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職業(yè)送飯人,專給死人上菜。每年中元節(jié)子時(shí)開席,過期不候。規(guī)矩是飯菜不能落地,
祖宗不能回頭。奶奶說這是陰陽兩界的契約,破了戒,后果自負(fù)。
今晚剛把“過橋飯”擺上桌,嫂子就沖進(jìn)來全給我砸了?!疤焯旄氵@些晦氣玩意兒,
我看你就是咒我們家絕后!”她發(fā)瘋似的砸壞了祭品,
還把我的臉按在碎碗里拍視頻發(fā)家族群。滿屋的紙錢無風(fēng)自燃,燒成了詭異的綠色。
我看著她笑:“飯沒了,橋就斷了,回不去路的鬼,可是會找人當(dāng)替身的。
”1.嫂子像一陣風(fēng)沖了進(jìn)來,滿臉的刻薄。“蔣凝!你又在搞這些晦氣玩意兒!
天天盼著我們家死人是不是!”我擋在桌前,聲音很冷:“嫂子,今天日子特殊,
你有什么事,等過了子時(shí)再說?!薄疤厥猓课铱茨闶前筒坏梦宜啦盘厥獍?!”她猛地推開我,
我踉蹌著撞在墻上,后腦勺一陣悶痛。她像個瘋子沖到桌前,一把掀翻了桌布。
滿桌的菜全部砸落在地。湯汁和碎瓷濺得到處都是?!澳惘偭耍 蔽已劭敉t,
沖過去想阻止她。這不僅僅是一桌飯,這是那些“客人”回家的橋!
周蘭卻像是被點(diǎn)燃了的炮仗,一把抓住我的頭發(fā),狠狠將我的臉朝地上那堆狼藉按下去。
“我瘋了?我看是你瘋了!你這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婆,看不得我跟你哥好!你就是嫉妒我!
咒我們生不出孩子,讓我們顧家絕后!”她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我的頭皮,疼得我眼前發(fā)黑。
她還不解氣,掏出手機(jī),對著我狼狽不堪的樣子拍照錄像,另一只手死死按著我的頭,
讓我動彈不得?!皝韥韥恚胰藗兌紒砜纯?!都來看看蔣凝這個惡毒的女人!
我好心勸她別搞封建迷信,她就要咒我死!還想動手打我!”她對著手機(jī)鏡頭哭喊,
聲音凄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而我,像一條被踩在腳下的狗,
臉頰被鋒利的瓷片磨得血肉模糊。就在這時(shí),滿屋散落的紙錢在沒有一絲風(fēng)的情況下,
竟無端自燃。幽綠色的火焰,像一只只鬼手,瞬間竄起半人多高,
將整個客廳映照得如同鬼蜮。空氣中的溫度驟然下降,明明是盛夏,我卻冷得牙關(guān)打顫。
周蘭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她驚恐地看著那詭異的綠火,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我趁機(jī)掙脫開,
撐著地面站起來。我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看著她慘白的臉,笑了?!吧┳?,你知道嗎?
”我的聲音很輕,“飯沒了,橋就斷了?!薄盎夭蝗ヂ返墓恚墒菚胰水?dāng)替身的。
”我的話音剛落,周蘭的尖叫還沒來得及再次響起,我哥就從門外沖了進(jìn)來。
他看到滿地狼藉,和我臉頰上被碎瓷劃出的血痕,眉頭緊皺。嫂子立刻撲進(jìn)他懷里,
哭得梨花帶雨?!笆Y嚴(yán)!你快看她!她瘋了!她真的瘋了!她咒我們生不出孩子!
她還想拿這些臟東西害我!你看那些火,好嚇人……”我撐著地站起來,嘴里一股鐵銹味。
“我沒有?!笔Y嚴(yán)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沒有心疼,只有不耐煩和厭惡?!皦蛄耍?/p>
蔣凝你看看你把家里搞成什么樣子!你嫂子都嚇成這樣了,你還在這里嘴硬?
”“趕緊跟你嫂子道歉,然后把這里收拾干凈,別再搞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
家里不是給你裝神弄鬼的地方?!钡狼福课铱粗芴m躲在蔣嚴(yán)懷里,投來的那個得意的眼神,
突然就笑不出來了。手機(jī)在口袋里瘋狂震動,不用看也知道是所謂的“蔣氏家族群”。
果不其然,點(diǎn)開就是幾百條未讀消息。周蘭拍的視頻高高掛在最頂上,
視頻里我狼狽地被她按在地上,背景是滿屋狼藉和幽幽的綠火?!局芴m:家人們,
你們快來評評理!我真的要被蔣凝逼瘋了!我只是好心勸她別搞這些不吉利的東西,
她就突然發(fā)瘋,說我生不出孩子,還要動手打我!要不是蔣嚴(yán)回來得快,
我今天可能就……嗚嗚嗚……】【三姑:哎喲,蔣凝這孩子怎么回事?
看著挺文靜的一個姑娘,心腸怎么這么歹毒?周蘭可是你親嫂子?。?/p>
】【大伯:蔣嚴(yán)你得管管你妹妹,這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個?傳出去我們蔣家的臉往哪擱?
】【我媽:蔣凝!你趕緊給嫂子道歉!媽怎么教你的?一點(diǎn)規(guī)矩都不懂!
是不是非要把這個家攪散了你才甘心!】我爸的電話緊接著就打了進(jìn)來,
一接通就是劈頭蓋臉的咆哮。“蔣凝!你是不是想氣死我!馬上跟你嫂子跪下道歉!
”我默默掛了電話,拉黑了所有號碼。世界終于清靜了??蛷d里,
蔣嚴(yán)還在低聲細(xì)語地哄著周蘭。“好了好了,別氣了,為那種人生氣不值得,
我明天就讓她搬出去,眼不見為凈。”“嗚嗚嗚……蔣嚴(yán),我害怕,
剛才那些紙錢燒得好嚇人……”“別怕,有我呢。”我靠在門框上,聽著他們的對話,
只覺得一陣陣發(fā)冷。突然,客廳的主燈“滋啦”一聲,閃爍了幾下。
緊閉的窗戶猛地被一股風(fēng)吹開,“砰”地撞在墻上。一股陰冷的風(fēng)灌了進(jìn)來,
吹得人汗毛倒豎。周蘭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抓緊蔣嚴(yán)的胳膊?!笆裁绰曇簦?/p>
”蔣嚴(yán)皺眉:“風(fēng)太大了而已。”他起身去關(guān)窗,可那窗戶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著,
他用了幾次力都沒關(guān)上。周蘭的臉色越來越白,她盯著客廳的角落,那里空無一物,
她卻像是看到了什么東西?!罢l……誰在那里?”她聲音發(fā)抖,指著墻角。“別自己嚇自己,
什么都沒有?!笔Y嚴(yán)嘴上這么說,臉色也有些發(fā)白。就在這時(shí),周蘭的手機(jī)響了,
尖銳的鈴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她哆哆嗦嗦地接起來,對面不知道說了什么,
她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笆裁矗宽?xiàng)目失敗了?怎么可能!我明明……”她的話沒說完,
手機(jī)“啪”地掉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我的項(xiàng)目……我被開除了……”2.周蘭癱坐在沙發(fā)上,眼神空洞。
下一秒,她猛地回頭看向我?!笆悄?!都是你干的!你這個掃把星!你克我!
”她像個瘋子一樣朝我撲過來,指甲張開,要來抓我的臉。蔣嚴(yán)這次終于反應(yīng)快了些,
從后面抱住了她?!爸芴m!你冷靜點(diǎn)!”“我不!我要?dú)⒘怂?!殺了這個賤人!
”我冷冷地看著她在我哥懷里掙扎。因果報(bào)應(yīng),來得總是這么快。
事情并沒有因?yàn)橹芴m被開除而結(jié)束,反而愈演愈烈。那天晚上之后,周蘭就變得神神叨叨。
她總說家里有別人,說有人在她耳邊說話,說她一照鏡子,里面的人就不是她。
她不敢一個人待著,蔣嚴(yán)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活像個背后靈。沒過兩天,
她脖子上開始出現(xiàn)一些奇怪的印子。青黑色的,像是被人用力掐出來的指痕,一圈一圈,
越來越多。她尖叫著說有人要掐死她,蔣嚴(yán)只能抱著她一遍遍地安撫?!笆腔糜X,都是幻覺,
我們明天就去看醫(yī)生。”醫(yī)生當(dāng)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說是壓力太大,精神緊張,
開了些安神的藥。吃了藥也沒用,周蘭的狀況一天比一天差。她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噩夢,
夢里哭喊著“別找我”“不是我”。人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窩深陷,顴骨高聳,
看起來像個行走的骷髏。蔣嚴(yán)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胡子拉碴。
這天深夜,我被客廳的尖叫聲驚醒。沖出去一看,周蘭正拿著一把水果刀,
對著自己的手腕比劃。“你們滾開!別跟著我!滾開!”她對著空氣嘶吼,眼神渙散,
手里的刀顫抖著,眼看就要劃下去。蔣嚴(yán)沖上去奪刀,手掌被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
血瞬間涌了出來?!爸芴m!你醒醒!”他顧不上自己的傷,
用沒受傷的手狠狠給了周蘭一個耳光。周蘭被打蒙了,刀掉在地上。
她呆呆地看著蔣嚴(yán)手上的血,突然崩潰大哭。蔣嚴(yán)包扎好傷口,走進(jìn)了我的房間。
這是事發(fā)后,他第一次主動找我?!笆Y凝?!彼曇羯硢 N覜]說話,只是看著他。
“我……我錯了。”他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然后在我面前跪了下來?!扒笄竽悖染戎芴m。
我知道是她不對,她不該砸了那些東西,可她……她快不行了。”他抬起頭,
眼睛里布滿血絲,這個從小到大都驕傲無比的男人,此刻正卑微地向我乞求。
“只要你肯救她,讓我做什么都行?!蔽铱粗睦餂]有半分波瀾。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我救不了她?!蔽易鹕?,聲音平靜,“這不是詛咒,是規(guī)矩,奶奶說過,
過橋飯是陰陽契,飯沒了,橋就斷了,那些‘客人’回不去,自然要找個替身,
幫他們走完剩下的路。”“替身?”蔣嚴(yán)的臉?biāo)查g白了,
“你的意思是……”“她自己選的路,就得自己走下去?!蔽蚁崎_被子下床,
不想再跟他多說。蔣嚴(yán)卻死死抓住我的腳踝,不讓我走?!安弧荒苓@樣……蔣凝,
她是我老婆,也是你嫂子啊!”“在我被她按在碎碗里的時(shí)候,她沒想過我是她小姑子。
”我甩開他的手,語氣冰冷。就在這時(shí),門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緊接著,
我爸媽和周蘭爸媽,一行四人,怒氣沖沖地闖了進(jìn)來。我媽一看到跪在地上的蔣嚴(yán),
眼睛都紅了?!笆Y嚴(yán)!你給我起來!你跪她干什么!”她沖過來,想把我哥從地上拉起來。
“你們蔣家還真是會教女兒!把我女兒害成這樣!”周蘭媽媽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這個小賤人!掃把星!是不是你對我們家周蘭下了什么降頭?我告訴你,
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償命!”她說著,揚(yáng)手就朝我臉上扇過來。
清脆的巴掌聲在房間里回響,我的臉火辣辣地疼?!皨專 笔Y嚴(yán)驚呼一聲,想上來攔,
卻被周蘭爸爸按住?!澳憬o我老實(shí)待著!
今天我們就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我爸媽也圍了上來,我爸指著我,
氣得渾身發(fā)抖。“逆女!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趕緊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解了!
不然我今天就打死你!”他們像一群審判官,將我圍在中央。我媽更是直接把我推進(jìn)房間,
“砰”地一聲鎖上了門?!敖裉炀桶阉P(guān)在這里,關(guān)幾天!我倒要看看,沒吃沒喝的,
她還怎么犟!”門外傳來他們雜亂的腳步聲和叫罵聲。“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張大師,他馬上就到!
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他治不了的邪祟!”我靠在門板上,聽著外面的動靜,心里一片荒蕪。
大師?只怕請來的是催命符。3.房間里一片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心跳聲,一聲一聲,
敲在胸口。門外,那個所謂的“張大師”很快就到了。我聽見他用一種故作高深的腔調(diào)說話,
一會兒說我們家風(fēng)水不好,一會兒又說周蘭是沖撞了不干凈的東西。接著,
就是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姆ㄆ髋鲎猜暎秃磺宓哪钪渎??!疤祆`靈,地靈靈,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速速現(xiàn)形!”聽著他這不著四六的咒語,我差點(diǎn)笑出聲。
這水平,也就是在村口騙騙老太太的程度。外面的人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個勁兒地附和?!按髱?,您看怎么樣?”“怎么樣?這邪祟厲害得很吶!
”張大師的聲音拔高了八度,“不過你們放心,有我在此,定叫它魂飛魄散!”然后,
客廳里響起木劍揮舞的聲音,間或夾雜著幾聲中氣十足的“喝!”。我閉上眼,
靜靜地等待著。奶奶說過,請神容易送神難。那些“客人”只是想找個替身過橋,
本沒有惡意??扇绻腥朔且翎?,那后果……就不是誰都能承擔(dān)的了。突然,
外面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像是被人按下了靜音鍵。一秒,兩秒……“啊——!
”一聲凄厲到變了調(diào)的慘叫傳來。是那個張大師的聲音。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
和桌椅被撞翻的“哐當(dāng)”聲?!肮戆?!”我媽的尖叫聲撕心裂肺。
然后是桌椅板凳倒地的聲音,鍋碗瓢盆碎裂的聲音,還有人們驚慌失措的尖叫和哭喊。
整個客廳亂成了一鍋粥。我靠著的門板,突然傳來“咔噠”一聲輕響。門鎖自己開了。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眼前的景象讓我瞳孔一縮??蛷d里一片狼藉,
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張大師,此刻正口吐白沫地躺在地上,眼睛翻白,四肢抽搐,
顯然是嚇暈過去了。我爸媽和周蘭爸媽,四個人擠在墻角,渾身顫抖,臉上寫滿了恐懼。
而周蘭站在客廳中央。她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裙,長發(fā)披散,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只是她站立的姿勢,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和僵硬?!爸堋芴m?”蔣嚴(yán)顫抖著聲音,
往前挪了一步。周蘭緩緩地抬起了頭。那不是她的臉。五官還是那個五官,但組合在一起,
卻呈現(xiàn)出一種非人的扭曲。她的嘴角咧到一個夸張的弧度,眼睛里沒有焦距,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更可怕的是,她的嘴里,正同時(shí)發(fā)出好幾個人的聲音。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聲音嘶啞重疊在一起,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沒了……”“橋……斷了……”“回不去了……”“要個……替身……”蔣嚴(yán)嚇得腿一軟,
癱坐在地上。墻角的四位長輩,已經(jīng)有兩位直接嚇暈了過去。那幾個重疊的聲音,
突然齊齊轉(zhuǎn)向我。周蘭的脖子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了過來,那雙黑洞洞的眼睛看向了我。
”“你……要負(fù)責(zé)……”“重新……開席……”“不然……就用他……”周蘭僵硬地抬起手,
指向癱在地上的蔣嚴(yán)?!啊?dāng)祭品?!?.陰冷的氣息瞬間鎖定了蔣嚴(yán)。他渾身僵直,
連呼吸都忘了,臉上血色褪盡?!安弧蔽彝罢玖艘徊?,擋在了他和周蘭之間。
“祭品不能亂選,他是送飯人的血親,動了他,你們也過不了橋。
”“那……怎么辦……”周蘭體內(nèi)的聲音變得焦躁,
“橋……必須……修好……”“修橋可以?!蔽铱粗菑埮で哪?,“但破了的規(guī)矩,
得用新的代價(jià)來補(bǔ)?!薄笆裁创鷥r(jià)?”“砸了飯,就要用砸飯之人的血來做引,撕了紙錢,
就要用撕錢之人的陽氣來點(diǎn)燈?!蔽翌D了頓,目光掃過角落里抖成一團(tuán)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