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雙胞胎里的妹妹,為了讓體弱的姐姐能嫁入高門,我自愿毀去名聲,裝成放蕩的交際花。
我嫁給了姐姐的備胎,新貴督軍江辭。他嘴上罵我不知廉恥,卻在我被旁人調戲時,
會一槍崩了對方的酒杯。他去北方議和,說好回來就給我名分。可他回來時,
卻帶回了被夫家拋棄的姐姐,說要休了我,給她一個家。我隔著門縫,聽見他對姐姐說。
「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我碰一下都嫌臟,娶她不過是為了讓你后悔……現(xiàn)在,
你回到我身邊了?!沟诙?,
城中最大的報紙頭版刊登了我的專訪——《戰(zhàn)地玫瑰:揭秘王牌女間諜的傳奇人生》。
我在江辭呆若木雞的表情中,一身軍裝,在同僚的簇擁下登上遠去的列車。
1.門板是上好的花梨木,隔音極好。可江辭的聲音,還是一字不差地傳了進來,
像淬了冰的鋼針,扎進我的耳朵。「晚晴,別哭了。」他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帶著一絲心疼的沙啞?!改欠N水性楊花的女人,我碰一下都嫌臟,
娶她不過是為了讓你后悔……現(xiàn)在,你回到我身邊了?!埂高@個家,永遠是你的?!?/p>
我扶著門框,指甲深深陷進木紋里。原來,是這樣。原來我這兩年的忍辱負重,
那些被下人指著脊梁骨的輕蔑,那些在宴會上被他當眾甩開手的難堪,
那些獨守空房的漫漫長夜,都只是他為了刺激我姐姐林晚晴的一場戲。
我是戲里那個跳梁小丑,供他心上人取樂的玩意兒。門外,傳來姐姐林晚晴壓抑的哭聲,
她抽噎著說:「阿辭,可晚意她……她畢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菇o冷笑一聲,
那笑聲我再熟悉不過,每次他想羞辱我時,都是這個調子?!钙拮樱克才??」
「一個為了榮華富貴,連自己名聲都不要的女人,不過是我江家花錢買來的擺設?!?/p>
「明天我就登報,休了她,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刮业氖澜?,在那一刻,徹底崩塌。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然后狠狠地,一把捏碎。我曾以為,他對我并非全然無情。
我曾以為,他臨行前那句「等我回來,就給你一個名分」,是我在黑暗里看到的一絲微光。
原來,那不是光。那是將我推入萬丈深淵的最后一把力。我緩緩松開手,轉身,
一步步走回房間。鏡子里的人,穿著一身艷麗的旗袍,妝容精致,紅唇似血。
這是江辭最喜歡的樣子,也是他最鄙夷的樣子。他說我像舞廳里最廉價的舞女,
空有一副皮囊,內里早已腐爛。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緩緩地,扯出了一個笑。笑意越來越大,
最后,我捂著嘴,笑得渾身發(fā)抖,眼淚卻大顆大顆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林晚意,你真傻。
也真可笑。2.我和林晚晴是雙胞胎。她自幼體弱,是全家捧在手心的明珠。我皮實,
像野草,扔在哪里都能活。十五歲那年,一個云游的道士路過我家,說姐姐命格孱弱,
需嫁入頂級的權貴之家,方能借貴氣續(xù)命。于是,全家人的希望都壓在了姐姐身上。
她要學琴棋書畫,要學名媛禮儀,要保持最純潔無瑕的名聲,好嫁給北平城最有權勢的陸家。
可姐姐偏偏在和陸家議親前,喜歡上了當時還只是個小小團長的江辭。父親氣得摔了茶杯,
母親以淚洗面。他們說江辭出身草莽,前途未卜,配不上我們林家。姐姐為了江辭,
不惜絕食抗議。那天晚上,我端著一碗燕窩粥去她房間。她握著我的手,
哭得梨花帶雨:「晚意,我只喜歡江辭,我不要嫁給陸家那個病秧子?!刮铱粗n白的臉,
心一橫,說:「姐,我替你。」「我來扮成那個放蕩不羈的交際花,
把所有不好的名聲都攬到自己身上。你是冰清玉潔的林家大小姐,我是聲名狼藉的二小姐,
這樣,陸家自然會看不上我,而你的名聲,就保住了?!菇憬沣蹲×?,隨即,
眼中迸發(fā)出狂喜的光。她抱住我,一遍遍地說:「晚意,你真是我的好妹妹?!箯哪翘炱?,
我開始出入舞廳,學著抽煙喝酒,和那些紈绔子弟調笑周旋。我成了北平城里,
人人不齒的交際花林晚意。而姐姐林晚晴,依舊是那個不染塵埃的仙子。后來,
陸家果然因為我的「丑聞」,對林家望而卻步。而江辭,卻在一年之內,平步青云,
成了北平城炙手可熱的新貴督軍。父親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姐姐也如愿以償,
和江辭定了親。我以為我的任務完成了。可訂婚宴前夕,姐姐卻突然找到我,面帶難色。
「晚意,江辭他……他好像誤會了,他以為那個交機花是你,對我反而冷淡了?!刮覜]懂。
她咬著唇,說:「他說,他還是喜歡當初那個在舞會上,敢當眾潑他一臉酒的女人?!?/p>
那個女人,是我。那次是為了幫姐姐出氣,我假扮成她,潑了對她出言不遜的江辭?!竿硪猓?/p>
」姐姐拉著我的手,眼中滿是哀求,「你再幫我一次,你嫁給江辭。等他回心轉意,
我們再換回來?!刮铱粗蝗挥X得很累。可我還是點了頭。于是,
我這個聲名狼藉的妹妹,代替了冰清玉潔的姐姐,嫁給了江辭。新婚之夜,他喝得酩酊大醉,
一把扯掉我的蓋頭,眼神里的厭惡和鄙夷,像刀子一樣?!噶滞硪?,你真有本事?!?/p>
「連自己姐姐的婚事都敢搶?!埂改憔瓦@么缺男人?」我百口莫辯。因為這一切,
本就是一場騙局。3.在江公館的日子,像是在冰窖里行走。江辭從不與我同房,
他把我安排在公館最偏僻的西廂房,吩咐下人,沒有他的允許,不準我踏出院門半步。
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他們當著我的面,竊竊私語?!嘎犝f了嗎?
二小姐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嫁進來的?!埂缚刹皇锹?,搶了自己親姐姐的未婚夫,
真不要臉。」「督軍根本不碰她,嫌她臟呢。」我假裝聽不見,每日坐在窗前,
看院子里那棵老槐樹的葉子,從綠變黃,再一片片落光。偶爾,江辭會過來。
他總是站在門口,從不踏入房間,用那種審視貨物的眼神看著我。「林晚意,
你就這么喜歡這身皮?」他指著我身上的旗袍,嘴角掛著嘲諷的笑?!该摿诉@身衣服,
你還剩下什么?」我沉默不語。他似乎被我的沉默激怒了,聲音陡然變冷。「怎么,啞巴了?
」「當初在舞會上勾引男人的本事呢?」我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督軍,
如果你只是想來羞辱我,那你已經做到了?!顾晃乙艘幌?,臉色變得鐵青,拂袖而去。
這樣的日子,過了整整一年。直到那次,城西張司令的壽宴。江辭破天荒地帶上了我。
他說:「你不是喜歡熱鬧嗎?帶你去見見世面。」我知道,他不過是想讓所有人都看看,
他江辭的妻子,是個怎樣水性楊花的女人。宴會上,我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那些男人露骨的眼神,女人們鄙夷的竊語,像一張網,將我包裹得密不透風。
張司令那個不成器的侄子,喝多了酒,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走到我面前。「江太太,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顾斐鍪?,想來摸我的臉。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避開了。
他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裝什么清高?誰不知道你林晚意是什么貨色?」
周圍響起一片哄笑。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掐得掌心生疼。江辭就站在不遠處,
和幾個軍官談笑風生,仿佛這邊發(fā)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我心一點點沉下去。
就在那只咸豬手即將碰到我肩膀的瞬間?!概椋 挂宦晿岉?,震得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
張司令侄子手里的酒杯,應聲碎裂,紅色的酒液濺了他一臉。他嚇得癱軟在地。
江辭握著一把還冒著青煙的勃朗寧,緩步走來。他的臉色,冷得像冰?!肝业呐?,」
他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也是你能碰的?」那一刻,
全場死寂。我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心臟,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4.那晚之后,
江辭對我的態(tài)度,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他不再對我冷嘲熱諷,雖然依舊分房而居,
但偶爾會來我院里坐坐。他話不多,只是沉默地喝茶,看我練字。有一次,他看我寫的字,
突然開口:「你的字,不像女人寫的?!刮沂忠活D。他說:「倒像軍人,有股殺伐氣?!?/p>
我心里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督軍說笑了,我一個弱女子,哪來的殺伐氣?!?/p>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么。那段時間,是我嫁入江家后,最平靜的日子。
我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或許,他也不是那么討厭我。或許,時間久了,
他能看到我偽裝下的另一面。秋天的時候,我染了風寒,病得很重。迷迷糊糊中,
感覺有人用冷毛巾敷在我的額頭上。我睜開眼,看見了江辭。他坐在我床邊,眉頭緊鎖,
見我醒了,語氣依舊生硬:「醒了就喝藥。」我掙扎著想坐起來,渾身卻使不上力。
他嘖了一聲,似乎很不耐煩,卻還是伸手將我扶起,把藥碗遞到我嘴邊。藥很苦,我皺著眉。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從口袋里摸出一顆糖,塞進我手里?!负韧昃统粤恕!?/p>
那是一顆最普通的水果糖,可在我嘴里,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甜。我病好后,
他開始教我打槍。在公館后山的靶場,他手把手地教我,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耳后,癢癢的。
他的胸膛很硬,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那蓬勃的力量?!竵y世里,女人也要學會保護自己。」
他沉聲說。我問他:「你是在關心我嗎?」他動作一僵,隨即松開我,退后一步,
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別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我的妻子,死得太難看,給我丟人?!?/p>
盡管他嘴上這么說,可我還是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那段日子,像偷來的時光。
我?guī)缀跻?,我只是個贗品,一個姐姐的替代者。我開始貪戀他偶爾流露出的溫柔,
像飛蛾撲向那明知會灼傷自己的火焰。直到他要去北方議和。臨行前一晚,他來了我房里。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房里留宿。我們什么都沒做,只是并肩躺著,一夜無話。天快亮時,
他起身穿衣。我看著他被晨光勾勒出的側臉,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會回來嗎?」
他系扣子的手頓了頓,回頭看我。房間里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
他低沉的聲音響起。「等我回來,就給你一個名分?!刮业男模谀且豢?,
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蕩起圈圈漣漪。名分。我一個聲名狼藉的交際花,
他竟然愿意給我名分。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燃起了一絲微弱又滾燙的希望。我以為,
他或許,真的對我動了心。5.江辭走了三個月。這三個月里,我一邊以江夫人的身份,
周旋于北平的各色人物之間,為組織傳遞情報,一邊焦急地等待著他的消息。北方形勢復雜,
議和之路,兇險萬分。我每天都會看報紙,任何關于北方的消息,都不放過。期間,
我收到了姐姐林晚晴的來信。她在信里哭訴,說陸家那個公子,根本不是什么病秧子,
而是個暴虐成性的虐待狂。她在陸家過得生不如死,身上全是傷。信的最后,她問我,
江辭什么時候回來。我看著信紙上被淚水浸染的字跡,心里五味雜陳。我回信安慰她,
讓她再忍耐一下,等江辭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天真地以為,江辭回來,
會為我這個「妻子」的姐姐出頭。我甚至開始計劃,等江辭給了我名分,我就向他坦白一切。
告訴他,我不是他以為的那種女人。告訴他,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姐姐。告訴他,
我的真實身份……我每天都在期盼中度過,數(shù)著日子,等他回來。終于,
報紙上刊登了議和成功的消息。江辭成了北平的英雄。報紙上說,他不日即將載譽歸來。
我欣喜若狂,親自下廚,準備了一桌他最愛吃的菜。
我換上了那件他曾夸過好看的月白色旗袍,在門口,從黃昏等到深夜。馬車聲由遠及近。
我提著裙擺,迎了出去。車門打開,先下來的,是江辭。他瘦了,也黑了,但眼神更加銳利,
一身戎裝,英氣逼人。我笑著喚他:「你回來了?!顾吹轿遥读艘幌?,眼神復雜。
還沒等他開口,車上又下來一個人。是姐姐林晚晴。她形容枯槁,面色蠟黃,
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舊衣服,看到我,怯生生地躲到了江辭身后。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這是……怎么回事?」我問。江辭沒有看我,他側過身,用身體護住林晚晴,聲音冰冷。
「我把她從陸家?guī)Щ貋砹恕!埂噶滞硪猓覀冸x婚?!刮业拇竽X,一片空白。我看著他,
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跡。可是沒有。他的表情,認真得可怕。
周圍的下人圍了上來,對著我們指指點點。我感覺自己像個笑話?!笧槭裁??」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江辭終于正眼看我,眼神里是我熟悉的厭惡和鄙夷?!笧槭裁矗俊?/p>
他冷笑,「因為晚晴回來了。我江辭的妻子,只能是她?!顾f完,不再理我,擁著林晚晴,
徑直走進了大門。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夜風吹得我渾身冰冷。那桌我精心準備的飯菜,
從滾燙,到溫熱,再到徹底涼透。就像我的心。6.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西廂房的。
關上門,我靠著門板,緩緩滑落在地。然后,我就聽到了門外,那段足以將我凌遲的對話。
「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我碰一下都嫌臟……」原來,他從陸家救回姐姐,不是為了我。
原來,他要給的名分,是給我姐姐的。原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
可笑我還抱著那可憐的希望,等了他三個月。那一晚,我沒有哭。眼淚似乎已經流干了。
我只是靜靜地坐在黑暗里,一遍遍地回想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一槍打碎流氓酒杯時的霸道。他給我敷毛巾時的笨拙。他塞給我那顆水果糖時的不自然。
他教我打槍時,耳邊的呼吸。還有他臨走前,那句讓我魂牽夢縈的承諾。原來,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演給我看的戲?;蛘?,連演都算不上,只是他無聊時,逗弄寵物般的消遣。而我,
卻當了真。天亮時,我站起身,走到梳妝臺前。鏡子里的人,臉色慘白,雙眼通紅,
像個游魂。我打開最底下的抽屜,里面放著一個上了鎖的木匣子。我拿出鑰匙,打開它。
里面沒有珠寶首飾,只有一部小巧的電臺,一本密碼本,和一把精致的德國造魯格手槍。這,
才是我真正的嫁妝。我冷靜地組裝好電臺,戴上耳機,發(fā)出了加密電報?!敬柮倒澹?/p>
請求啟動B計劃,即刻脫離?!亢芸?,我收到了回信?!九鷾省C魅铡侗逼饺請蟆芬?。保重。
】我取下耳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后,我開始收拾東西。那些艷麗的旗袍,昂貴的首飾,
所有和「交死花林晚意」有關的東西,我一件件地,將它們扔進了壁爐?;鹈缟v,
將那些虛偽的華麗,吞噬殆盡。最后,我換上了一身干凈利落的襯衫長褲,將長發(fā)盤起。
做完這一切,我坐在窗邊,靜靜地等待天明。等待審判的到來。是對江辭的審判,
也是對過去那個愚蠢的我的審判。7.第二日清晨,整個北平城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