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陸昭瑩醒來時(shí),眼前一片模糊。
她躺在冰冷的偏殿榻上,身上蓋著單薄的被褥,額頭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可心口的疼卻愈發(fā)清晰。
“公主醒了?”
蒼老的聲音傳來,她緩緩轉(zhuǎn)頭,看見陳太醫(yī)正垂首站在一旁,神色復(fù)雜。
“您,”陳太醫(yī)神色猶豫,最終低聲道,“已有身孕,一月有余?!?/p>
身孕?
陸昭瑩怔住,手指無意識(shí)地?fù)嵘闲「埂?/p>
這里有了一個(gè)孩子?
一個(gè)流淌著她和傅寒聲血脈的孩子?
一個(gè)注定背負(fù)血海深仇的孩子?
她忽然笑了,笑得凄涼。
“打掉?!?/p>
陳太醫(yī)猛地抬頭:“公主!這......”
“打掉?!彼貜?fù)了一遍,聲音很輕,“他不該來這世上受苦?!?/p>
傅寒聲踏入殿內(nèi)時(shí),身后跟著一名白衣女子。
那女子生得嬌美,神態(tài)柔弱。
“陛下,”她嬌聲喚著,挽住傅寒聲的手臂,目光卻挑釁地看向榻上的陸昭瑩。
傅寒聲沒有推開她,反而伸手?jǐn)堊∷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p>
“陸昭瑩,這是柳如煙,一年前在藥王谷為本王換血救命之人?!?/p>
陸昭瑩靜靜地看著他,眼里沒有一絲波瀾。
傅寒聲瞇起眼,忽然加重語氣:
“三日后,朕會(huì)立她為后?!?/p>
他死死盯著她的表情,想從她臉上看到痛苦、憤怒、哪怕一絲不甘。
可陸昭瑩只是輕輕點(diǎn)頭,聲音平靜:
“恭喜陛下?!?/p>
傅寒聲勃然大怒。
他一把拽起陸昭瑩,將她拖下床榻,狠狠摔在地上:
“從今日起,你便做如煙的婢女,好好伺候她!”
陸昭瑩跪伏在地上,輕聲道:
“奴婢遵命?!?/p>
傅寒聲胸口劇烈起伏,猛地甩袖離去。
柳如煙站在原地,低頭看著陸昭瑩,忽然柔聲開口:
“姐姐別怕,我不會(huì)為難你的?!?/p>
她伸手去扶,卻在傅寒聲看不見的角度,指甲狠狠掐進(jìn)陸昭瑩腕間的傷口。
陸昭瑩悶哼一聲,卻沒有掙扎。
疼痛讓她清醒,讓她明白,她與他,再無可能。
夜半時(shí)分,龍榻上傳來曖昧的聲響。
陸昭瑩跪在紗帳外,手里捧著銅盆,里面盛著待會(huì)兒要用的熱水。
柳如煙一聲高過一聲,夾雜著傅寒聲低沉的喘息聲。
“陛下,輕些。”
陸昭瑩閉上眼,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的畫面。
那年她落水,少年傅寒聲毫不猶豫跳進(jìn)水里救她,卻自己高燒不退,但仍死死攥著她的手,啞聲說:“別走?!?/p>
及笄前夕,他偷偷翻窗進(jìn)她的閨房,只為塞給她一枝剛折的桃花,笑著說:“明日你是最美的?!?/p>
還有那個(gè)雪夜,他抱著她站在城樓上,指著萬家燈火說:“阿瑩,這江山,我與你共賞?!?/p>
謊言。
全是謊言。
眼淚無聲滑落,砸在銅盆里,蕩開一圈漣漪。
帳內(nèi),柳如煙的聲音忽然拔高:
“陛下,啊,讓姐姐進(jìn)來吧。”
傅寒聲的動(dòng)作一頓,聲音沙?。?/p>
“好?!?/p>
他掀開紗帳,看向陸昭瑩,眼底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
“進(jìn)來?!?/p>
可她毫無反應(yīng)。
沒有掙扎,沒有哭泣,甚至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望著床頂?shù)牡窕?,仿佛靈魂早已抽離,只剩一具軀殼任他擺布。
傅寒聲的動(dòng)作忽然僵住。
他撐起身,死死盯著她的臉.
蒼白如紙,唇色淡得幾乎透明,連呼吸都輕得像是隨時(shí)會(huì)消失。
她怎么會(huì)變成這樣?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刺了一下,他下意識(shí)伸手,想撫上她的臉。
“陛下?!?/p>
柳如煙嬌軟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溫柔:“姐姐是不是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傅寒聲的手頓在半空。
柳如煙指尖輕輕搭上他的肩膀,低聲道:
“她如今一無所有,怕是巴不得懷上龍種,好讓陛下心軟呢?!?/p>
傅寒聲的眸光驟然冷了下來。
他猛地抽身而起,一把拽起陸昭瑩,將她狠狠甩下床榻!
“滾!”
陸昭瑩重重摔在地上,單薄的衣衫凌亂散開。
還剩五天。
她緩緩攏好衣襟,低頭跪伏,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
“奴婢告退。”
柳如煙看著陸昭瑩踉蹌離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轉(zhuǎn)身撲進(jìn)傅寒聲懷里,嬌聲道:
“陛下別生氣,如煙伺候您?!?/p>
傅寒聲卻一把推開她,臉色陰沉得可怕:
“出去。”
柳如煙一愣:“陛下?”
“朕說——”他抬眼,眸中寒意森然,“滾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