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兒子躺在太平間,兇手卻高調的站在全國鋼琴比賽的領獎臺上領獎。
警方說那是“意外“,學校說“沒有證據(jù)“,而那個小魔女的父親,僅用二十萬就買斷了我兒子的命。
“周阿姨,“林妙可歪頭沖我笑,指甲敲著琴鍵,“你抖什么?冷嗎?”
“不冷,小姐。”我捏緊托盤,玻璃杯映出我扭曲的臉。
“那你眼睛怎么紅了?”她湊近,香水甜得發(fā)膩,“像只瘋老鼠?!?/p>
“大概是灰塵,“我微笑,“您家太干凈了,干凈得......連尸體都藏得住。”
琴聲戛然而止。
1
我最后一次見到小哲時,他躺在太平間的不銹鋼臺子上,像一片被雨水打落的嫩葉。
他的校服領口還沾著午餐的番茄醬漬,那是我早上親手給他做的三明治。
法醫(yī)說死亡原因是“頭部受到重擊導致的顱內出血“,警方報告上寫著“意外事故“。
“周女士,請節(jié)哀?!卑嘀魅瓮趵蠋熯f給我一包紙巾,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小哲是個好孩子,這次意外我們都很痛心?!?/p>
“意外?”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小哲從四樓摔下來是意外?”
王老師的眼神閃爍,她避開我的視線:“警方已經(jīng)調查清楚了,當時天臺的門鎖壞了,小哲可能是好奇......”
“我兒子恐高!”我猛地站起來,膝蓋撞在鐵凳上卻感覺不到疼痛。
“他連過山車都不敢坐,怎么可能去天臺邊緣?”
辦公室里的其他老師都低下頭,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默。
我知道他們在隱瞞什么,就像我知道小哲手臂上那些淤青絕不是“自己摔的“一樣。
葬禮那天,只有幾個鄰居和遠房親戚來了。
小哲的父親。
那個在我懷孕三個月就消失的男人,連個花圈都沒送。
我站在墓前,雨水混著泥土的氣味鉆入鼻腔,恍惚間想起小哲六歲時第一次學騎自行車。
摔倒了卻笑著對我說:“媽媽,我不疼?!?/p>
現(xiàn)在他永遠都不會疼了。
2
我開始整理小哲的遺物,每一件校服、每一本課本都像刀子一樣割著我的心。
在他書包的暗袋里,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揉皺的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
“林妙可,求求你別再打我了,我不會告訴老師的。”
紙條背面還有干涸的血跡。
那天晚上,我坐在小哲的床上,抱著他的枕頭聞那上面殘留的洗發(fā)水香味,電腦屏幕的光照在我淚痕交錯的臉上。
我在搜索欄輸入“林妙可“三個字。
第一條結果就是本地新聞:《林氏集團千金榮獲青少年鋼琴大賽冠軍》
照片上的女孩約莫十五六歲,穿著精致的白色連衣裙,笑容甜美得像天使。
我盯著那張臉,胃里翻涌著酸水。
接下來的搜索結果讓我手指發(fā)顫。
林妙可,林氏集團獨女,父親林國棟是醫(yī)療器材行業(yè)巨頭,母親早逝。
有匿名論壇爆料這位“天才少女“在學校霸凌同學,但所有相關帖子最后都神秘消失了。
凌晨三點,我找到了小哲的同學張明的社交媒體。
通過反復私信哀求,這個膽小的男孩終于同意見我。
“阿姨......小哲真的很好。”在公園長椅上,張明緊張地左右張望。
“但是林妙可......她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我緊握拳頭,指甲陷入掌心。
“她爸爸給學校捐了一棟實驗樓?!睆埫鲏旱吐曇?。
“上次她把一個同學的耳朵打出血,結果那個同學反而被記過了。”
“小哲只是因為作文比賽贏了她......”
“那天發(fā)生了什么?”
3
張明的眼神突然變得恐懼:“我不能說......我媽媽還在林氏旗下的醫(yī)院工作?!?/p>
他匆匆塞給我一個U盤就跑了,“這里有些東西,你看完就銷毀?!?/p>
U盤里是幾段模糊的手機視頻。
第一段里,林妙可帶著三個女生把小哲堵在廁所隔間,她涂著粉色指甲油的手狠狠扇在小哲臉上。
第二段更糟,他們強迫小哲跪在地上舔她的皮鞋。
最后一段拍攝于天臺,畫面劇烈晃動,但我清晰地看到林妙可推搡著小哲靠近邊緣,然后戛然而止。
我關掉視頻,沖進衛(wèi)生間吐得昏天黑地。
三個月后,我站在林氏豪宅的傭人入口處,手指不自覺地整理著假發(fā)。
為了這一天,我賣掉了唯一的房子,用全部積蓄做了微整形,甚至報了一個為期兩周的“高級家政速成班“。
“周云娜是吧?”管家模樣的中年女人上下打量我,“你的簡歷很特別,有護理經(jīng)驗?”
“是的,我在醫(yī)院做過十年護士?!蔽椅⑿?,這個身份半真半假。
我確實曾是護士,但在小哲出生后就辭職了。
“跟我來?!彼龓掖┻^迷宮般的走廊。
“林先生對衛(wèi)生標準要求極高,小姐的房間必須每天消毒?!?/p>
“你的主要職責是照顧小姐的日常生活?!?/p>
我的心跳加速:“小姐......是林妙可小姐嗎?”
管家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當然,林家只有一位小姐?!?/p>
當那扇雕花大門打開時,我?guī)缀踔舷ⅰ?/p>
4
客廳墻上掛著的巨幅照片里,林妙可笑靨如花地挽著父親的手臂,背景是某個歐洲古堡。
照片下方擺著她獲得的各種獎杯,其中一座鋼琴比賽金獎的獎杯旁邊,赫然放著我的小哲的照片。
被剪刀剪成兩半的班級合影。
“這是新來的周阿姨?!惫芗业穆曇舭盐依噩F(xiàn)實,“小姐在琴房?!?/p>
琴聲從二樓飄下來,是肖邦的《夜曲》。
我跟著管家上樓,每走一步都感覺踩在刀尖上。
琴房門半開著,林妙可的背影纖細優(yōu)雅,長發(fā)如瀑。
“小姐,您該吃藥了?!惫芗逸p聲說。
琴聲戛然而止。
林妙可轉過身,那張在照片里天使般的面孔此刻寫滿不耐:“我說了多少遍,練琴時不要打擾我!”
她抓起琴凳上的藥瓶砸向管家,藥片撒了一地。
我蹲下去撿,手指碰到一片白色藥片時突然僵住。
這是利他林,一種治療注意力缺陷的藥物,但過量服用會導致易怒和暴力傾向。
“你是新來的?”林妙可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抬頭,對上她審視的目光,那眼神讓我想起蛇盯住青蛙時的冰冷。
“是的,小姐?!蔽业拖骂^,掩飾眼中的恨意,“我叫周云娜,您可以叫我周阿姨?!?/p>
“長得真老?!彼托σ宦?,轉頭對管家說,“我要喝鮮榨石榴汁,現(xiàn)在就要?!?/p>
5
管家朝我使個眼色,我默默退出琴房。
下樓時,我的指甲已經(jīng)深深掐進掌心,但臉上保持著完美的微笑。
三個月來第一次,我感覺自己離真相如此之近。
在林家的第一周,我?guī)缀鯖]見到林國棟。
這位傳說中的商業(yè)巨子似乎永遠在出差,豪宅里只有林妙可和一群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傭人。
“周阿姨,小姐的早餐要全麥面包,切掉邊緣,藍莓醬不能有籽。”
廚師長遞給我一個托盤,“今天老爺回來了,別出差錯。”
我的手微微發(fā)抖。
今天終于能見到另一個仇人了。
餐廳里,林國棟正在看報紙,西裝革履的樣子像是剛從財經(jīng)雜志封面走下來。
近距離看,他比新聞照片里更顯年輕,眼角只有幾道細紋,完全看不出有個十五歲的女兒。
“爸爸!”林妙可蹦跳著進來,瞬間從惡魔變回天使,親昵地摟住父親的脖子,“你答應帶我去巴黎過生日的!”
“當然,寶貝?!绷謬鴹潓櫮绲啬竽笏哪?,然后注意到站在角落的我,“這位是?”
“新來的保姆?!绷置羁陕唤?jīng)心地擺手,“比上一個聽話?!?/p>
林國棟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實用性。
“有醫(yī)護背景?”他突然問。
“是的,先生。我曾在中心醫(yī)院工作。”我保持著恭敬的姿勢,心跳如雷。
“很好?!彼c點頭,轉向女兒,“妙可,記得按時吃藥。”
林妙可做了個鬼臉:“那些藥讓我想睡覺?!?/p>
“醫(yī)生說了,必須吃。”林國棟的語氣突然嚴厲,然后又軟化下來,“爸爸是為你好。”
我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奇特的戒指,黑曜石底座上嵌著一個銀色蛇形圖案。
這個標志我在小哲的筆記本上見過。
他曾在最后一頁胡亂涂鴉過類似的圖案,旁邊寫著“他們都在看著“。
6
午休時間,我溜進了林國棟的書房。
借口打掃衛(wèi)生,我仔細搜尋著任何可能的線索。
書架上大部分是商業(yè)管理和醫(yī)學專著,但最下層抽屜鎖著。
我正猶豫是否要撬鎖,突然聽見腳步聲。
“周姨?”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老爺要見你?!?/p>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來到林國棟的辦公室。
林國棟的私人辦公室比書房更加奢華,一整面墻都是監(jiān)控屏幕,顯示著豪宅各個角落的實時畫面。
我強裝鎮(zhèn)定,但后背已經(jīng)濕透。
“坐。”他示意我坐在對面的真皮椅上。
“聽說你這周表現(xiàn)不錯,妙可很難得對保姆有好評?!?/p>
“小姐很......特別?!蔽抑斏鞯鼗卮稹?/p>
林國棟笑了,那笑容沒到達眼睛:“直說吧,我需要一個能管住妙可的人。”
“她最近行為有些失控,之前的保姆都......沒能勝任?!?/p>
他遞給我一個文件夾,“這是她的醫(yī)療記錄和心理評估,看完后銷毀。”
我翻開文件,第一頁就讓我倒吸冷氣。
7
林妙可被診斷為間歇性爆發(fā)性障礙,伴有反社會人格傾向。
病歷顯示她從十二歲起就開始接受精神治療,但效果甚微。
“為什么給我看這個?”我聲音發(fā)緊。
“因為從明天起,你要負責監(jiān)督她服藥?!绷謬鴹澋难凵褡兊娩J利。
“我需要確保她至少在公開場合表現(xiàn)得像個正常人?!?/p>
“下個月有重要的董事會,屆時她會正式成為林氏醫(yī)療的形象代言人?!?/p>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些媒體報道......都是安排好的?”
“聰明?!彼澰S地點頭,“妙可是林氏的未來,任何......瑕疵都不能被外界知道?!?/p>
“作為回報,你的工資會是市場價的三倍?!?/p>
我低頭假裝思考,實際上是在掩飾眼中的怒火。
現(xiàn)在我知道為什么小哲的死被掩蓋得如此徹底。
對林國棟來說,女兒也只是個需要維護的“品牌形象“,更何況不相干的人呢。
“我接受?!蔽姨痤^,露出一個完美的職業(yè)微笑。
“不過我需要更詳細的醫(yī)囑,包括藥物相互作用?!?/p>
林國棟似乎很滿意:“資料在U盤里,密碼是妙可的生日?!?/p>
他遞給我一個銀色U盤,“記住,你看到的任何內容都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p>
8
回到傭人房,我鎖上門插入U盤。
除了林妙可的病歷,里面還有一個加密文件夾。
我試了幾個密碼都不對,最后輸入“BlackMamba“。
那個蛇形戒指上的字樣,文件夾居然打開了。
里面的內容讓我的血液結冰。
數(shù)百份文件詳細記錄了林氏醫(yī)療在第三世界國家進行的非法藥物試驗,受害者大多是兒童。
最可怕的是一個名為“馴化計劃“的子文件夾,里面是林妙可從五歲起的行為矯正記錄。
林國棟一直在用精神類藥物控制女兒的情緒反應。
最后一組照片顯示林妙可站在學校天臺上,背景里模糊的人影似乎是......小哲?
照片日期正是他死亡當天。
我突然明白了U盤為什么會輕易交給我。
這是個測試。
林國棟根本不在乎我知道什么,因為他確信一個保姆掀不起風浪。
他錯了。
窗外,雷聲轟鳴。
我撫摸著小哲照片的吊墜項鏈,開始制定計劃。
第一步是復制所有文件;第二步是調整林妙可的藥物劑量;第三步......我看向廚房的方向,那里有足夠多的鋒利刀具。
復仇的滋味,會比石榴汁更甜美。
9
我開始在林妙可的果汁里摻入微量苯海拉明,劑量剛好夠放大她原本的情緒波動。
醫(yī)學知識第一次被我用來害人而非救人,這種背叛職業(yè)的罪惡感很快被復仇的快感淹沒。
“周阿姨!”林妙可的尖叫聲從二樓傳來,我放下正在擦拭的水晶杯,快步上樓。
她的臥室門大開著,梳妝臺上的化妝品散落一地。
“這瓶香水不對!”她抓起一個精致的玻璃瓶砸向我。
我側身躲開,瓶子在墻上炸開,濃郁的茉莉香瞬間充滿房間。
“我要的是限量版,不是這種垃圾!”
“抱歉小姐,我馬上聯(lián)系專柜?!?/p>
我低頭假裝記錄,實際上在觀察她顫抖的手指和擴張的瞳孔,藥物開始起效了。
林妙可突然安靜下來,歪頭打量我:“你為什么不害怕?其他保姆都會哭。”
“因為我知道小姐不是故意的。”
我走近她,聲音輕柔得像在哄小哲睡覺,“您只是太累了。”
她愣住,眼中的暴戾短暫地消散了一瞬。
十五歲的女孩在這一刻短暫地取代了惡魔。
我伸手整理她凌亂的發(fā)絲,想象著用這雙手掐住她纖細脖子的觸感。
“滾出去?!彼蝗淮虻粑业氖郑凵裰匦伦兊帽?,“我要練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