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和陳皓的婚禮上,婆婆張愛菊的臉就像被熨斗燙過,硬擠出的笑容都帶著褶子。敬茶時,
她塞給蘇悅的紅包薄得像張紙,卻拉著兒子的手反復(fù)叮囑:“早點讓媽抱上大孫子,
咱家可不能斷了香火?!蹦橇Φ溃藐愷┦侄及l(fā)了白。蘇悅心里咯噔一下,
知道這場婆媳戰(zhàn)役,從她進(jìn)門第一天就打響了?;楹蟮娜兆?,
婆婆見縫插針地滲透進(jìn)他們的小家。每周不請自來“視察”,
點評蘇悅買的衣服太艷(“不像過日子人”),做的菜太淡(“怎么給我兒子補(bǔ)身體”)。
蘇悅是設(shè)計師,加班是常事,婆婆電話就追過來:“女人家家的,事業(yè)心那么重干什么?
趕緊回家做飯,早點休息好生孩子!”陳皓像個夾心餅干,只會說:“媽就那樣,
老一輩觀念,你讓讓她?!碧K悅的隱忍在查出懷孕時達(dá)到頂峰。婆婆喜笑顏開,
立刻搬來同住,天天頓頓不是酸菜就是據(jù)說能“換胎”的古怪偏方,嘴里念叨:“酸兒辣女,
多吃酸準(zhǔn)沒錯!給我生個大胖小子!”蘇悅孕吐得厲害,聞到酸味就翻江倒海,
只想吃一口清爽的白菜豆腐湯。婆婆卻把臉一拉:“白菜寡淡,沒營養(yǎng),對我孫子不好!
”十個月后,產(chǎn)房的門打開,護(hù)士笑著報喜:“恭喜,是個千金,六斤八兩,很健康。
” 門外,張愛菊臉上的期待像退潮一樣唰地落下,瞬間鐵青。
她瞥了一眼被推出來的蘇悅和那個皺巴巴的小女嬰,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氣:“丫頭片子。
”竟直接轉(zhuǎn)身走了,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蘇悅的心,比產(chǎn)房里的空調(diào)還冷。月子期,
婆婆伺候得敷衍至極,頓頓咸菜寡粥,別說催奶湯,連點油花都少見。奶水不足,
孩子餓得直哭。蘇悅胸口脹痛,心里憋屈,看著懷里小小的女兒,眼淚止不住地流。
她啞著嗓子對陳皓發(fā)火,陳皓卻只會唉聲嘆氣:“媽說…說吃太好容易胖,
以后不好生二胎…”絕望之下,蘇悅給自己母親打了電話。第二天,
娘家媽就扛著大包小包來了,
老母雞、鯽魚、豬蹄…還有老家地里剛砍的、帶著泥的幾十顆大白菜,顆顆飽滿瓷實。
“悅悅,媽給你做白菜豆腐湯,下奶的!”也許是情緒宣泄了,
也許是母親的飯菜對了胃口,蘇悅的奶水真的漸漸足了。女兒朵朵吃了睡,睡了吃,
小臉一天天圓潤起來。那幾十顆白菜,成了月子里的救贖。她尤其愛吃菜心,嫩,甜。
一個月下來,那堆白菜,足足被蘇悅吃掉了十八顆最嫩的菜心。婆婆張愛菊冷眼瞧著,
沒說什么,但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終于,在蘇悅母親走后,
她發(fā)現(xiàn)白菜只剩幾顆歪瓜裂棗時,爆發(fā)了。 她直接沖進(jìn)蘇悅的房間,指著空了的菜筐,
聲音尖利得能劃破玻璃:“蘇悅!你是個饕餮轉(zhuǎn)世嗎?!一個月!你吃了我十八顆白菜!
那是我留著腌酸菜過冬的!全讓你糟蹋了!生個丫頭片子這么金貴?嘴還這么刁!
專挑菜心吃!你知道現(xiàn)在白菜多貴嗎?你知道我種這些菜多不容易嗎?!
”蘇悅正抱著朵朵喂奶,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zé)驚得一愣??粗牌乓驗閼嵟で哪槪?/p>
一個月來的委屈、憤怒、產(chǎn)后激素波動帶來的抑郁瞬間沖上了頭頂。但她沒有哭,
也沒有大吵。她輕輕拍著被驚嚇到的女兒,等婆婆罵完,才緩緩抬起頭,
目光平靜卻帶著一股冷冽的力道,直直看向張愛菊。“媽,”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第一,那白菜,是我媽種的,也是她帶來的,不是您的。” “第二,
我吃的是我自己娘家媽的東西,給我自己下奶,喂飽您的親孫女。這不算糟蹋。” “第三,
”她頓了頓,語氣加重,“朵朵是您的孫女,不是丫頭片子。她姓陳。
您兒子一個月工資一萬二,請問,夠買多少顆白菜?夠不夠他女兒吃口菜心?
”張愛菊被這連珠炮似的、條理清晰的反擊打懵了,張著嘴,一時竟找不到話反駁。
蘇悅卻不給她機(jī)會,繼續(xù)平靜地說道:“我吃這十八顆白菜,吃出了奶水,
養(yǎng)好了您陳家的人。您要是覺得虧了,好,陳皓!”她揚(yáng)聲叫來在客廳假裝聽不見的丈夫。
陳皓硬著頭皮進(jìn)來。 蘇悅看著他:“媽說我吃了十八顆白菜太浪費,你算算市價多少錢,
從我倆生活費里扣出來,現(xiàn)金給媽?!标愷擂蔚媚_趾跺地:“悅悅,
媽不是這意思…” “我就是這意思!”張愛菊騎虎難下,嘴硬道。 “好?!碧K悅點頭,
“錢我們給。但是媽,有些話也得說清楚。朵朵是女孩,但也是陳皓法律上唯一的孩子,
有平等的繼承權(quán)和被撫養(yǎng)權(quán)。以后您的養(yǎng)老,理論上她也有份。
您現(xiàn)在一口一個‘丫頭片子’,寒的不是我的心,是您兒子和孫女的心。
今天為十八顆白菜您能指著鼻子罵我剛出月子的兒媳,
明天是不是覺得給她吃口奶粉都是浪費?”她抱著孩子站起來,走到婆婆面前,
身高優(yōu)勢讓她帶著一絲壓迫感:“時代變了。養(yǎng)出一個優(yōu)秀孝順的孫女,
比十個不成器只會啃老的孫子都強(qiáng)。這道理您慢慢想。至于二胎?
” 蘇悅冷笑一聲:“看您表現(xiàn),也看我心情。但前提是,沒人能再給我的孩子甩臉色看。
”說完,她抱著女兒轉(zhuǎn)身回房,留下婆婆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和一臉羞愧、無地自容的兒子。那十八顆白菜的錢,陳皓最終沒敢給。但從此之后,
張愛菊再也沒敢明目張膽地叫“丫頭片子”,送來的酸菜壇子少了,偶爾,
也會拎來幾顆水靈靈的白菜,甚至是一個小銀鎖,偷偷放在朵朵的小床邊。蘇悅知道,
這場仗還沒完全結(jié)束,但她用十八顆白菜的重量,穩(wěn)穩(wěn)地壓住了婆婆重男輕女的氣焰,
為自己和女兒贏回了一個母親應(yīng)有的尊嚴(yán)和空間。家的天平,終于開始向她這邊,緩緩傾斜。
那場“白菜風(fēng)波”看似以蘇悅的勝利告終,婆婆張愛菊表面上收斂了許多,
不再明目張膽地叫“丫頭片子”,偶爾還會示好。但蘇悅心里清楚,
婆婆那重男輕女的思想是刻在骨子里的,暫時的退讓不過是蟄伏。果然,隨著朵朵漸漸長大,
越來越可愛伶俐,張愛菊看著別人家抱孫子的羨慕和自家“絕后”的焦慮非但沒減少,
反而變本加厲,只是轉(zhuǎn)化成了更陰毒的方式。她開始頻繁地在兒子陳皓耳邊吹風(fēng)。 “皓皓,
你看隔壁老王家,又添了個大胖小子,多喜慶?!?“媽聽說現(xiàn)在政策放開了,
能生三胎了呢…” “蘇悅是不是去做過什么檢查?不然怎么就能生女兒?
要不你倆再去查查?” 陳皓起初還敷衍兩句,聽得多了,加上工作上壓力大,
回家看到蘇悅因為照顧孩子和忙碌工作而略顯疲憊的臉,
偶爾也會被母親的話勾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蘇悅敏銳地察覺到了丈夫的變化和他偶爾的沉默。她不動聲色,
只是更加努力地經(jīng)營自己的事業(yè),
同時將家庭的財政大權(quán)更緊地握在手中——換房后貸款主貸人是她,
家庭的大部分投資也在她名下。她愛這個家,但絕不會讓自己和女兒無路可退。
真正的風(fēng)暴在一個周末來臨。蘇悅帶朵朵去上早教課,臨時取消提前回家,在小區(qū)樓下,
正好撞見婆婆張愛菊和一個年輕女人坐在長椅上聊得熱絡(luò)。那女人打扮入時,
眼神卻不斷往她家樓棟瞟。蘇悅本能地覺得不對勁,沒有上前,繞到了她們背后的綠化帶旁。
婆婆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來: “…小雅你放心,我兒子那邊我來說…他那個媳婦,哼,
看著光鮮,連個兒子都生不出…” “…你一看就是好生養(yǎng)的,屁股大,
肯定能生兒子…” “…等以后你進(jìn)了門,生了孫子,這個家還不是你說了算?
那個丫頭片子和她媽,遲早得滾蛋!”蘇悅?cè)缭饫讚?,渾身血液都凍住了?/p>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婆婆竟然惡毒到親自給自己兒子物色小三?!
還盤算著如何鳩占鵲巢,將她母女趕出家門!她沒有立刻沖出去,而是死死攥緊拳頭,
指甲掐進(jìn)掌心,用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拿出手機(jī),迅速而隱蔽地錄下了一段關(guān)鍵對話,
尤其是婆婆那句“等以后你進(jìn)了門,生了孫子…”。晚上,陳皓回到家,
張愛菊立刻把他拉進(jìn)客房,低聲嘀咕了許久。陳皓出來時,臉色復(fù)雜,
看著蘇悅的眼神帶著躲閃和一絲莫名的愧疚。蘇悅心如明鏡,卻什么也沒問。她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