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直認(rèn)為這將是我辦過的最完美的案子。死者是兇手,兇手又成為了死者,
天衣無縫的作案手法。 而我親手找到了破綻,破解了這場完美犯罪。
可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這樣的,因?yàn)榫驮谖医Y(jié)案的那個,我收到了另一個死者寄來的磁帶,
內(nèi)容為:“游戲才剛剛開始,林警官。
”而這一切都要從那個下雨天開始1.位于南方的L市本就雨水多發(fā),
而這天的雨我覺的特別大,南岸碼頭,警燈把這片混亂的雨幕切割成詭異旋轉(zhuǎn)的藍(lán)紅色塊,
像極了某個廉價夜店的燈光秀,只是這里的味道是鐵銹、江水和不祥的死氣。
碼頭邊的淺灘圍滿了人,走到淺灘前端我蹲了下去,水立刻浸透了褲腿,冰涼刺骨。
法醫(yī)老陳剛把尸體翻過來,見我過來便立即和我介紹起的情況:“死者男性,三十五到四十,
初步看是溺水。但這兒,”老陳抬了抬那僵硬的下巴,露出脖頸上一圈刺眼的紫紅色瘀痕,
“看見沒?生前讓人勒過。死亡時間,昨晚十點(diǎn)到十二點(diǎn)?!蔽亦帕艘宦?,
目光掃過那張腫脹發(fā)白的臉,最后定格在他死死攥著的右手上。那拳頭握得那么緊,
仿佛溺水前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死了也不肯放開的執(zhí)念?!瓣_。
”我對旁邊的取證抬了抬下巴。兩個小伙子費(fèi)了點(diǎn)勁,才把那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撬開。
一枚銅紐扣。靜靜地躺在那攤開、毫無血色的掌心。它被燒得扭曲變形,邊緣都熔化了,
像是從什么極端高溫的地獄里搶出來的。但詭異的是,
背面刻著的字母卻異常清晰——X&Y“奇了怪了,”老陳嘀咕,“水里泡了一夜,
這東西居然沒沖走,還攥這么緊?”我沒說話,心里那根弦卻猛地繃緊了。
用鑷子小心翼翼夾起那枚紐扣,放進(jìn)證物袋。雨更大了,敲打聲沉悶得讓人心慌。這玩意兒,
絕不是什么意外落水該有的。2.“頭兒!身份查到了!”助手小王頂著雨跑過來,
手里的平板電腦屏幕沾滿了水珠,“唐亦辰,三十五歲,宏源私募的金牌顧問,
三個月前剛幫他們啃下了科訊的對賭協(xié)議,狠角色一個,業(yè)內(nèi)名聲很響。
”唐亦辰…我記下這個名字?!巴ㄖ覍倭嗣矗俊薄罢?lián)系。他獨(dú)居,爹媽在國外,
一時半會兒聯(lián)系不上。”我站起身,雨水順著帽檐成股流下?!白?,去他家瞧瞧。
”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枚紐扣,X&Y,到底是什么鬼?
唐亦辰的公寓在市中心頂級樓盤,視野能他媽俯瞰半個城市。但一進(jìn)去,我就覺得不對勁。
太干凈了。太整齊了。冰箱里的食物按保質(zhì)期排列,書架上金融書籍像用尺子量過,
客廳一塵不染,煙灰缸干凈得能照鏡子。這不像個家,像個精心布置卻沒有活人氣的展廳。
我在書房逡巡,手指劃過桌面,一絲灰都沒有。這人有潔癖,或者……在極力隱藏什么。
“林隊!有發(fā)現(xiàn)!”客廳壁爐邊,取證的小李突然喊了一聲。我快步走過去。
小李用鑷子從爐膛灰燼里,夾出小半張焦黑的紙片?!安铧c(diǎn)就燒沒了?!蔽医舆^證物袋,
對著光仔細(xì)看。是張轉(zhuǎn)賬憑證的殘片,大部分信息都燒沒了,
只剩幾行字還能勉強(qiáng)辨認(rèn):【金額:7,000,
000.00】 【收款人:沈硯】 【日期:11月2日】十一月二號。就是他死前一天。
沈硯?這名字像根針,輕輕扎了我一下。耳熟。3.“沈硯…”小王在一旁皺著臉想,
“哎喲!是不是那個沈氏基金的少爺?他家七年前不是垮了嗎?老爹跳了樓,
聽說他現(xiàn)在……搞音樂去了?當(dāng)指揮家?”“對!就是他!難怪讓我有熟悉感”我心道。
“七百萬!前一天剛轉(zhuǎn)完巨款,第二天就被勒脖子扔江里,
死后手里還攥著個燒變形的古怪紐扣?這他媽要是意外,我把證物袋吃了!
”小王繼續(xù)念叨道這是我手機(jī)突然響了,是技術(shù)科?!傲株牐~扣的初步檢測出來了。
上面的痕跡不是江水腐蝕,是高溫火焰燒灼。更怪的是,
表面檢測到微量鎂和硝酸鍶…”“說人話!”我不耐煩地打斷?!巴ㄋ字v,
就是舞臺特效用的東西,制造那種逼真火光效果的。
”舞臺特效…沈硯…指揮家…我猛地抬頭,看向窗外。雨還在下,
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雨霧里。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椎慢慢爬上來。我回頭下命令道,
“把這公寓再搜一遍!特別是這個壁爐!看看還有沒有他沒燒干凈的東西!”我感覺,
我摸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冰山下隱藏的東西,足以把我整個人都拖進(jìn)黑暗里4.回到局里,
那枚紐扣和半張轉(zhuǎn)賬憑證像兩把火,燒得我坐立不安。沈硯。沈氏集團(tuán)的落魄少爺。
七年前那場轟動全城的金融案我還記得,沈氏大廈一夜傾覆,董事長沈明輝從頂樓一躍而下,
摔得粉身碎骨。當(dāng)時都說是一個匿名舉報人遞了關(guān)鍵證據(jù),沒想到,竟然可能跟唐亦辰有關(guān)?
而如今,唐亦辰死前轉(zhuǎn)給他七百萬,然后就被殺了。這他媽要是巧合,我林?jǐn)蓚€字倒著寫!
“頭兒,查了沈硯案發(fā)當(dāng)晚的行蹤。”小王一臉晦氣地湊過來,“媽的,
這廝在大劇院搞交響樂直播,從八點(diǎn)半到十二點(diǎn),全網(wǎng)直播,幾千雙眼睛盯著,
還有慶功宴到凌晨。時間卡得死死的,他根本沒作案時間!”直播?幾千人看著?
我心里一沉。抓過平板快速瀏覽演出錄像。鏡頭里的沈硯,穿著筆挺的燕尾服,
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揮舞著指揮棒,每一個特寫都清晰無比,表情投入,
甚至額頭還有細(xì)密的汗珠。完美。太他媽完美了。像精心排練過無數(shù)遍的戲。
“上次查案我們測的大劇院到南岸碼頭,不堵車最快多久?”“11分鐘,雖然不遠(yuǎn),
但除非他會瞬移,否則怎么能在直播時間出現(xiàn)在另一個人地方殺人。”小王撓頭,“頭兒,
會不會方向錯了?也許那七百萬真是還債?殺人的是別人?
”我盯著屏幕上沈硯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一股邪火窩在胸口?!安?!
給我往死里查沈硯和唐亦辰的關(guān)系!七年前,七年后,一根毛都別放過!”直覺告訴我,
這王八蛋絕對有問題。越是完美,越是虛假!5.調(diào)查結(jié)果很快出來,卻讓我更迷惑了。
七年前,舉報沈氏基金的匿名信,筆跡專家初步比對,高度疑似唐亦辰!
而唐亦辰正是靠著這件事,在金融圈嶄露頭角,最后成了對賭協(xié)議的金牌殺手。而沈硯,
家破人亡后,銷聲匿跡了幾年,居然跑去歐洲學(xué)了音樂,回來成了小有名氣的指揮家。
履歷干凈得像張白紙,沒有任何污點(diǎn),甚至還有不少慈善義演的記錄。一個舉報者,
一個受害者。唐亦辰欠沈硯的,何止七百萬?那是血海深仇!可為什么是七年后才還錢?
為什么還了錢就死?沈硯又是怎么做到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的?
那枚紐扣…舞臺特效…我猛地抓起電話:“技術(shù)科!給我一幀一幀地分析沈硯的演出錄像!
特別是特寫鏡頭!我要知道有沒有剪輯或者替換的痕跡!”6.幾天后,
技術(shù)科的小張頂著黑眼圈沖進(jìn)我辦公室。“頭兒!邪門了!錄像本身沒問題,不是后期P的,
詢問了劇場人員和觀眾也沒有問題我心里一涼?!暗牵☆^兒,我們查到演出中途,
第三和第四樂章之間,有三十分鐘的換場休息時間!指揮完全可以短暫離開!
”小張暫停在了一段舞臺空蕩蕩的畫面和我說道。三十分鐘!
我記的劇院后臺有條專門的貨運(yùn)通道出去,車速夠快的話,到南岸碼頭…十一分鐘!殺人,
再返回…時間卡得剛剛好!我的血熱了起來。“申請搜查令!去大劇院!給我搜!
特別是那條貨運(yùn)通道,一?;覊m都不要放過!”然而,我們撲了個空。通道干干凈凈,
像是被徹底清理過,連個指紋都沒留下。監(jiān)控?早就壞了半年了。沈硯就像個抹了油的泥鰍,
根本抓不住任何實(shí)質(zhì)性的把柄。案件再次陷入僵局。領(lǐng)導(dǎo)拍著桌子讓我放下對沈硯的執(zhí)念,
轉(zhuǎn)向其他可能性。我憋屈,卻無可奈何。沒有證據(jù),一切都是空談。7.直到一個月后,
小王通知我唐亦辰的車找到了,技偵科很快在唐亦辰那輛報廢奔馳的行車記錄儀殘存音頻里,
提取到了一段模糊的對話:【…你遲到了。】——這是唐亦辰的聲音,帶著不耐煩。
然后是開車門的聲音,錄音戛然而止。而唐亦辰對話的對象,被稱呼為——“阿渡”。
8.“阿渡”,真名杜鳴。沈硯樂團(tuán)里一個毫不起眼的第二小提琴手。沉默寡言,像個影子。
抓捕過程順利得詭異。在樂團(tuán)的排練廳,我們找到他時,他正安靜地擦著他的琴。看到我們,
他沒有絲毫驚訝,只是默默放下琴和琴弓,甚至自己伸出了雙手。只是在被帶離前,
他忽然回頭,朝著墻角的監(jiān)控攝像頭,露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微笑。那笑容,讓我后頸發(fā)涼。
審訊室里,杜鳴痛快得讓人懷疑人生?!笆俏覛⒘颂埔喑?。
”他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盀槭裁??”“他欠我錢,很多錢。七年了,
賴著不還?!倍砒Q聳聳肩,“他說只要我?guī)退幚淼粢恍闊?,就分我股份。結(jié)果呢?
屁都沒有。債務(wù)到期,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他不還,我就拿他的命抵?!眲訖C(jī),時間,
地點(diǎn),甚至部分細(xì)節(jié),都對得上。隊里幾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案子可以結(jié)了。只有我,
總覺得哪里不對。太順了。順得像排演好的劇本。9.我拿出那枚銅紐扣的照片,
推到他面前?!罢J(rèn)識這個嗎?”杜鳴臉上的平靜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縫。他瞇起眼,身體前傾,
死死盯著照片,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然后,他緩緩靠回椅背?!安徽J(rèn)識’。”他聲音有點(diǎn)干。
原本以為此案可以就此完結(jié),但第二次審訊,杜鳴給了我們一個大大的驚喜,他翻供了。
“案發(fā)那天,沈先生讓我把唐亦辰約到碼頭,說有事談。我照做了。但我到的時候,
看見唐亦辰已經(jīng)被人推進(jìn)了江里。推他的人…戴著黑色漁夫帽,帽檐壓得很低,
我只看到他下半張臉…有很可怕的燒傷疤痕。”“為什么第一次不說?”杜鳴苦笑:“我怕。
沈先生對我有恩。而且那個紐扣我在沈先生那邊見到過一樣的”他猶豫了一下又補(bǔ)充道。
“沈先生,沈硯?”我追問道。杜鳴點(diǎn)了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