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昀那句「報警」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狠狠砸在賀桂芝喋喋不休的得意上。她囂張的氣焰猛地一滯,那張刻薄的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她顯然沒料到這個看起來沉默寡言的便利店老板會如此強硬地維護蘇芩,還直接威脅報警。
「你……你算什么東西!」賀桂芝惱羞成怒,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蔣昀的鼻尖,聲音尖利得刺耳,「我教訓我家的掃把星,關(guān)你屁事!你跟她什么關(guān)系??。渴遣皇窃缇凸创钌狭??難怪這么護著她!奸夫淫……」
「閉嘴!」
一聲壓抑著巨大憤怒的低吼,如同受傷母獸的嘶鳴,猛地從蔣昀身后爆發(fā)出來!
蘇芩沖了出來!她臉上淚痕未干,眼睛紅腫得像核桃,但那雙眸子里此刻燃燒的卻不再是絕望和怯懦,而是被徹底點燃的、熊熊的怒火!十幾年的隱忍、屈辱,被婆婆無休止的貶低、被前夫背叛、被生活逼到絕境的痛苦,在這一刻被賀桂芝惡毒的“奸夫淫婦”徹底引爆!
她擋在蔣昀身前——這個在她墜入深淵時一次次伸手拉她的人,不該因為她而承受這種污言穢語!她瘦弱的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聲音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火的石子,狠狠砸向賀桂芝:
「賀桂芝!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指手畫腳?我早就不是你賀家的人了!我蘇芩行得正坐得直,靠自己的雙手,哪怕是在泥地里刨食,也比你那個只會堵伯出軌、坑蒙拐騙的廢物兒子強百倍!你和你兒子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滾!立刻給我滾!再敢在這里污蔑我和蔣老板一句,不用他報警,我現(xiàn)在就撕爛你的嘴!」
蘇芩的爆發(fā),如同平地驚雷。不僅賀桂芝被震得目瞪口呆,連圍觀的幾個人都愣住了。這個一直看起來溫順隱忍、甚至有些怯懦的女人,此刻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母獅,渾身散發(fā)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賀桂芝被蘇芩眼中那駭人的怒火和毫不留情的斥罵噎得說不出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嘴唇哆嗦著,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完整的臟字。她色厲內(nèi)荏地指著蘇芩:「你……你反了天了!你給我等著!」丟下一句毫無底氣的狠話,她像只斗敗的老母雞,在周圍人或鄙夷或看戲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轉(zhuǎn)身,踩著那雙老式皮鞋,“噠噠噠”地快步消失在巷口。
便利店的玻璃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喧囂散去,只留下沉重的寂靜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火藥味。
蘇芩挺直的脊背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力量,猛地松懈下來,身體晃了晃。剛才那番爆發(fā),幾乎耗盡了她積攢的所有勇氣。巨大的疲憊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來,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坐下。」蔣昀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依舊沒什么起伏,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沉穩(wěn)。
蘇芩茫然地被他扶著坐到收銀臺后面的椅子上。還沒等她回過神,蔣昀已經(jīng)端來一杯溫水,放在她手邊。接著,他轉(zhuǎn)身走向貨架深處,很快拿來了一個小小的醫(yī)藥箱。
他蹲下身,動作自然地拉過蘇芩那只被油鍋燙傷、燎泡已經(jīng)破皮紅腫的手。蘇芩下意識地想縮回,卻被他不容置疑地輕輕按住。
「別動?!顾吐暤?,打開醫(yī)藥箱,拿出碘伏棉簽,動作輕柔卻利落地開始給她清理傷口。冰涼的消毒液觸碰著破皮的嫩肉,帶來一陣刺痛,蘇芩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忍一下。」蔣昀的聲音很低,手上的動作卻更加小心翼翼。他仔細地清理掉污漬和滲出的組織液,又拿出燙傷膏,用棉簽蘸取透明的藥膏,均勻地涂抹在紅腫的皮膚上。他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動作專注而沉穩(wěn)。藥膏帶來的清涼感暫時壓下了火辣辣的疼痛。
蘇芩怔怔地看著他低垂的眉眼,看著他額前被汗水微微濡濕的碎發(fā),看著他專注地為自己處理傷口的樣子。那杯牛奶的溫熱,那盞亮起的燈,那張搬來的桌子,那毫不猶豫擋在醉漢和城管面前的身影,那攬下責任、為她奔走尋找證據(jù)的擔當,還有此刻這小心翼翼涂抹藥膏的手指……所有的畫面,所有的細節(jié),在這一刻,如同涓涓細流,匯聚成一股洶涌澎湃的暖流,狠狠撞擊著她早已冰封的心防。
委屈、感激、依賴、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復雜而洶涌的情緒在她胸腔里翻江倒海,讓她鼻尖發(fā)酸,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毫無預兆地涌了出來,大顆大顆地砸落在蔣昀正在涂藥的手背上。
蔣昀涂藥的動作頓住了。
他沒有抬頭,也沒有抽回手。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另一只手,從醫(yī)藥箱里拿出一塊干凈的紗布,沒有遞給她,而是極其自然地、動作輕柔地按在了她濕潤的臉頰上,替她擦去那滾燙的淚水。
這個無聲的動作,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它像一把鑰匙,“咔噠”一聲,打開了蘇芩心底那扇緊鎖了太久太久的門。她再也控制不住,壓抑的哭聲從喉嚨深處溢了出來,不再是絕望的崩潰,而是帶著劫后余生的委屈和終于被人溫柔以待的酸楚。
蔣昀沒有阻止她哭,也沒有說話。他靜靜地蹲在她面前,一只手依舊穩(wěn)穩(wěn)地托著她受傷的手,另一只手拿著紗布,笨拙卻耐心地、一遍遍擦拭著她洶涌而出的淚水。便利店里只剩下她壓抑的啜泣聲,和空調(diào)單調(diào)的嗡鳴。
不知過了多久,蘇芩的哭聲漸漸平息,只剩下偶爾的抽噎。她紅腫的眼睛看向蔣昀,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蔣老板……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還有,謝謝。」
蔣昀這才松開手,站起身,將醫(yī)藥箱收好。他看著蘇芩,目光深沉:「明天開始,早上我?guī)湍愠鰯??!?/p>
蘇芩愣住了:「???不用不用!我……」
「城管再來,兩個人收得快?!故Y昀的語氣不容置喙,像是陳述一個既定事實,「穗穗的學費,」他頓了頓,「先從我這里拿?!?/p>
「不行!」蘇芩幾乎是立刻拒絕,猛地站起來,眼神異常堅定,「你已經(jīng)幫我太多太多了!那一千塊,還有……還有之前的人情,我都記著!這錢,我一定要自己掙出來!我……我可以的!」
她眼中的倔強和自尊,像一團小小的火焰,在淚水中倔強地燃燒著。蔣昀看著她,沉默了幾秒,最終沒有堅持,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好。」
接下來的日子,蘇芩的生活被壓縮到了極限,卻也因為蔣昀無聲的加入,有了一絲不同。
凌晨四點,當城市還在沉睡,城中村深處,“昀家便利店”門口那片小小的空地上,已經(jīng)亮起了燈。蘇芩揉面、切劑子,蔣昀則負責掌控油鍋的火候和炸制。他話依舊很少,但動作沉穩(wěn)利落,炸出來的油條金黃酥脆,形狀完美,效率比蘇芩一個人時高了許多。
「火候可以了?!顾粗突ㄌ嵝?。
「翻面。」他簡潔地指示。
「豆?jié){杯遞我。」他自然地伸手。
兩人配合日漸默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蔣昀的存在,像一道無形的屏障,不僅隔絕了王彪那伙人惡意的窺視和偶爾掃過來的垃圾(自從被蔣昀冷著臉直接掃回去后,王彪收斂了不少),更讓蘇芩在應(yīng)對城管時有了主心骨。一旦有風吹草動,兩人分工明確,迅速將攤子收進店里,動作流暢得像是演練過無數(shù)次。
而午餐便當業(yè)務(wù),在經(jīng)歷了“毒菜”事件的慘痛教訓后,在蔣昀的嚴格把關(guān)下,重新走上了正軌。
每天清晨早餐攤結(jié)束后,蔣昀會開著他那輛半舊的面包車,載著蘇芩去正規(guī)的農(nóng)貿(mào)市場或大型超市采購。他親自挑選食材,目光銳利,不新鮮的、來路不明的,一概不要。他甚至找到了一家口碑不錯的本地肉聯(lián)廠,談下了小批量的穩(wěn)定供應(yīng)。
「土豆要表皮光滑,沒有芽眼發(fā)青?!?/p>
「葉子菜看根莖,發(fā)黑發(fā)軟的不要?!?/p>
「肉要蓋檢疫章,顏色鮮亮有彈性?!?/p>
蔣昀一邊挑選,一邊會簡短地告訴蘇芩要點。蘇芩學得飛快,像一塊干涸的海綿,拼命吸收著這些關(guān)乎生存的知識。
采購回來的新鮮食材,在出租屋那個狹小的空間里,被蘇芩的巧手變成一份份誘人的家常菜:紅燒排骨軟爛入味,宮保雞丁鮮香微辣,清炒時蔬翠綠爽口……她嚴格控制分量,確保每一份便當都滿滿當當。蔣昀則利用便利店的資源和小程序技術(shù),將預訂、接單、配送流程優(yōu)化得井井有條。他甚至設(shè)計了一張簡單的菜單,印上了“蘇記午餐便當”的字樣。
口碑在熟客圈子里迅速重建,并像漣漪一樣擴散開去。訂單量從每天幾份,穩(wěn)步增長到十幾份、二十幾份。寫字樓的白領(lǐng)、物業(yè)的保安、附近工地的工人……都成了回頭客。
「蘇老板,今天的紅燒肉絕了!跟我媽做的一個味兒!」
「小蘇,明天給我留兩份,我介紹同事來!」
「老板,你們家便當實在,味道又好,比外賣強多了!」
聽著這些真心的夸贊,蘇芩臉上終于有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忙碌的身影也顯得格外有力量。雖然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但看著手機里不斷增長的訂單和逐漸累積起來的收入,看著穗穗在得知可以去研學時亮晶晶的眼睛,她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然而,訂單量的激增,也帶來了幸福的煩惱。
這天中午,蘇芩像打仗一樣在出租屋的“廚房”里忙得團團轉(zhuǎn)。灶臺上兩個鍋同時開著,一個燉著紅燒肉,一個炒著蒜蓉西蘭花。案板上堆著切好的配菜,電飯鍋里的米飯已經(jīng)熟了,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時間指向十一點,距離第一批配送時間只剩半小時。
「糟了!土豆絲還沒炒!」蘇芩看著堆在盆里的土豆絲,急得直跺腳。她只有一個人,兩只手,分身乏術(shù)!鍋里的紅燒肉需要收汁,西蘭花再炒就要老了,土豆絲還等著下鍋……汗水順著她的額角往下淌,后背的衣服濕了一大片。手忙腳亂之下,她關(guān)紅燒肉火的時候,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醬油瓶!
「哐當——啪嚓!」
玻璃瓶摔在地上,褐色的醬油瞬間四濺開來,像潑墨一樣,染臟了她剛擦不久的水泥地面,也濺了她褲腿和鞋子一片狼藉!
「??!」蘇芩驚呼一聲,看著地上流淌的醬油和一片狼藉的灶臺,一股巨大的煩躁和無力感瞬間攫住了她!她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訂單要遲了!顧客會投訴!地面要清理!菜還要繼續(xù)做……壓力像無形的巨石,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到地上,看著滿地狼藉,累到極點的身體和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眼淚在眼眶里瘋狂打轉(zhuǎn)。
就在這時,門鎖傳來輕微的轉(zhuǎn)動聲。是蔣昀來取第一批便當了。
門推開,蔣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滿臉油污和淚痕、眼神空洞的蘇芩,以及她身邊那攤刺目的醬油污漬和混亂的灶臺。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沒有多問,也沒有責備。
他放下手里的保溫箱,徑直走到蘇芩身邊,伸出手:「起來?!?/p>
蘇芩茫然地看著他伸過來的手,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干凈而有力。
「先炒土豆絲,」蔣昀的語氣不容置疑,仿佛在指揮一場戰(zhàn)斗,「西蘭花我來盛,紅燒肉收汁我來盯著。醬油待會擦?!?/p>
他沉穩(wěn)的聲音像一針強效鎮(zhèn)定劑,瞬間穩(wěn)住了蘇芩即將崩潰的情緒。她抓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蔣昀立刻轉(zhuǎn)身,動作麻利地拿起鍋鏟,將炒鍋里已經(jīng)有點過火的西蘭花利落地盛進備餐盒。接著,他迅速清理了炒鍋,重新開火,倒油。
「土豆絲?!顾院喴赓W。
蘇芩立刻將切好的土豆絲遞過去。蔣昀接過,手腕翻飛,熟練地翻炒起來。他動作流暢,絲毫不拖泥帶水,顯然對廚房也并不陌生。
有了蔣昀的加入,混亂的局面立刻被控制住。他像個精準的機器,在狹小的空間里高效地操作著。蘇芩負責打包、裝盒、清理地上的醬油污漬。兩人配合默契,竟然在最后關(guān)頭,將第一批十份便當準時、完好地裝進了保溫箱。
蔣昀提著保溫箱匆匆出門配送。蘇芩看著重新恢復秩序(雖然還有些狼藉)的“廚房”,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剛才那股滅頂?shù)慕^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并肩作戰(zhàn)后的踏實感。她看著蔣昀離開的背影,心底某個角落,悄然柔軟。
幾天后,一個尋常的午后。蘇芩正在便利店里整理貨架,準備晚上的夜班。陽光透過玻璃門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玻璃門被推開,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賀桂芝。
她這次沒有穿金戴銀,只穿了件普通的灰色外套,頭發(fā)也隨意地挽著。她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來,目光有些復雜地掃視著便利店里面。當看到收銀臺后面,蘇芩正動作麻利地掃碼、收錢,臉上帶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雖然疲憊卻充滿生機的光彩時,賀桂芝的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流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和……困惑。
蘇芩也看到了她,心頭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掃碼槍,全身戒備起來。她又想來鬧什么?
然而,賀桂芝并沒有像上次那樣破口大罵。她只是站在門口,隔著一段距離,目光在蘇芩身上停留了幾秒,又在便利店里掃視了一圈。她的視線掠過貨架上整齊的商品,掠過窗明幾凈的環(huán)境,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個小小的保溫箱上——上面還貼著“蘇記午餐便當”的標簽。
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一個字也沒吐出來。臉上的表情極其復雜,有殘留的刻薄,有難以理解的困惑,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被眼前景象沖擊后的茫然。她站在門口,像一尊突兀的雕像,與便利店里平和的氣氛格格不入。
蘇芩警惕地看著她,沒有主動開口。
僵持了大約十幾秒,賀桂芝像是終于看夠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最后深深地、又帶著某種難以言喻情緒地看了蘇芩一眼,然后,猛地轉(zhuǎn)過身,腳步有些倉促地離開了。背影竟透出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蘇芩看著那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心頭五味雜陳。賀桂芝那復雜的眼神,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漣漪。那不是一個勝利者的眼神,更像是一個發(fā)現(xiàn)自己認知被徹底打敗后的茫然無措。蘇芩知道,這絕不代表和解或認可,但至少……那個一直試圖將她踩進泥潭的老女人,第一次在她挺直的脊背和忙碌的身影前,顯露出了某種程度的動搖和……退卻?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彌漫開來。她似乎,真的在慢慢掙脫過去的陰影。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最看似平靜的時刻,投下最惡毒的石頭。
就在蘇芩靠著拼命接單、兼職和夜班收銀,終于湊夠了穗穗的研學費用,甚至還攢下了一小筆準備用來租個小門面的啟動資金時,那個陰魂不散的賀銳,再次出現(xiàn)了。這一次,他帶來的是足以將蘇芩重新拖入深淵的致命一擊。
這天傍晚,蘇芩剛送完最后一批午餐便當,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便利店,準備開始夜班。蔣昀正在清點貨物。玻璃門被猛地推開,撞在門后的鈴鐺上,發(fā)出一串刺耳的亂響。
賀銳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比上次看起來更加潦倒,身上的名牌T恤皺巴巴的,沾著不明污漬,頭發(fā)油膩打綹,眼窩深陷,眼神里卻閃爍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和貪婪。他一進來,目光就像毒蛇一樣,死死鎖定了收銀臺后的蘇芩。
「喲,忙著呢?蘇老板?」賀銳陰陽怪氣地開口,聲音帶著令人作嘔的黏膩感。他大剌剌地走到收銀臺前,身體前傾,幾乎趴在臺面上,噴吐著劣質(zhì)煙草和隔夜酒氣的混合臭氣,「聽說你最近混得不錯???又是早餐攤又是便當?shù)甑?,賺了不少吧??/p>
蘇芩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她強忍著惡心和恐懼,冷聲道:「賀銳,這里不歡迎你,請你出去!」
「出去?」賀銳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夸張地大笑起來,引得店里幾個顧客紛紛側(cè)目。他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啪”地一聲拍在收銀臺上,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惡毒的指控:「蘇芩!你個賤人!卷走老子的錢養(yǎng)野男人,現(xiàn)在發(fā)達了就想翻臉不認人?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看看!白紙黑字!這是你當初親筆簽的,承認跟我一起借了十萬塊!連本帶利十五萬!今天你要是不把錢吐出來,老子就讓你身敗名裂,讓你這黑店開不下去!還有你!」他猛地轉(zhuǎn)向旁邊臉色冷峻的蔣昀,手指幾乎戳到蔣昀臉上,「你這個奸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幫她!這錢,你也跑不了!要么給錢,要么,老子把這破店砸了!」
那張所謂的“借條”被賀銳抖得嘩嘩作響。蘇芩只看了一眼,心臟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羌埳洗_實有一個歪歪扭扭、模仿得很拙劣的“蘇芩”簽名,下面還有她完全陌生的指紋??!內(nèi)容更是荒謬,說她與賀銳共同借款十萬,用于“家庭開支”,約定利息高昂!
「你胡說!這是偽造的!我從來沒簽過這種東西!」蘇芩氣得渾身發(fā)抖,臉色煞白。巨大的憤怒和冤屈讓她眼前發(fā)黑。她沒想到賀銳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偽造?」賀銳獰笑著,像一條吐信的毒蛇,「你說了不算!法官說了算!我告訴你蘇芩,這借條可是有‘見證人’的!還有指紋!你賴不掉!識相的,就把你賺的錢,還有這家破店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抵債!不然,咱們就法院見!看你這黑心便當?shù)纳膺€做不做得下去!」
他惡毒的威脅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蘇芩的心臟。她太清楚這種污蔑對剛剛起步、依靠口碑的便當生意意味著什么!一旦鬧上法院,無論輸贏,她的名聲都毀了!那些信任她的顧客會怎么想?蔣昀的便利店也會被連累!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看著賀銳那張因貪婪而扭曲的臉,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身體晃了晃,幾乎要栽倒。
就在這時,一只沉穩(wěn)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是蔣昀。
他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蘇芩身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賀銳預想中的驚慌或憤怒,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靜。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銳利如鷹隼,冷冷地鎖定在賀銳那張因得意而扭曲的臉上。
「賀銳,」蔣昀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蕩在突然安靜下來的便利店里,「敲詐勒索,數(shù)額巨大,偽造證據(jù),擾亂經(jīng)營秩序,威脅恐嚇……你覺得,警察來了,會先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