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偵支隊會議室,煙霧繚繞,空氣仿佛凝固了。巨大的白板上,“紅魈”兩個字被紅筆狠狠圈住,旁邊打著一個刺眼的大叉。
陳隊站在白板前,指尖的煙灰積得老長,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手下骨干。
負責現(xiàn)場的老趙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手指重重戳在紅魈倒斃位置的照片上:“陳隊,各位,現(xiàn)場主區(qū)域的情況,”他聲音低沉有力,“尸體趴在那里,臉朝下,就是咱們發(fā)現(xiàn)時的樣子。姿勢很自然,像是挨了槍子兒直接栽下去的,沒挪動拖拽的痕跡。”
他頓了頓,又指向一張放大的創(chuàng)口特寫,“致命傷在這兒,枕骨下頭,一個九毫米左右的圓洞,邊兒很齊。關(guān)鍵是沒有火藥灼燒的痕跡,沒有煙暈,也沒有火藥渣子——這說明開槍的離得相當遠,不是貼臉打的?!?/p>
他環(huán)視一圈,帶著無奈:“我們在創(chuàng)口對應(yīng)的顱腔里找到了變形的彈頭,送彈道了。但周圍那片亂石灘,哎,太糟了!地面情況復(fù)雜,除了死者自己的,沒找到指向兇手的腳印、纖維、毛發(fā)或者皮屑。彈殼也沒影兒。環(huán)境太亂,有價值的痕跡基本給毀了?!?/p>
法醫(yī)老劉推了推眼鏡,接口道:“尸表檢查支持老趙。致命傷就是那個槍眼兒,一槍斃命。死者身上沒其他明顯的抵抗傷或被捆的痕跡。根據(jù)尸僵程度、眼球渾濁度還有昨晚的氣溫,”
他指了指報告上的時間區(qū)間,“死亡時間大概在行動開始后二十到四十分鐘之間。更細的解剖和毒化還得等等?!?/p>
會議室一片死寂。遠距離、一槍斃命、現(xiàn)場干凈得像被風吹過——
這個幽靈A棘手得讓人心頭發(fā)寒。
這時,技術(shù)警員小張拿著一沓還帶著打印機熱度的資料沖進來:“陳隊!彈道那邊初步模擬出來了!”
他幾步搶到白板前,“唰”地貼上一張標注著虛擬彈道線的方位圖,抄起激光筆。
一道紅色光束從紅魈的尸體位置反向延伸,穿透河堤復(fù)雜的地貌,最終停留在一個西南方向、距離尸體約兩百米、地勢略高的石坳位置。
小張用筆在那個點上用力畫了個圈:“A點!陳隊,各位,模擬結(jié)果高度一致指向這里!那地方高出河灘大概兩米,前面有天然石頭擋著,能藏身,視野又正好對著尸體倒下的地方,理論上是絕佳的狙擊位子!”
他放下筆,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臉上滿是困惑:“但是!有個天大的問題!打中紅魈的彈頭是9毫米帕拉貝魯姆彈——這他媽是手槍或者沖鋒槍用的玩意兒!兩百米外,用手槍爆頭?!這……這簡直邪門了!
手槍有效射程撐死五十米,超過這個距離,子彈下墜得厲害,風一吹就偏,瞄準鏡的分劃也根本不夠用!就算是最頂尖的槍手,用改裝過的精密手槍,在那黑燈瞎火的環(huán)境下完成這種狙殺,難度也逆天了!這活兒聽著更像是狙擊步槍干的!”
會議室里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幽靈A的恐怖程度,在槍法這一項上又被拔高到了非人的境地。
小張雙手撐在桌沿,語氣帶著挫?。骸澳M指向A點,我們立刻通知現(xiàn)場對那里和周邊十米區(qū)域進行了地毯式搜查,反復(fù)好幾遍。”
他攤開手,做了個空空如也的手勢,“結(jié)果呢?屁都沒有!
沒趴久壓出來的印子;沒彈殼;地上又硬又亂,足跡模糊,看不出連貫的來去路線;刷取粘取的樣本里,沒頭發(fā)、沒纖維、沒皮屑、沒汗?jié)n、沒火藥殘留;連個煙頭、廢紙片都沒找到……干凈得像從來沒活物去過!
這兇手清理現(xiàn)場的本事,跟他打槍一樣嚇人?!?/p>
陳衍東臉色鐵青,把煙頭狠狠摁滅在煙灰缸里。
這個A,是真正的“幽靈”。
“陳隊!”另一名勘查警員沖進會議室,“啪”地把幾張剛沖印出來的照片拍在桌上,指著其中幾張?zhí)貙懀曇魩еl(fā)現(xiàn)獵物的興奮,“我們在主現(xiàn)場附近,尸體東北方向大概三十米的一個石堆背陰處有大發(fā)現(xiàn)!”
他手指點著照片: “看!三枚煙屁股!牌子‘黃鶴樓’!煙嘴這兒,”他用指尖虛點著照片上濾嘴深色的部分,“有唾液殘留,已經(jīng)送DNA了?!?/p>
“再看這張!B點旁邊一小片浮土上,踩出來的鞋??!非常清楚!成年男性,尺碼約41碼。鞋底花紋,”他湊近照片,幾乎要貼上去,“菱形深齒,中間還有一道加強筋!磨損很輕?;y庫里一對,高度吻合!”
他直起身,看向眾人:“歐洲高端貨,‘拓峰者’兩年前限量發(fā)售的專業(yè)徒步鞋‘磐石III’!這玩意兒死貴,國內(nèi)沒多少雙!”
“再看軌跡!鞋印顯示這人是從河堤上面下來的,在B點停了一會兒——煙蒂就在落腳點附近——然后,”他手指順著照片上鞋印延伸的方向劃向下游,“目標明確,往下游涵洞那邊去了,鞋印消失在草叢里?!?/p>
他加重語氣,手指敲了敲桌子:“關(guān)鍵!B點跟狙擊點A的方向是反的!而且離紅魈的尸體現(xiàn)場,只有三十米!”
會議室的空氣瞬間繃緊了。幽靈A之外,一個留下清晰痕跡的第四人B浮出水面!他就在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抽著煙,穿著顯眼的“磐石III”,極可能親眼目睹了紅魈被殺!
桌上的對講機突然“滋啦”作響,傳來下游搜索隊員急促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疑:“陳隊,現(xiàn)場不對勁!死者鞋底和膝蓋以上褲腿上沾的是干土和草屑!跟河灘濕泥巴對不上!
他隨身帶的戰(zhàn)術(shù)腰包不見了!在尸體上方的岸邊發(fā)現(xiàn)幾個新鮮鞋印,花紋……花紋是菱形深齒帶中間一道杠!”
陳隊眼神銳利如鷹隼,立刻抓起對講:“把下游鞋印照片和泥土樣本馬上送回來!跟B點的足跡和浮土做比對!”
等待的時間不長卻異常焦灼。
很快,照片和初步報告被送進來。
負責比對的警員迅速匯報:“陳隊,下游岸邊發(fā)現(xiàn)的鞋印照片!看這花紋,”他指著照片上清晰的菱形深齒加加強筋,“跟B點發(fā)現(xiàn)的足跡B,一模一樣!就是‘拓峰者磐石III’!”
“還有泥土比對結(jié)果,”他拿起另一份報告,“死者褲腿和鞋底沾的干土成分,跟B點附近提取的浮土樣本,高度吻合!”
“另外,”他指著幾張現(xiàn)場連接點的照片,“從B點到下游尸體點的可能路線上,我們零星發(fā)現(xiàn)了同款鞋??!”
陳隊猛地一拳砸在白板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聲音如同淬火的冰:“鏈條扣死了!聽清楚:
首先,幽靈A在兩百米外那個理論上連鳥都打不到的地方,用一把手槍干掉了紅魈,還他媽像鬼一樣把現(xiàn)場抹得干干凈凈!
其次,就在A動手的同時或者剛完事,第四人B就蹲在離紅魈尸體僅僅三十米的B點!他抽著‘黃鶴樓’,穿著閃瞎眼的‘拓峰者磐石III’,很可能就冷眼看著紅魈被殺!
然后,紅魈一死,B立刻就往下游追那個逃跑的手下。他從B點一路踩下去的腳印,清清楚楚,直指下游!
接著,手下后來被發(fā)現(xiàn)淹死在下游。關(guān)鍵破綻在這:他身上沾的干土是B點附近的!他的腰包沒了!他尸體旁邊的岸上,出現(xiàn)了B的鞋?。?/p>
最后,B追上并殺了手下,九成九是拖下水淹死的,搶走了那個可能裝了要命東西的腰包,還想玩一手偽裝失足!可下游現(xiàn)場的‘干土’、‘腰包失蹤’、‘岸邊B的鞋印’就是他匆忙滅口和偽裝時露出的狐貍尾巴!”
陳隊目光如電,掃過每一個人:“B就是下游殺人搶包的真兇!他親眼看見了紅魈怎么死的,然后轉(zhuǎn)頭就去滅口了紅魈的手下!這個穿金鞋、抽名牌煙、留了一串腳印的B,是咱們現(xiàn)在唯一能抓住的線頭!
逮住他,就能撬開紅魈被誰滅口、手下為什么死、腰包里藏了什么秘密的口子,甚至可能順藤摸瓜,揪住幽靈A的尾巴!”
他猛地一揮手,聲音斬釘截鐵:
“現(xiàn)在,集中所有力量,給我揪出那個穿金鞋的B!煙蒂上的DNA,足跡的花紋特征,給我追‘拓峰者磐石III’這個鞋到底賣給了哪些人!還有B點通往下游的行動軌跡,一根毛都不要放過!名單!在DNA結(jié)果出來之前,買鞋人的名單必須先給我交上來!”
“其次,深挖紅魈的客戶網(wǎng)絡(luò)和資金流向!技術(shù)科繼續(xù)啃U盤里那些已經(jīng)破解的部分,把網(wǎng)給我織密實了,隨時準備收網(wǎng)!”
“另外,外圍搜索組不要停!市場里那些沒死的嘍啰,還有下游灘涂,再給我仔細篩一遍!看看有沒有被漏掉的線索!”
命令如同驚雷,在煙霧彌漫的會議室炸響。眾人轟然應(yīng)諾,立刻行動起來,會議室瞬間只剩下翻動文件、敲擊鍵盤和急促的腳步聲。
陳隊站在原地,眉頭緊鎖,看著白板上紅魈名字旁那個刺目的紅叉,還有旁邊標注的“幽靈A”和“第四人B”。
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
昨晚技術(shù)主管那句“文件屬性:創(chuàng)建于十五年前,最后一次修改時間:十年前和代號‘山鷹’”再次浮現(xiàn)在腦海。
這個被紅魈封存在U盤最深處的“暗流-03”文件,像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透著難以言喻的詭譎。
時間點……太過微妙。他心中那股強烈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他抓起桌上的加密內(nèi)線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備車。去省廳。立刻?!?/p>
一小時后,省公安廳某間掛著厚重窗簾的辦公室內(nèi)。
氣氛仿佛凝固了。
陳隊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對面,對面是一位穿著筆挺警服、肩章上綴著橄欖枝加四角星花、面容剛毅沉穩(wěn)如山岳的老者——
省公安廳常務(wù)副廳長,沈立峰。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沉甸甸的威壓。
陳隊將行動簡報、現(xiàn)場勘查報告、U盤初步分析摘要以及那份令人難以置信的紅魈遠距離狙殺彈道分析報告,逐一擺放在桌上。
他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匯報著整個案件的進展、疑點,尤其突出強調(diào)了幽靈A展現(xiàn)出的匪夷所思的能力以及第四人B線索的清晰性和重要性,最后謹慎地提及了那個被封存的加密文件。
“……現(xiàn)場彈道分析的結(jié)果極其驚人,沈廳,”陳衍東的語氣帶著職業(yè)性的克制,但難掩其中的困惑,“一個距離目標兩百米外的位置,使用常規(guī)9毫米手槍彈進行精準狙擊,理論上幾乎不可能達成,現(xiàn)場環(huán)境又如此復(fù)雜惡劣?!?/p>
他頓了一下,目光落在文件上,“相比之下,第四人B遺留的生物物證、清晰的特定鞋印、以及完整的從主現(xiàn)場向下游的轉(zhuǎn)移痕跡,構(gòu)成了目前最堅實、最具突破性的線索。然而,在紅魈核心U盤中,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高度加密、創(chuàng)建于十五年前、最后修改于十年前的文件‘暗流-03’,關(guān)聯(lián)一個代號‘山鷹’?!?/p>
他抬起頭,探究地看向沈立峰:“廳長,您看這個時間和這個代號……是否存在某種潛在關(guān)聯(lián)?是否需要我們在方向上……”
陳隊匯報時,始終留意著沈立峰的反應(yīng)。
他注意到,當自己詳細描述那兩百米距離和帕彈使用時,沈立峰那原本沉靜如水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快得幾乎像是錯覺,但那份專注度卻明顯提升了一個層級。
而當自己提到“暗流-03”和“代號:山鷹”,尤其是那精確到年的時間點時,沈立峰置于桌面上的左手食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指尖微微發(fā)白。
雖然沈廳長的面容依舊保持著那份標志性的沉穩(wěn),但陳隊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肢體變化。
沈立峰拿起那份關(guān)于U盤文件的摘要,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上面的時間標識和“山鷹”二字。
他的動作很穩(wěn),但那份審視的專注感讓陳隊覺得,沈廳長似乎能穿透紙張,看到某種自己無法理解的東西。
他放下紙張,抬起頭看向陳隊,聲音低沉、沉穩(wěn),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感,清晰地劃定了界限:
“衍東啊,”他直接喊了陳隊的名字,語氣聽似平和,卻讓陳衍東心頭微微一緊,“幽靈A展現(xiàn)的能力確實非常規(guī)。不過……” 他的話語在這里停頓,目光帶著深意掃過那份彈道報告,“有些事,在復(fù)雜局面下,存在即有存在的道理。他的目標目前看來與我們一致,那就暫時不必過度解讀或深究他的手段。當前的重中之重,”
他加重了語氣,不容置疑地將彈道報告推到一邊,手指重重地點在關(guān)于第四人B的線索報告上,“是你剛才匯報的,這個第四人B!他的DNA、那雙獨一無二的限量版‘磐石III’鞋印、從現(xiàn)場指向下游的清晰軌跡!這才是解開紅魈被殺、手下被滅口、以及那個失蹤腰包去向的關(guān)鍵樞紐!你,和你的專案組,必須傾盡全力,務(wù)必在最短時間內(nèi),把這個B給我挖出來!紅魈網(wǎng)絡(luò)的殘余勢力和資金流向,你也要一并盯緊!”
當話題回到“暗流-03”和“山鷹”時,沈立峰的身體微微前傾,無形的壓力瞬間彌漫整個空間,目光銳利地盯著陳衍東:
“至于‘暗流-03’文件及其關(guān)聯(lián)的所謂‘暗流’行動和‘山鷹’這個代號…”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疏離,“陳衍東同志,這不是你應(yīng)該關(guān)心或者有能力處理的范疇。這件事省廳會直接介入評估其與當前案件的關(guān)聯(lián)性。你,管好你份內(nèi)的事——全力緝拿第四人B,深挖紅魈余黨!其他任何延伸調(diào)查,”他話語斬釘截鐵,不留余地,“都不屬于你的權(quán)限范圍。聽明白了嗎?”
陳衍東心神凜然,立刻肅然起身,腰板挺得筆直:“是!廳長!我明白了!我一定集中全力,追查第四人B和紅魈網(wǎng)絡(luò)的線索!”
沈廳的態(tài)度極其明確:對幽靈A的驚人之舉諱莫如深,對第四人B必須狠抓,而對那條代號“山鷹”的暗線,則被他以一種近乎專橫的態(tài)度劃為了絕對禁區(qū)。
“很好?!鄙蛄⒎逦⑽㈩h首,“有任何關(guān)于B的實質(zhì)性進展,第一時間向我本人報告。他是目前撬動全局最關(guān)鍵的、也是唯一的支點!”
他再次強調(diào)了B的重要性。
陳衍東敬禮后,帶著滿腹的疑云和壓力,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間令人窒息的辦公室。在轉(zhuǎn)身關(guān)門的瞬間,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見沈立峰已經(jīng)站起身,正走向辦公桌的抽屜。
厚重的門無聲地合攏。
陳衍東站在走廊里,心跳有些快。
剛才沈廳長在聽到“兩百米”和“帕彈”時那瞬間的專注、提到“山鷹”時手指的細微動作、以及最后那不容置疑的劃界……種種跡象都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對勁”。
還有……他似乎是要開抽屜拿什么東西?
陳衍東壓下心頭的疑慮,快步離開。他需要專注于B這條看得見的線索。
辦公室里。
沈立峰站在辦公桌前,拉開了最底層的抽屜。他從里面拿出一個外觀樸實無華、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手機。他的動作沉穩(wěn),沒有絲毫急躁。用指紋解鎖屏幕后,他快速按動了一個簡短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秒通。
沈立峰將手機放到耳邊,沒有多余的寒暄,只低沉地問了一句,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
“怎么樣?”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說話聲,只有極其短暫的停頓,以及一聲非常輕微的、如同按鍵被快速敲擊一下的“嗒”聲。
沈立峰沉默地聽著,仿佛在確認那聲輕響的含義。幾秒鐘后,他沒有得到語言回應(yīng),只是對著話筒,同樣簡潔地說:
“知道了。小心點?!?/p>
便掛斷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目光投向窗外。省廳大院在暮色中亮起的燈火,在他眼中映照出點點微光,卻無法驅(qū)散他眼底深處的凝重。
他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站在巨大的棋盤邊緣,凝視著那片被重重迷霧籠罩的未知戰(zhàn)場。
幽靈A的驚人之舉、第四人B的清晰線索、代號“山鷹”的塵封謎團……水面下的漩渦,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演變成無底的深淵。
晨光熹微,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
燕知也靠在沙發(fā)上,左臂包裹著輕薄的特制生物膜和彈性繃帶。組織的第三次深度治療剛剛結(jié)束,深層組織修復(fù)帶來的細微麻癢和神經(jīng)末梢的微弱刺痛交織。
馮岳坐在一旁,平板屏幕上加密信息流閃爍。他快速瀏覽,低聲同步最新情況,著重強調(diào)了警方對幽靈A的震驚和對第四人B的全力追查。
“……所以,警方現(xiàn)在認定,是B殺了紅魈那個手下,搶了腰包。他們正動用所有資源挖這個穿‘拓峰者磐石III’、抽‘黃鶴樓’的B?!?馮岳放下平板,看向燕知也,“現(xiàn)場分析顯示,B當時就在離紅魈魈尸體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很可能……親眼看著你開的槍。”
燕知也的目光從自己手臂上移開,落在窗外被晨曦染上淡金的高樓輪廓上。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端起旁邊微溫的養(yǎng)生茶喝了一口。
“嗯,”他放下杯子,聲音平淡,帶著一絲了然的輕諷,“當時就感覺到了。有只‘黃雀’蹲在旁邊樹上。” 他頓了頓,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荒誕的畫面,“抽著煙,穿著亮眼的‘磐石’鞋……倒是挺會挑地方看戲?!?/p>
馮岳見他反應(yīng)比預(yù)想中平靜,甚至有點調(diào)侃的意味,心里稍松:“你當時就發(fā)現(xiàn)了?怎么沒……”
“優(yōu)先級。” 燕知也打斷他,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沙發(fā)扶手,“紅魈的嘴必須立刻閉上。至于那只‘鬣狗’……只要他不來煩我,看場戲也無妨?!?他瞥了一眼自己受傷的左臂,語氣帶著點無奈的自嘲,“何況當時這位‘道具’狀態(tài)不佳,收拾完主菜,也沒余力去管甜點了。”
馮岳明白他的意思,燕知也當時專注于狙殺紅魈,左臂的傷也影響了狀態(tài),確實無暇他顧。
“但現(xiàn)在這只‘鬣狗’不僅看了戲,” 馮岳臉色凝重起來,“他還下了場,殺了人,搶了東西,更重要的是——他留下了指向性極強的線索!警方像嗅到血的鯊魚一樣撲上去了。他這是在玩火,也可能……是在故意引火!”
燕知也微微瞇起眼,鏡片后的眸光深邃:“‘風季’還沒過,‘花園’里蟲子沒清干凈,倒招來了會叼東西的鳥?!?他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語氣恢復(fù)了慣常的冷靜,“告訴上面,查清楚他是哪片林子里飛出來的,想叼著那塊‘肉’飛去哪。別讓他把火,引到不該燒的地方。”
馮岳鄭重點頭:“明白。我立刻匯報。你感覺怎么樣?手臂好點沒?” 他關(guān)切地看向燕知也的傷處。
“死不了?!?燕知也放下茶杯,身體向后靠進沙發(fā),閉上眼睛,眉宇間帶著一絲卸下高強度任務(wù)后的疲憊,但聲音依舊穩(wěn)定,“就是這位‘道具’同志,得休個工傷假了。希望下次‘開機’前,它能恢復(fù)出廠設(shè)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