謝。」「是我該謝謝少將軍救我?！刮衣冻龀绨莸谋砬?。
陸云生眉宇卻積蓄起陰霾：「這次是我決策有誤，對不住這些將士們?！?/p>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他們?yōu)閲柢|，都是死得其所的?！?/p>
給那些傷兵包扎了一天的傷口，我的腰已經直不起來，掀了被子躺下去，還沒閉眼多久，
就有老兵撩簾子進屋問道：「誰是宋十三？少將軍有請。」我不自覺露出了點笑，
白天的安慰起了效果。我立馬爬起去了陸云生的帳篷?！高@可是名滿天下的好酒“桃花釀”，
請坐。」陸云生招我落座，神采飛揚介紹著桌上的酒壇。還以為是來找我談心，
沒想到是請我喝酒。我干笑幾聲：「少將軍客氣，只是我這粗人向來不會品酒?！?/p>
說著我就要逃。他按住我的肩膀，自顧自給我倒?jié)M一杯：「沒關系，你只管喝就是?！?/p>
便再無法推拒，我硬著頭皮裝作豪爽的模樣一口悶了，好酒不好酒沒品出來，
就是喉嚨火辣辣的犯癢：「咳咳咳……真是好酒！多謝款待！」我喝酒時劣拙笨態(tài)盡顯，
令人發(fā)笑。陸云生喝酒卻是瀟灑恣意，一舉一動皆露出少年人的風流韻致，他長睫低垂，
正轉著酒杯出神，眼下的一粒紅痣似乎更加瀲滟了。我擦了把口水：「當真是秀色可餐……」
「宋十三，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關注你嗎？」陸云生問我。這酒越喝越上頭，
我索性放開了喝，跟喝白水一樣咕嚕下肚，
我聞言搖了搖頭：「不知道……難道少將軍是覺得我蠢得顯眼嗎？」
清亮的笑聲響在我的耳邊，陸云生一笑那可就更好看了?！肝倚r候也像你這樣偷懶耍滑，
不愿意好好練功、不愿意上戰(zhàn)場廝殺?！埂干賹④娔阍趺醋兌嗔恕！?/p>
我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些什么，掰著手指數(shù)眼前的分影：「一個……二個……好多個……」
再后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天光大亮，我從垂死夢中驚坐起，
頭痛欲裂地掃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這是陸云生的帳篷，他人倒是不見蹤影了。壞了！
我嚇得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裝束，將將提起的心又落下，緩緩出了口氣。
還好還好……裝束未變，他應該沒有察覺。6.夜色朦朧。我穿梭于密密的林中衣角飛訣，
走得又急又快。身后即是無邊的催命符。后方人的輕功也遠高于我，不一會他便與我追平，
我拔劍和他斗在一起?！改闶钦l？」我額角滲出冷汗，體力漸漸不支，
咬牙抵住壓在我身前的長劍。因安燕大戰(zhàn)打亂了周圍村莊城鎮(zhèn)的部署，
成群結隊的山匪趁機引亂，使得百姓們苦不堪言，陸云生本想帶著小部隊上山而行包抄剿匪，
可山勢險峻蜿蜒，匪群好守，我方攻勢受阻，只得另換他法。后有人獻策，說匪者好色居多，
不如送上美人計進匪圈，里應外合一舉攻破。這漂亮姑娘是好找，
可既要漂亮又要有功夫傍身還要機靈的姑娘卻不多，營里人最終出了個損招，
找個清秀的年輕新兵扮美人就是，這擔子七拐八拐最終落到了我的頭上。
誰叫我內里確實是個女孩子呢，雖然我表面有遮有掩，但我沒有喉結不長胡子，
就成了最好的人選。為取得陸云生的信任，我答應了。換回女裝，我特意蹲點山匪出行，
演了一個剛死雙親無路可去的弱女子，兵荒馬亂的日子最不缺這樣的女人，
可那山匪豈能把送上門的再放走？我順利進入匪營，假意要為他們做飯，
按照商量好的計劃晚上在他們興高采烈喝酒闊談的時候煮了一大鍋下了迷散的排骨湯。
最后我放了信煙提醒陸云生他們可以有所行動，先行離開。我剛出匪寨沒多久，
半路就被人盯上了，他像是特意在這附近等我一樣， 偏偏這人武功、輕功皆高于我，
我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過。思緒回籠，我逐漸力不從心，只能吃力地抵抗著他的攻擊。
黑衣人冷笑，露出的一雙眼睛冰如寒雪：「你退步不少，連我的五成都接不住了?！?/p>
他一出聲，我便識破此人身份?！秆戮棚L！我敬你是上屬，你卻在這里玩我？！」
我目眥欲裂，一把扔了手中劍。黑衣人取下蒙面黑罩，果然露出崖九風的面容來，
他劍刃的鈍角壓在我的肩膀上：「跟我回去，陛下要見你?！刮衣勓泽@訝：「為何？
我的任務還沒完成。」「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不能走，
我要趕在陸云生他們剿滅匪窩之前回安營，否則會引起懷疑。」
我面上的蒼白卻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崖九風收回劍，回插入劍鞘：「陛下沒有很多耐心，
更何況那一戰(zhàn)我們也損失慘重，你辦事不力，要付出你應有的代價，懂么？」「嗯?！?/p>
我低下頭，風聲幾乎把我答應的聲音蓋過。7.朦朧夜霧籠罩著整座燕宮，幽暗、靜謐，
如同沉沉酣睡的巨獸。我咽了咽口水，手已經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竟然連推開門的勇氣都沒有。良久，我狠心推開，沉甸甸的殿門緩緩敞開。殿內的高塌上，
正坐著一個人，這個人的面孔我再熟悉不過了，他是冷酷的、無情的，只有心情很好的時候，
才會對我展現(xiàn)出那么一點點轉瞬即逝的溫柔。現(xiàn)在，他面如冠玉的臉上布滿寒霜，
向我遞過來一個冰冷的凝視，仿佛洞穿了我所有的偽裝。此人，便是燕王李拓。「陛下。」
我跪倒在地，余光瞥見身旁橫著的幾具身體，有男有女、皆穿著暗衛(wèi)的統(tǒng)一服飾。
燕王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從你離開到潛入安營，過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據(jù)探來報，
陸云生和你關系并非表淺，孤很好奇，那安宮的布防圖，你究竟是拿不到，還是不想拿？」
接連的提問讓我喘不過氣，也不知如何去找補才算合理。我立即磕頭請罪：「還望陛下明鑒，
陸云生對卑職是有幾分照拂，可那布防圖是重中之重，卑職曾探查過，
陸云生乃是隨身攜帶、藏在里衣內的，卑職實在是無法有良機下手……」
燕王喜怒難辨：「你從何得知那布防圖藏在陸云生的里衣里，難不成，你親自看過？」
我抬頭，不禁直視燕王的眼睛：「陛下這是什么意思……」「莫要和孤裝傻?！?/p>
「卑…卑職在陸云生眼中不過是個男子，和他一同泡過溫泉，當時他隔著屏風換衣，
屏風破洞，故而從中得知。」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解釋，不敢去看燕王的臉色。
「孤給你的那枚玉佩呢？」燕王未曾表態(tài)，只提起另件事。我的大腦飛速搜尋，
頓時汗如雨下，那玉佩……貌似被我當了，還只換了身破爛衣服。記憶回溯到我的腦海里，
之前我還在暗衛(wèi)的時候，燕王經常讓我侍奉他穿衣，我給他系腰帶的時候不過多看了兩眼，
就被他注意到了。燕王那時問我喜不喜歡那玉佩，我不敢答話，他又生氣地斥我唯唯諾諾，
絲毫不見小時候的天之驕女模樣，我只得苦笑地對他說：「天之驕女？陛下，
卑職現(xiàn)下不過只是個亡命之徒?！棺詈?，我跪送他早朝，玉佩則被他嫌棄地扔給了我，
他說：「你摸過的東西，孤不要?！刮夷X子很亂，緊張到不停地咽著口水，
眼淚也不聽使喚的接連落下。燕王慢慢地起身，他寬大的手掌扶住我的胳膊，
擦去我不停掉落的眼淚：「玉佩背面刻了天家名諱，那當鋪老板恐生事端當天就報了案，
兜兜轉轉又落回孤的手里。」語氣溫柔，可言語中的警告之意，顯之盡然。
他攬袖坐于臺階與我平視而對，我覺頭上一松，原本束好的長發(fā)散落，我滿頭霧水：「陛下？
」「通體白玉、盈盈水色，好簪?！寡嗤醢淹嬷耵ⅲ徽{散漫：「不過，是男子的款式，
他送你的?！共皇窃儐柕目跉猓置髦牢业囊慌e一動，還要來假情假意地問我？
這確實是陸云生送給我的，年初他問我的生辰是哪日，我隨口胡謅了一個，他竟當真，
送了我玉簪，說玉可保平安，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愿我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