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重生,花轎驚魂意識是被硬生生從無邊煉獄里拽回來的。
冰冷的湖水裹挾著淤泥的腥氣,爭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沉重的鳳冠像一只無情的手,
壓著她不斷向下沉淪。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刑場高臺的風(fēng)聲——父兄染血的頭顱滾落時發(fā)出的沉悶聲響,
嫡子被灌下毒藥時,那雙圓睜的、無聲嘶喊的淚眼,還有沈清,她那好庶妹,
戴著本該屬于她的鳳冠,用尖利的金簪一點點劃開她的皮肉,
笑聲甜膩如毒蛇的信子:“姐姐,你這張臉,
占了太久不該屬于你的風(fēng)光了……你的皇后之位,你的兒子,你的家族,
以后都是我的了……”恨!蝕骨灼心的恨意,像野火燎過荒原,將她殘存的理智焚燒殆盡!
指甲深深摳進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可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只能任由冰冷的湖水吞噬最后一絲溫度?!安弧 鄙蛎蠲偷乇犻_了眼睛!
預(yù)想中的冰冷窒息并未到來,撞入眼簾的,是一片鋪天蓋地的、刺目的紅。
龍鳳喜燭跳躍的火光將室內(nèi)映得曖昧不明,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到令人頭暈的甜香——那是上好的龍涎香和合歡花混合的味道,
嗆得她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她扶著胸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了貼身的絲綢中衣,
冰涼地黏在皮膚上。這不是陰冷潮濕的冷宮,也不是那片埋葬了她所有希望的湖水,
更不是森羅殿上的血腥刑場。她猛地抬起自己的手。燭光下,
那是一雙纖細(xì)、白皙、柔嫩得不可思議的手,指甲圓潤,透著健康的粉澤,
連一絲凍瘡的痕跡都沒有。
這不是她那雙在冷宮里磋磨得布滿凍瘡、又被金簪劃得皮開肉綻的手!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沈妙連滾帶爬地跌下床榻,
厚重的裙擺纏住她的腳踝,讓她踉蹌著撲到梳妝臺前。黃銅鏡面雖然模糊,
卻清晰地映出一張臉——十四五歲的年紀(jì),眉眼還未完全長開,殘留著少女的稚嫩和青澀,
臉上撲著厚厚的脂粉,唇瓣被點得如同滴血的紅梅,
頭上戴著沉甸甸的、綴滿珍珠寶石的龍鳳花冠,每走一步,都能聽到珠翠碰撞的清脆聲響。
這是……這是她及笄后不久,被沈家一頂花轎抬進太子府,
給那位“病入膏肓”的太子沖喜的那一晚!她竟然回來了?
回到了這個決定了她和沈家所有人悲劇起點的夜晚?!巨大的震驚過后,
是幾乎要將她淹沒的狂喜和悲愴。沈妙扶著梳妝臺,肩膀劇烈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
砸在冰涼的鏡面上,暈開一小片水漬??伤淖旖牵?/p>
卻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血腥氣的冷笑——老天有眼!竟真的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
沈清、柳姨娘、還有那些在她上輩子落井下石的人……這一世,她絕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血海深仇,她要親手討回來!“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穿著水綠色丫鬟服飾的身影端著一盞托盤悄步走進來,聲音嬌柔,
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小姐,您怎么自己把蓋頭掀了?這不合規(guī)矩呀。您累了一天了,
快喝點參茶暖暖身子,殿下……殿下那邊還在和大臣議事,只怕還要些時辰才能過來呢。
”玉珠!沈妙透過銅鏡,冰冷的目光瞬間釘在那張看似恭順的臉上。
就是這個她從將軍府帶出來、視為心腹的丫鬟,早在許久之前,就被柳姨娘和沈清收買。
上輩子,就是這杯摻了迷藥的“參茶”,讓她昏沉無力,在謝景行進來時毫無反抗之力,
不僅被污蔑“不知廉恥”,還錯過了第二天給皇后請安的時辰,落下了“不敬長輩”的罪名,
成了京中笑柄。玉珠被鏡中那雙眼睛看得心里猛地一突。
小姐的眼神……怎么好像一下子變了?不再是往日那種輕易能被言語左右的茫然和怯懦,
而是像淬了冰的刀子,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寒意,讓她從腳底板升起一股涼氣,
手里的托盤都差點端不穩(wěn)。她強笑著,將茶盞又往前遞了遞:“小姐?
這參茶是夫人特意吩咐廚房燉的,說是補氣血,您快趁熱喝吧?!鄙蛎罹従忁D(zhuǎn)過身,
臉上那些激烈的情緒已經(jīng)收斂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她看著那盞熱氣氤氳的茶,茶水上漂浮著細(xì)小的泡沫,
隱隱能聞到一絲不易察覺的、與參香混合的異香——那是迷藥的味道。
她聲音聽不出喜怒:“放著吧?!薄靶〗悖@茶得趁熱喝才有效用,
涼了就白燉了……”玉珠還想勸,卻被沈妙冰冷的眼神打斷?!拔艺f,放著。
”沈妙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那是她在冷宮里、在朝堂上,
久居上位、執(zhí)掌生殺大權(quán)后,浸入骨子里的氣勢。玉珠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濺出幾滴,
落在手背上,她卻不敢驚呼,只能囁嚅著,將茶盞放在旁邊的矮幾上。她垂下頭,
不敢再看沈妙,心里卻滿是疑惑和不安——小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就在這時,
門外廊下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嬌怯的啜泣聲,像極了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獸。
“姐姐……姐姐可是睡下了?是清兒……清兒能進來和姐姐說說話嗎?”來了。
沈妙眼底劃過一絲極冷的譏諷。好戲,終于要開場了。她倒要看看,這輩子,
沈清和柳姨娘還能不能像上輩子那樣,用拙劣的戲碼,騙得她團團轉(zhuǎn)。她沒有立刻回應(yīng),
而是慢條斯理地抬手,開始拆卸頭上那頂沉重?zé)o比、幾乎壓斷她脖子的花冠。
鎏金的鳳釵、圓潤的珍珠、剔透的寶石,被她一枚枚取下,放在梳妝臺上,動作不疾不徐,
甚至帶著一種欣賞般的從容,仿佛在打量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物件。門外的啜泣聲停頓了一下,
似乎沒等到預(yù)期的回應(yīng),變得有些焦急,又帶上了幾分委屈:“姐姐?今日一別,
不知何日才能再見……清兒心里難受,只想在姐姐出閣前,再……再看看姐姐的臉,
聽聽姐姐的音……”沈妙將最后一根金簪取下,濃密如云的黑發(fā)披散下來,
襯得她脂粉未卸的小臉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妖異感。她這才淡淡開口,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卻透著一股疏離:“進來吧?!遍T被推開,
一個穿著月白色衣裙、身形單薄、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走了進來,正是沈清。她一進來,
目光就哀戚地落在沈妙身上,肩膀微微顫抖,仿佛有千言萬語難以訴說的痛苦,
手里還攥著一方濕透的帕子?!敖憬恪彼弁ㄒ宦暎故侵苯庸虻乖诹松蛎钅_邊,
伸出手想要去抓沈妙的裙角,眼淚成串地往下落,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姐姐,
你心里定然是怨極了清兒和姨娘的吧?可是……可是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啊!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
端的是一副我見猶憐、情非得已的模樣:“太子殿下病重,
太醫(yī)都說……都說熬不過這個冬天了,沖喜之事兇險萬分,滿京城的名門貴女,誰人肯嫁?
父親在朝中處境艱難,圣上心有不滿,唯有此法或可平息圣怒,保全家族……姐姐你是嫡女,
身份最是貴重,這擔(dān)子……這擔(dān)子只能落在你身上??!”沈妙靜靜地聽著,
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場拙劣的皮影戲。上輩子,
她就是被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騙得團團轉(zhuǎn),真以為自己是去跳火坑,是為了家族犧牲,
對沈清和柳姨娘那點“不得已”還心存憐憫甚至愧疚,覺得自己連累了她們。
真是蠢得無可救藥!她怎么就沒看出來,沈清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得意?怎么就沒聽出,
這番話里處處都是“嫡女責(zé)任”“家族大義”的道德綁架?她們根本不是逼不得已,
而是巴不得她趕緊嫁進太子府,最好和那位“病太子”一起死,這樣沈清就能取而代之,
柳姨娘也能憑著“功臣”的身份,在沈家站穩(wěn)腳跟!沈清見她不言不語,
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那眼神幽深得讓她心里發(fā)毛,只好繼續(xù)哭訴,
加重籌碼:“姐姐!你莫要害怕,我……我打聽過了,太子殿下已是油盡燈枯,
只怕……只怕熬不過這幾日了!到時候姐姐雖是……雖是嫁過人的,但殿下仁厚,
必會許姐姐歸家,或者送去廟里清修,總好過……總好過留在那是非之地,
陪著……陪著一具尸體??!”她適時地打了個哆嗦,留下無盡的恐怖想象空間,
仿佛那太子府就是吃人的地獄。然后,她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猛地抓住沈妙的衣袖,
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蠱惑般的急切:“姐姐!不如……不如這樣!你我身形相似,
不如現(xiàn)在就換了衣裳,我替你留在這里!你趕緊從后門走,府外有姨娘安排的人接應(yīng)!
天高地遠,你找個地方隱姓埋名,總好過在這里守活寡,甚至……甚至陪葬啊!”看,
圖窮匕見了。上輩子,沈清也是這般提議,而她這個蠢貨,
竟真的被那“陪葬”二字嚇得魂飛魄散,感恩戴德地信了這“李代桃僵”的毒計,
慌不擇路地想要逃離。結(jié)果呢?所謂的接應(yīng)根本就是陷阱,她“逃妻”的名聲被坐實,
成了整個上京的笑柄,也給了沈清和柳姨娘徹底拿捏她、甚至拿捏她父兄的把柄!而沈清,
這個頂替她留在新房的人,卻在陰差陽錯間,
撞見了謝景行最真實的一面——那個根本不是病弱太子,而是隱忍蟄伏、暗中布局的狠角色!
她甚至可能借著“替嫁”的恩情,成了謝景行身邊第一個“知情人”,
才有了后來冷宮里的耀武揚威。沈妙輕輕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避開了沈清那看似懇切實則算計的目光。她走到矮幾邊,端起了那杯早已涼透的參茶,
指尖摩挲著冰涼的杯壁,眼神冷得像冰。玉珠站在一旁,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地想阻止,
卻被沈妙一個眼神釘在原地,動彈不得。沈清也愣住了,不解地看著她,
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沈妙垂眸,看著茶水中自己模糊扭曲的倒影,聲音輕得像一陣煙,
卻帶著冰冷的重量:“妹妹真是為我打算得周到。”她抬起眼,目光像兩枚冰冷的釘子,
直直射向沈清,一字一句地說道:“連我‘暴病而亡’后,誰替我哭靈,
誰替我承受這沖喜失敗的罪責(zé),誰又……能順理成章地,以‘慰藉太子殿下英靈’的名義,
繼續(xù)留在這府里,甚至……留在未來的新帝身邊,都想好了,是不是?”“轟”的一聲,
沈清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瞳孔驟然收縮,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她怎么會知道?!這個蠢笨如豬、只會哭哭啼啼的沈妙,
怎么可能看穿她和姨娘精心布置的局?!這些話,她和姨娘明明只在私下里說過,
從未讓第三個人知道!“姐姐……你……你胡說什么?!”沈清尖聲否認(rèn),
聲音因為極度驚恐而變了調(diào),帶著一絲破音,“我是一片好心!你怎能如此污蔑我?!
我……我只是不想看到姐姐白白送命?。 薄昂眯??”沈妙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里卻全是蒼涼和恨意,聽得沈清和玉珠渾身發(fā)冷,“妹妹的好心,
就是讓我背上‘逃妻’的罪名,讓沈家蒙羞,讓你趁機上位?”她端著那杯茶,
一步步走向沈清,每一步都像踩在沈清的心尖上。燭光在她身后拉長影子,顯得格外猙獰。
“妹妹的心,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不如……我們試試?”她停在沈清面前,
在對方驚恐萬分的注視下,將那只冰冷的茶杯,緩緩遞到了自己的唇邊。
沈清和玉珠都屏住了呼吸,眼睜睜看著她的動作,
心臟提到了嗓子眼——那杯茶里可是有迷藥的!她要是喝了,豈不是……然而,
沈妙并沒有喝。她只是用杯沿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感受著那冰涼的觸感,然后,
手腕猛地一揚!“哐當(dāng)——!”精致的瓷盞被狠狠摔碎在沈清面前的青石地上!
殘茶和碎裂的瓷片四濺開來,嚇得沈清尖叫一聲,猛地向后縮去,
華貴的月白色衣裙上濺滿了茶漬和瓷屑,狼狽不堪?!澳愕暮眯?,還是留著自己消受吧。
”沈妙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睥睨,如同在看一只骯臟的螻蟻,“這太子妃的位置,
這沖喜的使命,既然是父親和圣意欽定,我自然……卻之不恭。”她微微彎下腰,
靠近嚇得渾身發(fā)抖的沈清,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而且,
誰說快死的人,就一定……沒有將來呢?”沈清猛地抬頭,撞進沈妙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那里面沒有了往日的愚蠢和怯懦,只有一種讓她心驚膽戰(zhàn)的冰冷和……瘋狂!她突然覺得,
眼前的沈妙,根本不是她認(rèn)識的那個嫡姐,而是從地獄爬回來索命的惡鬼!“滾出去。
”沈妙直起身,聲音恢復(fù)了淡漠,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我叫人把你們‘請’出去之前,消失在我眼前?!庇裰樵缫褔樀妹鏌o人色,
連滾帶爬地過來攙扶癱軟在地的沈清。沈清像是被惡鬼盯上一般,
連滾帶爬、踉踉蹌蹌地沖出了新房,甚至忘了擦掉臉上的眼淚和身上的污漬,
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房門被“砰”地一聲關(guān)上,室內(nèi)終于恢復(fù)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喜燭燃燒時偶爾爆開的噼啪輕響,還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的參茶味道。
第2章 暴君初遇,合巹驚變沈妙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縮,金簪的涼意透過絲綢布料,
直直滲進皮肉里。她強迫自己垂下眼簾,將所有的警惕與恨意都藏進眼底深處,
只留一副符合“沖喜新娘”身份的惶恐與怯懦?!俺兼в钕?。”她依照禮數(shù),
屈膝盈盈一拜,聲音刻意放得柔緩,
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這是她上輩子無數(shù)次在謝景行面前扮演的模樣,
如今重施故技,熟練得讓人心酸。謝景行沒有立刻應(yīng)聲,只是站在原地,
目光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漫過她的發(fā)頂、肩頭,最后落在她微微顫抖的指尖上。
空氣里的酒氣與藥味交織,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他身上那股無形的威壓,
比上輩子她臨死前感受到的還要濃烈。沈妙垂著頭,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地響在寂靜的房間里,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未知命運敲鼓。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
看似病弱,實則心思縝密如刀,任何一點破綻,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片刻后,
謝景行終于動了。他沒有走向她,而是徑直穿過房間,走到桌邊。
桌上擺放著早已備好的合巹酒,兩只白玉酒杯并排放在托盤里,杯中酒液清澈,
映著跳躍的燭火。他拿起酒壺,動作緩慢卻穩(wěn)得驚人,將兩只酒杯都斟滿。他的手指修長,
指節(jié)分明,蒼白得幾乎能看見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可那雙手握壺的力道,
卻透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沉穩(wěn)——這絕不是一雙常年被病痛折磨的手。沈妙的心臟驟然一緊。
上輩子,她因為那杯參茶昏睡,根本沒有“合巹酒”這個環(huán)節(jié)。是她的重生改變了情節(jié),
還是……這本就是謝景行的試探?他端起其中一杯酒,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沈妙身上,
聲音淡漠得沒有一絲溫度:“過來?!鄙蛎钸o袖中的金簪,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深吸一口氣,一步步走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腳下踩著的是刀尖。走到桌前,
她剛要伸手去接酒杯,卻不小心撞到了謝景行的指尖。他的指尖冰涼,
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嚇得她猛地縮回手,如同被燙到一般,臉上瞬間染上一層薄紅,
眼底也適時地泛起一絲慌亂。謝景行看著她這副模樣,嘴角似乎極輕地勾了一下,
那笑意快得如同錯覺,轉(zhuǎn)瞬即逝。他沒有說話,只是將酒杯遞到她面前,自己則端起另一杯,
仰頭一飲而盡。透明的酒液滑過他蒼白的唇瓣,留下一道濕潤的痕跡,
卻絲毫沒有增添半分柔和,反而更襯得他眉眼間的陰鷙愈發(fā)濃烈。沈妙看著他飲下酒,
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袖中的金簪幾乎要被她捏斷。喝,還是不喝?這酒里會不會有毒?
上輩子她從未經(jīng)歷過這一幕,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兇險??伤龥]有選擇。謝景行就站在她面前,
目光如炬,仿佛在監(jiān)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若是她此刻猶豫,必然會引起他的懷疑,
到時候后果不堪設(shè)想。最終,沈妙心一橫,學(xué)著謝景行的樣子,仰頭將杯中酒液盡數(shù)飲下。
辛辣的酒液劃過喉嚨,帶著一股灼燒般的痛感,
卻沒有其他異樣的味道——這似乎只是一杯普通的烈酒。她放下酒杯,剛想再說些什么,
下頜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謝景行不知何時走到了她面前,毫無預(yù)兆地掐住了她的下巴,
迫使她抬起頭,直接對上了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他的動作快得驚人,
根本不像一個病入膏肓之人!那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下頜捏碎,
疼得她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卻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昂芘??”他俯身靠近她,
溫?zé)岬臍庀е葡悖瑖娫谒亩?,卻冰冷得讓她渾身發(fā)抖,“怕本王死了,
拖著你一起下地獄?”沈妙的心臟在這一刻幾乎停止跳動,
袖中的金簪尖端已經(jīng)抵住了自己的皮肉,只要她再用力一點,就能劃破皮膚,
甚至……刺向眼前的男人??伤桓?。她知道,以謝景行的身手,她根本沒有機會傷到他,
反而會被他瞬間反殺。她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只是因為疼痛而顫抖,
而非恐懼:“臣妾……不敢。”“不敢?”謝景行重復(fù)著這兩個字,指尖微微用力,
摩挲著她下頜細(xì)嫩的皮膚,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玩味,“沈家倒是舍得,
把這么個……嬌滴滴的嫡女,送進來給本王沖喜。是覺得本王活不長了,
想提前討好未來的新帝,還是……另有圖謀?”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
直直戳進沈妙的心里。她知道,謝景行早就看穿了沈家的心思,
甚至可能猜到了她嫁進來的“目的”。上輩子,沈家就是因為押錯了寶,在謝景行登基后,
被他以“謀逆”的罪名滿門抄斬,她的父兄也因此慘死。沈妙屏住呼吸,不敢反駁,
也不敢辯解。她知道,在謝景行面前,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只會徒增他的猜忌。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下頜快要被捏碎時,謝景行卻突然松開了手。他后退一步,
重新恢復(fù)了那副病弱的模樣,甚至掩唇低低地咳嗽了幾聲,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病態(tài)的潮紅,
額頭上也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仿佛剛才那片刻的凌厲和壓迫,只是她的錯覺。“安置吧。
”他聲音淡漠,聽不出喜怒,轉(zhuǎn)身走向床榻,步伐也恢復(fù)了之前的遲緩,
仿佛剛才的動作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沈妙站在原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下頜上還殘留著他手指的冰涼觸感和疼痛感。她看著謝景行的背影,心臟依舊在劇烈地跳動。
剛才那一瞬間的接觸,讓她無比清晰地認(rèn)知到——這具看似孱弱的病體里,
蟄伏著怎樣一頭隨時可以擇人而噬的兇獸。她慢慢走到床榻的另一邊,和衣躺下,
盡可能地遠離那片散著冰冷氣息的區(qū)域。喜燭依舊在燃燒,燭火跳躍,
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帳子上,形成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仿佛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沈妙緊緊握著袖中的金簪,睜著眼睛,毫無睡意。她能聽到謝景行平穩(wěn)的呼吸聲,
卻不知道他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在假裝沉睡,暗中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這一夜,注定無眠。
重活一世,她腳下的路,從踏入這扇門開始,便已是刀山火海。沈家的命運、她的血海深仇,
都壓在她的肩上。而身邊這個男人,是她復(fù)仇路上最危險的障礙,
也是……最有可能借力的東風(fēng)。她想起上輩子,謝景行登基后,如何一步步鏟除異己,
如何用鐵血手腕統(tǒng)一三國,如何將那些背叛他、算計他的人一一送入地獄。那樣的狠戾,
那樣的智謀,若是能為她所用,那沈清、柳姨娘,還有那些害了她全家的人,
豈不是手到擒來?可她也清楚,接近謝景行,就如同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會被他反噬,
落得比上輩子更慘的下場。沈妙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決絕。
她輕輕撫摸著袖中的金簪,指尖劃過尖銳的簪尖,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定。這一世,
她不僅要活下來,還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她要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