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禾,今年二十歲,和哥哥阿松、父親擠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
這屋子在一棟建于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老舊居民樓六層,沒有電梯,每次買完菜爬樓梯,
都要在三樓歇口氣才能繼續(xù)往上走。房間總面積不到四十平米,
用一塊洗得發(fā)白的藍布簾隔出兩個小空間,里間一張單人鐵架床,是父親的住處,
床底有裝著舊衣服的紙箱;外間一張上下鋪,我睡上鋪,哥哥睡下鋪,
墻角一張掉漆的折疊桌,既是餐桌也是書桌,旁邊一個二手衣柜,柜門合不攏,
要用繩子拴著才不會敞開。父親今年五十八歲,前幾年在工地搬磚時,
被腳手架上掉落的鋼管砸傷了右腿,落下了殘疾,走路一瘸一拐,連長時間站立都費勁。
現(xiàn)在他在小區(qū)門口幫人看自行車和電動車,一個月掙一千八百塊,
除了要給自己買止痛藥和膏藥,還要貼補家里的水電費。我高中畢業(yè)后沒考上大學,
在樓下的 “張記家常菜館” 當服務員,每天從早上十點忙到晚上九點,管吃管住,
但我大多數(shù)時候住在出租屋里,一個月三千塊工資,大部分都交給父親,
自己只留幾百塊當零花錢。哥哥阿松比我大六歲,今年二十六,是家里的頂梁柱。
他平時在建材市場幫人扛板材,閑時也接些搬家的零活。搬家比扛板材掙得多,
一次能有三百多塊,就是累,要扛著家具上下樓。他個子不算高,
但常年干力氣活練出了一身結(jié)實的肌肉,一個幾十斤重的行李箱,他能單手拎著上六樓。
建材市場的活計不穩(wěn)定,搬家的活也時有時無,平均下來一個月能掙五千多塊,
這筆錢是家里最主要的收入來源。以前的日子雖然苦,但也算安穩(wěn)。哥哥每天下班,
都會繞到小區(qū)門口的包子鋪,給我?guī)б粋€肉包子。他知道我在餐館總吃素炒面,
怕我營養(yǎng)不夠,總說:“阿禾,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肉,別省錢。
” 我每次接過肉包子,都能看到他肩膀上被扁擔壓出的紅印,有時候印子太深,
連衣服都遮不住。他還總跟我說:“再攢兩年錢,哥就帶你去學汽修。我打聽好了,
鎮(zhèn)上的汽修廠招學徒,管吃管住,學會了一個月能掙七八千,比在餐館當服務員強多了,
也不用像哥這樣賣力氣?!?我嘴上嗯嗯地應著,心里卻沒太當回事,學汽修要花時間,
還不一定能學好,倒不如現(xiàn)在當服務員自在,混一天是一天。父親也總勸我:“阿禾,
聽你哥的話,學門手藝。我這腿不行了,以后家里還得靠你們兄弟倆。你哥是個實在人,
不會害你?!?我每次都敷衍著點頭,轉(zhuǎn)頭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后。但從上個月初十那天起,
哥哥突然變了,變得讓我有些陌生。那天是周六,我休息。早上七點多,哥哥就起床了,
手里拿著一個搬家公司的聯(lián)系單。前一天晚上他接了個搬家的活,
去城郊的別墅區(qū)給一戶人家搬家具。他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阿禾,我今天去城郊搬家,
可能要晚點回來,你在家多照看爹?!?我想跟著去,說:“我也沒事,跟你一起去唄,
還能幫你搭把手。” 他卻擺手:“不用,那戶人家東西多,你去了也幫不上啥忙,
還得讓我分心照顧你。你在家好好待著,我晚上給你帶好吃的?!蔽覜]多想,
起床后先去廚房燒了壺熱水,給父親倒了一杯,然后開始收拾屋子。
父親坐在門口的小馬扎上,看著我收拾,時不時咳嗽兩聲,他的肺不太好,
一到換季就容易咳嗽。我把散落在地上的報紙、空瓶子撿起來,用繩子捆好,堆在門口,
等著收廢品的來。收廢品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每個月來兩次,每次都會把廢品過秤,
然后按斤給錢,有時候能賣二三十塊,父親會把這筆錢存起來,說留著給我當零花錢。
晚上快八點了,哥哥還沒回來。父親有些擔心,說:“阿松怎么還沒回來?搬家的活再累,
也不該這么晚啊。” 我安慰他:“爹,沒事的,城郊遠,可能路上堵車了。
他說會給我?guī)Ш贸缘?,肯定快回來了?!?又等了一個多小時,
我終于看到哥哥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下,他沒像往常一樣扛著工具袋,
而是背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腳步匆匆,像是在躲著什么人。我趕緊跑下樓,
想幫他拿背包:“哥,你怎么才回來?搬家的活很累吧?帶的好吃的呢?” 他看到我,
眼神明顯閃了一下,趕緊把背包往身后藏了藏,笑著說:“累倒是還好,
就是那戶人家東西太多,耽誤了點時間。好吃的在包里呢,回家再吃。有點累,
我先上去歇會兒?!?他說完,就快步往樓上走,沒再跟我多說一句話。我跟在他后面,
能感覺到他的背包沉甸甸的,不像是裝了零食的樣子。回到家,哥哥徑直鉆進布簾后的角落,
把背包藏在了床底下,然后才出來吃飯。父親問他搬家的情況,
他說得很籠統(tǒng):“那戶人家挺大方的,給了不少小費。家具都是高檔貨,
搬的時候得特別小心?!?我盯著他的手,他吃飯的時候,下意識地摸了三次耳朵。
哥哥從小就有這個習慣,只要一說謊,就會摸耳朵。我心里犯嘀咕,他肯定有事瞞著我們,
但沒敢問,我知道哥哥的脾氣,他不想說的事,就算問了也不會說。第二天一早,
哥哥沒去建材市場,也沒接搬家的活,而是背著那個黑色雙肩包出門了。
他說:“我去鎮(zhèn)上給爹買些膏藥,順便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活?!?這次他回來得早,
下午三點多就到家了,手里拎著一個印著 “老北京烤鴨” 字樣的油紙包,
還有一個水果禮盒,里面裝著草莓、藍莓,還有我只在超市見過、卻舍不得買的芒果。
他剛進門,香味就飄滿了整個屋子,父親從里間走出來,聞到香味,愣了愣:“阿松,
這烤鴨和水果得不少錢吧?你哪來的錢買?” 哥哥撓了撓頭,
笑著說:“昨天搬家那戶人家給的小費多,想著給您和阿禾改善改善伙食。爹,您快嘗嘗,
這烤鴨可香了?!备赣H半信半疑,但還是接過了烤鴨。哥哥把烤鴨拆開,
先給父親撕了一個鴨腿,又給我撕了一個,自己只拿了一塊鴨皮。我咬著鴨腿,
心里卻更疑惑了 —— 搬家的小費就算多,頂天也就五百塊,
這烤鴨和水果禮盒加起來至少要三百多,他還說要給父親買膏藥,
剩下的錢根本不夠他平時的開銷,而且他今天沒去干活,怎么會有額外的收入?從那以后,
哥哥每天都能帶來驚喜。今天是一只烤雞,明天是一斤醬牛肉,后天是一套新衣服。
給父親買了件加厚的棉襖,給我買了件運動外套,都是商場里的牌子貨,一件就要幾百塊。
有時候他還會給父親買些保健品,像鈣片、蛋白粉,一盒就要兩百多塊,
以前父親連幾十塊的止痛藥都舍不得買。父親的腿需要定期換藥,
以前都是買最便宜的國產(chǎn)膏藥,現(xiàn)在哥哥每次都買進口的,一盒就要一百多塊。
父親問過他好幾次錢的來路,哥哥總說:“最近接了幾個大的搬家活,客戶給的小費多,
有時候還能幫人拉點私活,多掙了點錢。您別擔心,我會省著花的?!?可我知道,
搬家的活根本沒那么多 “大活”,就算客戶給小費,也不可能每天都有幾百塊的額外收入,
哥哥以前一個月最多能掙五千多,現(xiàn)在光是買好吃的、買衣服、買保健品,
一個月就要花上萬塊,這根本不符合常理。更奇怪的是,哥哥每天出門的時間越來越長,
回來的時候,臉色一次比一次差。以前他雖然累,但臉上總是帶著勁,現(xiàn)在卻透著一股蒼白,
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熬了好幾個通宵。有時候他坐在桌子旁吃飯,吃著吃著就會愣神,
眼神放空,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喊他好幾聲他才會反應過來。有一次我看到他偷偷吃止痛藥,
問他怎么了,他說:“沒事,就是前幾天搬家扭到了腰,過幾天就好了?!?我當時沒多想,
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的腰根本沒扭到,他是在掩飾什么。我越想越不對勁,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子里冒出來:哥哥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寶貝,想私吞。
以前不管有什么好東西,他都會先想著我和父親。有一次他幫人搬東西,
對方給了他一盒沒開封的巧克力,他回來后全給了我,說:“阿禾,你嘗嘗,
這巧克力挺好吃的?!?有一次他在工地撿到一個沒開封的保溫杯,回來后直接給了父親,
說:“爹,您冬天喝水涼得快,用這個保溫杯正好?!?可現(xiàn)在,
他每天帶回來這么多好東西,卻不肯說錢的真正來路,這只有一個可能,他藏了寶貝,
不想跟我分。嫉妒像野草一樣在我心里瘋長。都是一個爹生的,憑什么他能拿到寶貝?
憑什么他能偷偷享受?這寶貝本來就該有我的一份,他憑什么一個人占著?
我一定要把寶貝搶過來,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這天早上,
哥哥又背著那個黑色雙肩包出門了。我假裝在門口系鞋帶,眼睛卻一直盯著他。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看起來很正式,
不像是去接搬家活或者扛板材的樣子。等他走出居民樓,我趕緊換了雙鞋,跟在他后面。
我怕被他發(fā)現(xiàn),隔著幾個人跟著,他走快,我就走快;他拐彎,
我就趕緊躲到墻角或者樹后面。哥哥沒去公交站,而是走到小區(qū)門口,打了一輛出租車。
我趕緊也打了一輛,跟司機說:“師傅,跟著前面那輛出租車,別讓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