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牢獄生涯,像一場不見天日的漫長噩夢。我,石磊,
曾是國內(nèi)香氛界最受矚目的天才調(diào)香師,卻因為一場“商業(yè)機密竊取案”,從云端跌入泥潭。
出獄那天,天空飄著不大不小的雨,一如我此刻的心情,陰冷潮濕。獄警拍了拍我的肩膀,
說了句“好好做人”,便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那扇隔絕了我一千多個日夜的沉重鐵門。
我沒有家人來接。父母早已過世,唯一的親人,就是我曾經(jīng)愿意為她付出一切的女友,
白凝冰。三年前,在法庭上,面對所有證據(jù)都指向白凝冰的絕境,我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
攬下所有罪名。只因她哭著對我說:“阿磊,我不能坐牢,我的人生不能有污點。你等我,
等我三年,我一定想辦法救你,然后我們結(jié)婚,永遠(yuǎn)在一起。”我信了。
我用我人生最寶貴的三年,換她一個清白的未來。我站在監(jiān)獄門口,
掏出一部破舊的按鍵手機,撥通了那個刻在骨子里的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頭的聲音卻冷漠而疏遠(yuǎn):“哪位?”“凝冰,是我,石磊。我出來了。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久到我?guī)缀跄苈牭接挈c打在手機上的滴答聲。終于,她開口了,
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煩:“知道了。我有點事,晚點再說?!薄澳阍谀膬??
我去……”“嘟……嘟……嘟……”電話被掛斷了。我攥著手機,愣在原地,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這不對勁。這絕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白凝冰。就在這時,
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悄無聲息地滑到不遠(yuǎn)處停下。車門打開,一把黑色的雨傘撐開,
傘下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從容地走到后座,拉開車門,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然后,
我看到了她。白凝冰穿著一身我從未見過的香奈兒高定套裝,妝容精致,神情冷傲。
她優(yōu)雅地坐進車?yán)?,甚至沒有朝我這個方向看一眼。而那個為她撐傘,
隨后坐進駕駛座的男人,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夢魘——林昊。
他曾是我大學(xué)時最好的兄弟,也是我最大的競爭對手。畢業(yè)后,
我們一同進入了國內(nèi)頂級的香氛集團“東方馥郁”。而那場官司里,指控我竊取商業(yè)機密的,
正是他林昊。賓利的車窗緩緩降下,林昊那張春風(fēng)得意的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他嘴角掛著一絲譏諷的笑意,像是欣賞著一只剛從籠子里放出來,不知所措的敗犬?!笆冢?/p>
真是好久不見。”他語調(diào)輕浮,“看你這樣子,在里面待得還習(xí)慣吧?”我的目光越過他,
死死地盯著后座的白凝冰。她的視線終于飄了過來,與我對上。
那雙我曾無數(shù)次吻過的眼睛里,沒有重逢的喜悅,沒有愧疚,只有一片冰冷的、陌生的淡漠。
“凝冰,”我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這是怎么回事?”白凝冰還沒開口,
林昊就大笑起來,他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燙金的請柬,隨手扔出車窗。請柬被雨水打濕,
落在我的腳邊?!霸趺椿厥??看不懂嗎?”林昊攬過白凝冰的肩膀,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動作親昵又充滿了占有欲,“下個月,我和凝冰就要結(jié)婚了。本來還想給你寄一張,
沒想到你提前出來了。也好,省了郵費?!薄敖Y(jié)婚?”這兩個字像兩顆子彈,
瞬間擊碎了我所有的幻想和堅持。我低下頭,看著腳下那張被泥水浸染的紅色請柬,
上面的兩個名字,“林昊”和“白凝冰”,刺眼得讓我?guī)缀跻飨卵獪I。白凝冰終于開口了,
她的聲音像淬了冰:“石磊,人是要往前看的。三年的時間,什么都會變。你別再來找我了,
我們已經(jīng)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賓利揚長而去,濺起的泥水,打在我殘破的褲腿上,
冰冷刺骨。我像一尊雕塑,在雨中站了很久很久。我替她頂罪,毀掉自己的前途,
淪為階下囚。她卻在我受苦的這三年里,和我最大的仇人恩愛纏綿,功成名就。原來,
我所以為的愛情和犧牲,不過是一場天大的笑話。我不是為愛獻身的英雄,
我只是一個被他們聯(lián)手推進地獄的,徹頭徹尾的傻子。恨意,像瘋長的藤蔓,
瞬間纏繞住了我的心臟。林昊,白凝冰。我石磊對天發(fā)誓,你們欠我的,我會連本帶利,
千倍萬倍地討回來!大雨滂沱,我拖著殘破的身軀,回到了曾經(jīng)和白凝冰一起租住的小屋。
那里早已人去樓空,房東告訴我,三年前我一出事,她就搬走了。我身無分文,
只能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角落里,狼狽地度過了出獄后的第一晚。第二天,
我用身上僅剩的幾十塊錢,買了一份最新的財經(jīng)雜志。雜志的封面上,赫然是林昊的專訪。
《東方馥郁最年輕的副總裁,天才調(diào)香師林昊與他的曠世之作——“初見”》。
照片上的林昊,意氣風(fēng)發(fā),而他手中那瓶設(shè)計簡約的香水“初見”,更是讓我雙目赤紅。
“初見”,那是我原本打算向白凝冰求婚時,送給她的禮物!那是我耗費了整整兩年心血,
獨創(chuàng)的分子蒸餾萃取法,從一種名為“暮雪”的罕見蘭花中提取的香氛。它的配方,
這個世界上只有三個人知道。我,白凝冰,和當(dāng)時作為我助手的林昊。當(dāng)年,
正是“初見”的配方失竊,引發(fā)了那場軒然大波。如今,我的心血之作,
成了仇人平步青云的階梯。他不僅偷了我的作品,偷了我的人生,還偷了我的愛人。
雜志內(nèi)文極盡吹捧之能事,
稱林昊憑借“初見”一舉拿下了國際香氛界的最高榮譽“金梨獎”,
讓東方馥郁的股價翻了三倍。而他與公司董事長的千金白凝冰的婚事,
更是被譽為商界的一段佳話。董事長的千金?我愣住了。白凝冰什么時候成了董事長的千金?
她明明告訴我,她只是一個從鄉(xiāng)下來的普通女孩,父母都是農(nóng)民。
巨大的信息量沖擊著我的大腦。謊言,一切都是謊言。這場背叛,
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我扔掉雜志,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復(fù)仇。
但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而林昊已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正面硬碰,無異于以卵擊石。
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讓我重新站起來的舞臺。我花了一個星期,
跑遍了本市所有的香氛公司和獵頭。但“商業(yè)竊賊”的污點,就像一個烙印,讓我處處碰壁。
沒人敢用一個有前科的調(diào)香師。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
一家名為“空谷”的小型香氛工作室,給了我一個面試機會。“空谷”規(guī)模很小,
名不見經(jīng)傳,老板叫蘇晚晴,是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干練女性。面試時,
她直接把我的簡歷放在一邊,推過來十幾個裝著不同香料的聞香瓶。“石先生,
我不關(guān)心你的過去?!碧K晚晴的聲音很平靜,“在香氛的世界里,鼻子才是唯一的通行證。
辨認(rèn)出它們,并且說出前中后調(diào)的組合邏輯,這份工作就是你的。
”這是最基礎(chǔ)的調(diào)香師測試。對我來說,易如反掌。我不僅一一辨認(rèn)了出來,
甚至指出了其中兩份香料因為存儲不當(dāng),導(dǎo)致香氣分子結(jié)構(gòu)發(fā)生了輕微的改變。
蘇晚晴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了欣賞?!皻g迎加入‘空谷’?!彼蛭疑斐鍪?,
“我這里廟小,給不了你太高的職位,只能從調(diào)香助理做起,月薪六千。你愿意嗎?
”“愿意?!蔽液敛华q豫地握住她的手。這是一個起點,一個復(fù)仇的起點。進入“空谷”后,
我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工作能力。任何復(fù)雜的香氛,我只需要聞一下,
就能八九不離十地復(fù)刻出配方。任何刁鉆的客戶需求,我都能拿出讓他們滿意的作品。
我擁有一個秘密武器——我天生擁有超越常人千倍的嗅覺。我能聞到空氣中漂浮的塵埃味道,
能聞出一個人情緒變化時荷爾蒙的細(xì)微差異,
甚至能聞出謊言的“味道”——那是一種混合著心虛汗液和腎上腺素的,
略帶金屬腥氣的味道。正是這個天賦,讓我成為了天才,也正是這個天賦,
讓林昊對我無比嫉妒。蘇晚晴很快發(fā)現(xiàn)了我的價值,將我破格提拔為首席調(diào)香師,
并且把工作室最重要的一個項目交給了我。我們的對手,正是東方馥郁。
項目是為本市最大的奢侈品商場“時代廣場”定制一款專屬的開業(yè)環(huán)境香氛。
誰能拿下這個項目,不僅意味著一大筆收入,更是在業(yè)內(nèi)地位的彰顯。林昊親自帶隊,
勢在必得。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在項目闡述會上,我見到了林昊和白凝冰。
林昊西裝革履,身邊簇?fù)碇蝗喝耍瑑叭皇菢I(yè)界的王者。白凝冰挽著他的手臂,珠光寶氣,
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輪到林昊闡述方案時,他展示了一款名為“盛世”的香氛,用料奢華,
極盡堆砌之能事,一聞就是昂貴的感覺?!拔覀兊摹⑹馈?,象征著時代廣場的輝煌與尊貴。
”林昊的聲音充滿了自信。商場負(fù)責(zé)人頻頻點頭,顯然非常滿意。輪到我時,
我只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試香瓶?!拔疫@款香氛,沒有名字?!蔽移届o地說道,
“因為它的名字,應(yīng)該由每一位踏入時代廣場的顧客來定義。它模擬的,是一種最普通,
卻也最奢侈的味道——陽光下,被微風(fēng)曬過的,干凈棉麻的味道。
”我將香氛輕輕噴灑在空氣中。一股清新、溫暖、令人安心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它不張揚,
不奢華,卻能瞬間喚起人們心底最柔軟的記憶:童年時母親曬過的被子,
初戀情人那件白襯衫的味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林昊的臉色變了。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是嫉妒和怨毒。他知道,在調(diào)香的藝術(shù)上,
他輸了。他永遠(yuǎn)只能模仿,而我,能夠創(chuàng)造?!昂[!”他厲聲呵斥,
“用這種廉價的味道來代表時代廣場?這是在侮辱我們的客戶!”我沒有理他,
只是看著商場負(fù)責(zé)人,微笑著說:“真正的奢侈,不是用金錢堆砌出來的昂貴,
而是能觸動人心的情感共鳴。您的客戶,也許能買得起全世界最貴的奢侈品,
但他們買不到一段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而我的香氛,能免費送給他們?!弊罱K,
時代廣場選擇了“空谷”。這個結(jié)果,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林昊的臉上。會后,
在走廊里,白凝冰攔住了我。她摘下了墨鏡,那張曾經(jīng)讓我魂牽夢繞的臉上,
帶著一絲復(fù)雜的表情。“石磊,你一定要這樣嗎?”“哪樣?”我冷冷地看著她,
“憑自己的本事吃飯,犯法嗎?”“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的聲音有些急切,
“林昊的勢力不是你能想象的,你斗不過他的。收手吧,我可以……讓林昊給你一筆錢,
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蔽倚α?,笑聲里充滿了嘲諷:“一筆錢?我的三年青春,
我的清白名譽,我的心血之作,是你一筆錢就能買斷的嗎?白凝冰,你還真是天真得可笑。
”我靠近她,壓低聲音,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我聞到了。你身上,
有恐懼的味道。你在怕什么?怕我把當(dāng)年的事翻出來?還是怕……林昊發(fā)現(xiàn)什么?
”她的身體猛地一僵,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的超凡嗅覺告訴我,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濃,
是林昊的“初見”。但在那濃烈的香水味之下,我聞到了一絲極其隱蔽的,
屬于我當(dāng)年實驗室里獨有的,一種用于穩(wěn)定香基的植物純露的味道。
她為什么身上會有這個味道?還有,剛才她說那句話的時候,我沒有聞到謊言的味道。
她是真的在“勸”我收手,為我“擔(dān)心”。一個巨大的謎團,在我心中升起。白凝冰,
你到底藏著什么秘密?時代廣場的項目,讓“空谷”一戰(zhàn)成名。訂單像雪花一樣飛來,
工作室的規(guī)模迅速擴大。而我,石磊這個名字,也重新回到了業(yè)界的視野。當(dāng)然,
這一切都招致了林昊更瘋狂的報復(fù)。他先是動用關(guān)系,切斷了我們幾家重要的香料供應(yīng)商。
然后又高薪挖走了我們工作室好幾個核心員工。一時間,“空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蘇晚晴急得焦頭爛額,我卻異常平靜?!跋懔系膯栴},我來解決?!蔽覍λf,
“至于走的人,不必惋惜。他們帶不走‘空谷’的靈魂?!薄翱展取钡撵`魂,就是我。
我連夜飛往云南的偏遠(yuǎn)山區(qū)。在那里,我曾發(fā)現(xiàn)過一片野生的“暮雪”蘭花。
那是我制作“初見”的靈感來源。但除了“暮雪”,那片原始森林里,
還藏著無數(shù)未被世人發(fā)現(xiàn)的珍稀香料植物。我憑借著記憶和驚人的嗅覺,
在當(dāng)?shù)叵驅(qū)У膸椭拢仙媪巳烊梗K于找到了那片隱藏在云霧深處的山谷。
我不僅找到了新的香料供應(yīng)商,還發(fā)現(xiàn)了一種名為“空山露”的苔蘚。
它能分泌一種獨特的芳香醇,擁有比龍涎香更強大的定香能力,
并且能放大任何與之融合的香料的優(yōu)點。這是足以打敗整個香氛界的發(fā)現(xiàn)。
我?guī)е@個秘密武器,回到了公司。此時,一年一度的“金梨獎”評選也拉開了帷幕。
這是香氛界最重要的盛事。林昊的東方馥郁,推出了“初見”的升級版——“永恒”,
作為今年的主打產(chǎn)品,并且已經(jīng)內(nèi)定了最高獎項。所有人都認(rèn)為,“空谷”已經(jīng)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