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過靴底時,王霸天忽然想起林清雪染血的衣袖。那抹刺目的紅混著劍穗的流蘇,在鎖妖塔頂?shù)纳斤L(fēng)中飄得格外扎眼。他將玄令攥得更緊,令牌背面的紋路像是活過來般,順著掌心的紋路游走,帶來一陣奇異的暖意。
“在想林丫頭?”玄風(fēng)嚼著草根,瞇眼看向東方天際,“紫淵那老小子雖性子古板,護短得緊,斷不會讓她吃虧。倒是你,《玄天秘卷》上卷的‘天衍心經(jīng)’參悟得如何了?”
王霸天指尖微動,一縷寒氣自指縫溢出,在沙地上凝結(jié)出半朵冰蓮:“心法已記熟,只是最后那句‘玄脈通天地,陰陽自流轉(zhuǎn)’總覺得滯澀?!彼徳诔栂孪?,“前輩說,玄脈當(dāng)真能溝通天地靈氣?”
玄風(fēng)吐出草根,拍掉手上的沙土:“三百年前,玄天真人憑玄脈一夜悟道,創(chuàng)下玄天閣百年基業(yè)??上Ш髞碚呒惫?,只知掠奪令牌,反倒忘了玄脈才是根本?!彼鋈粔旱吐曇簦捌鋵嵡嘣谱诠偶涊d,玄脈并非天生,而是……”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三匹黑馬踏沙而來,騎士皆著黑袍,兜帽下露出的半張臉泛著青灰,腰間令牌上的血影紋路在日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血影教的人?”王霸天瞬間戒備,玄令已在掌心發(fā)燙。
為首的騎士勒住韁繩,沙啞的聲音像磨過的砂石:“奉教主令,特來請王公子移步血影壇一敘?!彼窒崎_兜帽,左臉有道蜈蚣狀的疤痕,“別想著逃,這百里沙原已布下‘化骨陣’,踏出一步便是死?!?/p>
玄風(fēng)突然大笑:“就憑你們?nèi)齻€歪瓜裂棗?”笑聲未落,他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出,青云指帶著青芒點向騎士心口。誰知那騎士竟不閃不避,任由指風(fēng)穿透胸膛,傷口處竟涌出黑血,瞬間凝結(jié)成蝙蝠形狀。
“是‘血煞功’!”玄風(fēng)急忙收勢后退,指尖已沾染上腥臭的黑氣,“這些人早已不是活人,是被邪功煉化的傀儡!”
王霸天祭出玄令,金光如網(wǎng)鋪開。那些黑血蝙蝠觸到金光便發(fā)出凄厲尖嘯,化作縷縷黑煙。但更多的黑血從騎士傷口涌出,在空中聚成丈高的血柱,隱隱有龍形盤旋。
“快走!”玄風(fēng)拽著王霸天向側(cè)面疾沖,“這是血影教的‘血龍噬天陣’,拖延不得!”
兩人剛跑出十?dāng)?shù)步,腳下的沙地突然翻涌,無數(shù)白骨從沙下探出,交織成牢籠。王霸天運轉(zhuǎn)天衍心經(jīng),玄令金光暴漲,白骨牢籠竟被震出裂痕。他忽然想起秘卷中記載的“玄冰破陣訣”,當(dāng)即雙掌合十,寒氣順著骨縫蔓延,將整座牢籠凍成冰窟。
“好小子,悟性不錯!”玄風(fēng)借力躍出冰窟,卻見那三名騎士已化作三灘黑血,在沙地上匯成詭異的符文。遠處的沙丘開始移動,露出底下埋藏的森森白骨,竟組成了一張巨大的血盆大口。
“這陣是以萬人枯骨為基,難怪如此邪門?!毙L(fēng)抹了把額頭冷汗,“往東北走,那里有處廢棄的烽火臺,或許能暫避?!?/p>
兩人奔出三里地,果然見土坡上立著座殘破的烽火臺。臺頂?shù)钠鞐U早已朽爛,只剩下半截插在土里,旗面碎片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隱約能看出是當(dāng)年朝廷戍邊軍隊的“鎮(zhèn)西軍”旗號。
“奇怪,血影教怎會在軍塞舊址布陣?”王霸天登上烽火臺,忽見墻角藏著個銅匣,匣上刻著“鎮(zhèn)西軍軍械庫”字樣。他撬開匣蓋,里面竟是半張殘破的輿圖,上面用朱砂標注著“斷魂崖秘道”。
玄風(fēng)湊過來看:“這是前朝地圖,比林岳那本詳細百倍。你看這里——”他指向輿圖角落的小字,“斷魂崖下有座‘玄冰獄’,是玄天閣當(dāng)年囚禁重犯的地方?!?/p>
王霸天心頭一動:“難道下卷藏在獄中?”
“未必?!毙L(fēng)指尖點向輿圖中央,“你看這標記,像不像半枚玉玨?”
只見輿圖中央畫著半輪殘月,缺口處刻著“天衍”二字。王霸天猛地想起劉長風(fēng)的話,忙掏出懷中的玄令:“劉長風(fēng)說青云宗禁地有半枚刻著‘天衍’的玉玨,莫非……”
“兩瓣玉玨合起來,才是開啟秘卷的鑰匙?!毙L(fēng)眼中精光一閃,“當(dāng)年玄天真人恐怕是怕秘卷落入惡人之手,才將玉玨一分為二,分由玄天閣和青云宗保管。”
突然,烽火臺外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王霸天探頭望去,只見沙丘上站著個身披鎖鏈的巨人,身高三丈,肌膚如鐵,雙眼燃燒著幽藍鬼火。巨人肩上坐著個黑袍老者,手中骨杖輕點,正是血影教教主“吸血老魔”。
“小娃娃倒是機靈,竟能破了我的血龍陣?!崩夏У穆曇敉高^風(fēng)聲傳來,骨杖指向烽火臺,“可惜今日插翅難飛——這‘鎮(zhèn)西軍’的忠魂,可是我煉了十年的‘骨煞巨人’,正好用你的玄脈來祭陣。”
骨煞巨人邁開大步,每一步都讓烽火臺劇烈搖晃。王霸天將玄令按在輿圖上,忽然發(fā)現(xiàn)地圖邊緣的紋路與玄令背面完全吻合。他心念一動,天衍心經(jīng)全力運轉(zhuǎn),輿圖竟化作一道青光,融入玄令之中。
“這是……”玄風(fēng)驚得后退半步,只見玄令表面浮現(xiàn)出完整的斷魂崖地圖,連秘道中的機關(guān)都標注得清清楚楚,“竟是以玄氣為墨繪制的活圖!”
骨煞巨人已撞碎烽火臺的石門,巨掌帶著腥風(fēng)拍來。王霸天抱著玄令側(cè)身避開,掌風(fēng)掃過之處,石墻瞬間化為齏粉。他忽然注意到巨人腳踝處的鎖鏈有處缺口,缺口形狀恰好與玄令上的“天”字紋路相合。
“前輩纏住他!”王霸天大喊著躍向巨人,玄令金光凝聚成劍,直刺鎖鏈缺口。只聽“當(dāng)”的一聲脆響,鎖鏈應(yīng)聲而斷,骨煞巨人動作頓時遲滯,眼中的鬼火忽明忽滅。
“找死!”吸血老魔怒喝著擲出骨杖,杖頭的血色寶石射出一道紅光,直取王霸天后心。玄風(fēng)及時趕到,青云指與紅光相撞,卻被震得口吐鮮血。
“你的玄脈倒是純凈,可惜啊……”老魔舔了舔嘴唇,骨煞巨人突然自爆,無數(shù)骨片如箭雨般射來。王霸天用玄令護住玄風(fēng),自己卻被數(shù)塊骨片擦傷,傷口處竟泛起黑氣。
“這骨片有毒!”王霸天只覺頭暈?zāi)垦?,體內(nèi)玄氣開始紊亂。玄風(fēng)急忙點了他幾處大穴,掏出個瓷瓶,“快服下‘清玄丹’,能暫時壓制毒性?!?/p>
老魔落在兩人面前,骨杖挑起王霸天的衣領(lǐng):“玄脈之人的精血,可是大補之物。”他剛要動手,卻見遠處飛來一道白影,劍光如流星般斬向他的手腕。
“老魔頭休得放肆!”林清雪的聲音帶著怒意,長劍劃破老魔的黑袍,露出底下布滿血紋的皮膚。她肩頭還纏著繃帶,顯然是帶傷趕來。
“清雪?你怎么來了?”王霸天又驚又喜,卻見她身后跟著紫淵長老,長老的道袍上沾著血跡,臉色蒼白如紙。
“青云宗……出事了?”玄風(fēng)的聲音發(fā)顫。
紫淵長老咳出一口血:“藏經(jīng)洞被血影教偷襲,林岳前輩為護玉玨……已經(jīng)圓寂了?!彼麖膽阎刑统鰝€錦盒,“這是前輩拼死護住的半枚玉玨,他說……要親手交給王公子?!?/p>
王霸天接過錦盒,指尖觸到玉玨的剎那,玄令突然飛了出去,與玉玨合二為一。一道青光沖天而起,在空中化作完整的“天衍”二字,隨即涌入王霸天眉心。
無數(shù)畫面在他腦海中閃過:玄天真人在斷魂崖悟道,五大長老爭奪秘卷,林岳年輕時在西域畫地圖的身影,還有林清雪小時候偷偷將糖塞給他的模樣……
“原來如此……”王霸天睜開眼,眼中金光流轉(zhuǎn),“三百年前的真相,根本不是內(nèi)亂?!?/p>
吸血老魔看著空中的青光,眼中滿是貪婪:“什么真相都不重要,交出秘卷,饒你們不死!”
王霸天站直身體,傷口處的黑氣已盡數(shù)消散,玄脈之力與玉玨完全融合:“玄天秘卷的真正秘密,是‘眾生玄脈’——人人皆可修煉,無需掠奪。你癡迷邪功,永遠不會明白?!?/p>
他抬手召出玄令,玉玨與令牌合璧后,竟化作一柄通體剔透的長劍,劍身上刻滿了天衍陣法。王霸天揮劍斬出,青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老魔的骨杖應(yīng)聲而斷,黑袍被劍氣撕碎,露出底下千瘡百孔的軀體。
“不可能……”老魔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體在青光中消融,“我煉了五十年邪功,怎會輸給黃毛小子……”
殘余的血影教徒見教主敗亡,紛紛潰散。玄風(fēng)扶住脫力的王霸天,只見他手中的長劍漸漸化作光點,融入體內(nèi):“秘卷呢?”
王霸天笑了笑,掌心托起半枚玉玨——另一半已融入玄令:“上卷在心,下卷在行。真正的秘卷,從來不是典籍,而是玄天真人留下的話:‘大道至簡,守心為要’?!?/p>
林清雪走到他身邊,將林岳的傳訊玉佩放在他掌心:“爹爹說,若你能領(lǐng)悟這層道理,便將這個交給你。”玉佩上還留著淡淡的體溫,“他還說,讓你……好好照顧我?!?/p>
夕陽西下時,四人站在烽火臺頂。遠處的沙原被染成金紅色,玄風(fēng)望著天邊的歸雁,忽然哼起了青云宗的舊調(diào)。紫淵長老在修補破損的輿圖,林清雪悄悄靠在王霸天肩頭,衣角的血跡在風(fēng)中輕輕飄動。
王霸天握緊手中的玉玨,玄令的紋路與玉玨完美契合,像是天生就該在一起。他知道,斷魂崖的路還在前方,江湖的暗流從未平息,但只要守住心中那道光,便無懼前路風(fēng)霜。
夜色降臨時,他們向著斷魂崖出發(fā)。玄風(fēng)的青衫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林清雪的劍光如銀河瀉地,紫淵長老的羅盤指引著方向,而王霸天的掌心,玄令與玉玨正發(fā)出柔和的光暈,照亮了腳下的路。
風(fēng)沙掠過耳畔,仿佛在訴說著新的故事。屬于他們的江湖,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