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神俱滅，永不超生。
聽到這八個字，我反而笑了。
“好啊?！蔽覍χ摽?，輕聲說，“成交?！?/p>
只要能殺了那幫混蛋，只要能讓阿梨回來，讓我和塵光一起死，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我拿著那張“逆天符”，回到了萬佛宗。
塵光正在等我。
看到我回來，他那顆懸著的心，才終于放下。
“你回來了?！彼锨耙徊?，想拉我的手。
我退了一步，避開了。
他愣住了。
“姜窈？”
我看著他，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塵光，對不起。”
他眉頭緊鎖：“對不起什么？”
“我騙了你?！蔽铱粗难劬Γ蛔忠痪涞卣f，“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我接近你，勾引你，讓你為我動心，為我破戒……都只是我的任務(wù)。”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說什么？”
“我說，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蔽覛埲痰?，將刀子，一刀一刀，插進他心里，也插進我自己心里，“你不過是我完成任務(wù)的工具?，F(xiàn)在，任務(wù)完成了，我也該走了?！?/p>
“不……我不信?！彼麚u著頭，眼神里滿是痛苦和不解，“那你為什么哭？為阿梨，為那些村民……你明明……”
“演戲罷了。”我打斷他，笑得像個妖女，“我們執(zhí)行者，最擅長的，就是演戲。眼淚，是最廉價的道具。我只是沒想到，你這么好騙。堂堂佛子，被我一個妖女，玩弄于股掌之間?！?/p>
我每說一個字，他的臉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即將碎裂的玉像。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他嘶啞地問。
“因為，我膩了?！蔽肄D(zhuǎn)過身，不再看他，“這個游戲，我玩夠了。你，也讓我覺得無趣了。”
我一步一步，朝山門外走去。
我知道，他就在我身后，看著我。
我知道，我的這些話，比任何刀劍，都傷他更深。
可我必須這么做。
只有讓他對我徹底死心，恨我，厭惡我，我才能……毫無顧忌地，去拿走他的“佛骨”。
我走到山門，正準備離開。
他突然開口了。
“你要去哪？”
“與你無關(guān)?！蔽依淅涞?。
“你要去找他們，報仇，對不對？”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我身體一僵。
“是又如何？”
“帶上我。”
我猛地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痛苦和掙扎，只剩下一片我看不懂的平靜，和……溫柔。
“姜窈，”他看著我，緩緩地笑了，“你的演技，真差?！?/p>
我的心，猛地一顫。
“你說謊的時候，不敢看我的眼睛?！彼徊揭徊?，朝我走來，“你在乎阿梨，在乎那些村民，更在乎……我。對不對？”
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走到我面前，抬起手，輕輕地，為我拭去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眼淚。
“別怕?！彼崧曊f，“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p>
“你……”我徹底崩潰了，撲進他懷里，放聲大哭，“你這個傻子！你這個天底下最傻的傻和尚！”
他抱著我，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不傻?！彼谖叶?，輕聲說，“能遇見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p>
……
我把“逆天符”和祖師的話，都告訴了他。
他聽完，只是笑了笑，然后，拉著我的手，走到了萬佛宗的后山禁地。
禁地中央，有一個祭壇。
“你就在這里，等我?！彼麑ξ艺f。
然后，他盤膝坐下，閉上了眼。
下一秒，萬丈金光，從他身上沖天而起。
他雪白的僧袍，寸寸碎裂。
他的血肉，開始剝離。
我看到，一根根泛著七彩光芒的，晶亮的骨頭，從他身體里，飛了出來。
佛骨！
他在主動剝離自己的佛骨！
“不要！”我撕心裂肺地大喊，想沖過去阻止他。
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了外面。
“傻瓜……”他看著我，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嘴角卻不斷地涌出鮮血，“這佛骨，留著，也沒用了。倒不如……換你一世安穩(wěn)?！?/p>
一根，兩根……
整整二百零六根佛骨，盡數(shù)離體，懸浮在空中，散發(fā)著至純至陽的氣息。
而他，則變成了一個血人，軟軟地，倒了下去。
“塵光！”
我瘋了一樣地撞著屏障。
那二百零六根佛骨，卻像是受到了指引，盡數(shù)朝我飛來，融入了我的身體。
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的力量。
我一拳，轟碎了屏障，沖到他身邊，抱起他已經(jīng)冰冷的身體。
“不……不會的……”我顫抖著，將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斷地輸送給他。
可他的生機，依舊在飛速地流逝。
“沒用的……”他虛弱地笑著，抬起手，想摸摸我的臉，“快去……殺了他們……然后，好好……活下去……”
他的手，終究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我抱著他，呆呆地坐著。
天空中，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丫頭，時機已到。以佛骨為祭，燃你神魂……”
“閉嘴！”我抬起頭，對著天空，發(fā)出一聲怒吼，“我改主意了！”
“什么？”
“我說，我改主意了！”我看著懷里氣息全無的塵光，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要什么毀滅世界的力量了！我也不要報仇了！”
“我只要他活！”
“我用這一身佛骨，用我的神魂，用我的永不超生，換他活命！”
我說完，毫不猶豫地，將體內(nèi)那股磅礴的力量，盡數(shù)逆轉(zhuǎn)，灌入了塵光的身體。
同時，我手中的“逆天符”，也化作一道金光，沒入了他的眉心。
我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我的意識，也開始模糊。
在徹底消散的前一刻，我看到，他長長的睫毛，輕輕地，動了一下。
真好。
傻和尚，這一次，換我來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