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陸昭瑩跪在御花園的碎石路上，一盆一盆地為柳如煙最愛的牡丹澆水。
她的指尖早已凍得青紫，還剩四天。
忽然，身后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
她緩緩回頭，目光呆滯。
“皇兄？”
陸明翊站在梅樹下，戰(zhàn)甲染血，俊朗的面容上滿是風塵。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瘦得幾乎脫形的妹妹，看著她額角的傷、腕間的血痕、還有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
“阿瑩。”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像是被什么東西扼住喉嚨。
陸昭瑩渾身發(fā)抖，猛地撲過去推他：
“走！快走！別讓他看見你?！?/p>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明翊一把抱住。
他緊緊摟著她單薄的身子，喉結(jié)滾動：
“對不起，皇兄回來晚了?！?/p>
陸昭瑩的眼淚終于決堤。
她揪著兄長的衣襟，哭得撕心裂肺：
“是我害了大家，如果不是我非要嫁給他，父王不會死，嫂嫂和侄兒也不會......”
陸明翊紅著眼搖頭，掌心輕輕撫過她的發(fā)：
“傻丫頭錯的從來不是你?！?/p>
傅寒聲站在高階之上，冷眼看著這一幕。
他身后，弓箭手早已拉滿弓弦。
“陛下，要射殺嗎？”
傅寒聲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陸昭瑩臉上。
她哭了。
自從大婚那日后，她再沒在他面前掉過一滴淚。
可此刻，她卻伏在陸明翊懷里，哭得像當年那個在他懷里撒嬌的小公主。
胸口莫名涌上一股躁意，傅寒聲猛地抬手：
“抓活的?！?/p>
地牢里，鐵鏈碰撞聲刺耳。
陸明翊被吊在刑架上，嘴角溢血，卻仍冷笑：
“傅寒聲,你可知我妹妹當年為了救你，差點——”
“閉嘴！”傅寒聲一把掐住他的喉嚨，“你們姓陸的，也配提當年？”
陸明翊嗤笑，忽然啐了一口血沫在他臉上：
“畜生?！?/p>
陸明翊不再說話，只是用最后力氣嘶吼：
“阿瑩，跑啊！”
傅寒聲暴怒，猛地抽劍。
咔嚓。
咔嚓。
四聲脆響后，陸明翊的手腳筋被盡數(shù)挑斷。
“傅寒聲——！”
陸昭瑩的尖叫聲撕裂了地牢的寂靜。
她撲到陸明翊身前，顫抖的手撫上兄長的臉。
那張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面容此刻慘白如紙，冷汗混著血水從額角滾落。他的四肢軟綿綿地垂著，筋脈盡斷的傷口汩汩流血。
“皇兄，皇兄。”
她哽咽著喚他，可陸明翊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嘴唇微弱地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
傅寒聲站在陰影里，手中的劍還在滴血。
陸昭瑩猛地轉(zhuǎn)身，赤紅的眼里涌出滔天的恨意：
“我殺了你！”
她突然抽出最近一個侍衛(wèi)的佩劍，寒光直刺傅寒聲心口。
“陛下小心！”
一名親衛(wèi)飛身踹向她心窩。陸昭瑩如斷線風箏般摔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石墻上，嘔出一大口鮮血。
“誰準你傷她？”
傅寒聲暴怒，一腳將那親衛(wèi)踹飛數(shù)丈。
他大步上前，一把將陸昭瑩抱起，卻在低頭時愣住。
她手中不知何時奪走了他腰間那把鑲藍寶石的短刀。
這是她送他的定情信物。
現(xiàn)在，刀尖正抵在她自己心口。
“你不是恨我嗎？”
陸昭瑩笑著，眼淚混著血滑落。
她握著刀柄，一點點將刀刃推進自己身體。鮮血立刻涌出，染紅了她素白的衣襟。
“那就親手殺了我?！?/p>
傅寒聲渾身僵硬，竟不敢用力搶奪，生怕刀尖刺得更深。
“放開我皇兄，”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要折磨，就折磨我。”
刀身又入半寸，她的唇色迅速灰敗下去。
傅寒聲終于崩潰，一掌劈在她后頸。
“傳太醫(yī)?。?！”
他嘶吼著抱起她往外沖，卻在門口猛地停住，回頭對呆立的侍衛(wèi)吼道：
“留陸明翊一命，關進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