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大學(xué)第一食堂，人聲鼎沸，飯菜的香氣混合著新生的興奮交談，彌漫在巨大的空間里。正是午餐高峰，每個窗口前都排著長龍。
周敘然和江斯廷端著剛打好的餐盤，在擁擠的座位區(qū)艱難地尋找空位。江斯廷性格開朗，一路上嘴就沒停過，興奮地介紹著哪個窗口的菜好吃，哪個阿姨手不抖。周敘然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頭，目光在攢動的人頭中搜尋著目標(biāo)。
他的餐盤里很簡單：一份白米飯，一份清炒時蔬，一小碟免費的咸菜。這是他計算好的開銷。福利院周奶奶給的生活費有限，獎學(xué)金還沒發(fā)下來，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xì)算。
“找到了！那邊！” 江斯廷眼尖，指著靠窗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那里正好有兩個空位。
兩人快步走過去坐下。江斯廷的餐盤則豐盛得多，有葷有素，還有一小碗湯。他看著周敘然清湯寡水的餐盤，大大咧咧地就想把自己盤里的紅燒肉撥過去：“然然，你這也太素了！來，嘗嘗我的紅燒肉，肥瘦相間，絕了！”
“不用不用，” 周敘然連忙用手擋住自己的餐盤邊緣，臉上帶著一絲窘迫，聲音很輕，“我……我吃這些就夠了，謝謝?！?/p>
江斯廷的手停在半空，看著周敘然微垂的眼睫和泛紅的耳根，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若無其事地收回筷子，爽朗一笑：“行行行，那我可獨享美味啦！不過下次你得試試那個窗口的糖醋里脊，真的絕！” 他巧妙地化解了周敘然的尷尬，心里卻對這個安靜的新室友多了幾分了解。
周敘然感激地看了江斯廷一眼，拿起筷子，小口地吃著碗里的青菜和米飯。食堂的喧囂似乎離他有點遠(yuǎn)，他習(xí)慣性地將自己縮在角落，降低存在感。
就在這時，一股無形的壓力感悄然籠罩了這張小餐桌。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xiàn)在桌旁，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周敘然完全覆蓋。有些熟悉的、帶著淡淡冷冽木質(zhì)調(diào)的氣息鉆入鼻腔。
周敘然握著筷子的手一僵，猛地抬起頭。
顧屹！
他端著一個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牟捅P，站在桌邊，深邃的目光正落在周敘然臉上。他今天穿著一件質(zhì)地精良的黑色襯衫，袖口隨意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沉穩(wěn)又迫人的氣場。周圍明明還有不少空位，他卻視若無睹。
“顧學(xué)長？” 周敘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下意識地放下了筷子。
江斯廷也愣住了，看看顧屹，又看看周敘然，眼神瞬間變得八卦又好奇，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zhuǎn)。
“嗯?！?顧屹應(yīng)了一聲，語氣平淡自然得仿佛他們早就約好了一般。他甚至沒看江斯廷一眼，目光始終鎖在周敘然身上。“這里沒人吧？” 他問著，人卻已經(jīng)極其自然地拉開周敘然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呃…沒人沒人！學(xué)長您坐！” 江斯廷反應(yīng)極快，立刻熱情招呼，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看好戲表情。
顧屹這才像是剛注意到江斯廷，對他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他的餐盤放在桌上，內(nèi)容極其豐盛：紅燒排骨、清蒸魚塊、油燜大蝦、兩份素菜，還有一碗湯和一份水果。和周敘然那份簡單的餐盤形成了鮮明對比。
周敘然只覺得坐立不安。顧屹的存在感太強了，坐在他對面，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他低下頭，盯著自己餐盤里的青菜，食不知味。
顧屹拿起筷子，動作優(yōu)雅，卻沒有立刻開動。他的視線狀似無意地掃過周敘然的餐盤，在那份孤零零的青菜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深了深。
“食堂的飯菜還吃得慣嗎？” 顧屹開口，聲音低沉，打破了三人之間微妙的沉默。他問的是周敘然。
“還、還好?！?周敘然低聲回答，依舊沒有抬頭。
“設(shè)計系的課程強度不小，尤其剛開始，打好身體基礎(chǔ)很重要。” 顧屹的語氣帶著一種學(xué)長關(guān)心學(xué)弟的理所當(dāng)然。他拿起公筷，動作流暢而自然，將自己餐盤里一個看起來就炸得金黃酥脆、油光發(fā)亮的大雞腿——他顯然還沒動過——夾了起來。
周敘然和江斯廷都看著他的動作。
下一刻，那個誘人的大雞腿，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周敘然那只有青菜和米飯的餐盤里，占據(jù)了最中心的位置。油脂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周敘然猛地抬頭，清澈的眼睛里充滿了錯愕和慌亂：“學(xué)、學(xué)長？這……”
“點多了，吃不完。” 顧屹放下公筷，拿起自己的筷子，語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新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挑食。” 他夾起一塊排骨放進(jìn)自己碗里，仿佛剛才那個動作再尋常不過。
“噗……” 旁邊的江斯廷差點沒憋住笑。點多了？騙鬼呢！顧大少爺餐盤里哪個不是精挑細(xì)選的硬菜？這“吃不完”的借口也太拙劣了吧！他看向周敘然的眼神充滿了促狹和“你看吧我就說”的得意。
周敘然的臉頰瞬間爆紅，一直紅到了耳根。他看著自己餐盤里那個突兀的、散發(fā)著濃郁香氣的雞腿，又看看對面已經(jīng)開始吃飯、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的顧屹，只覺得手足無措。拒絕？對方已經(jīng)說了是“吃不完”的，理由正當(dāng)。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過于明顯的“關(guān)照”，讓他心慌意亂。
食堂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又仿佛被隔絕開來。他能感覺到周圍似乎有目光落在他們這一桌，落在那個雞腿上。
顧屹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窘迫，又夾了一塊魚，動作從容。只有那偶爾掠過周敘然通紅耳尖的目光，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江斯廷看熱鬧不嫌事大，用手肘輕輕捅了捅周敘然，小聲嘀咕：“愣著干嘛呀？顧學(xué)長一片好心，快謝謝學(xué)長呀！”
周敘然被捅得回過神來，心跳得飛快。他不敢再看顧屹，只能盯著那個油亮的雞腿，長長的睫毛緊張地顫動著。幾秒后，他才像是終于鼓足了勇氣，聲音細(xì)若蚊吶，帶著濃濃的羞赧，從喉嚨里擠出來：
“謝……謝謝學(xu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