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我是活人!”古德里安教授手忙腳亂地揮舞著雙手,差點把眼鏡甩飛,“不信你摸摸!有脈搏有心跳!”
“那您您您……是成功還魂了么?”路明繪驚魂未定,身體還在篩糠似的哆嗦,眼神里充滿了對非自然現(xiàn)象的敬畏。
“呸呸呸!什么還魂!”古德里安教授一屁股在路明繪身邊的臺階上坐下,“我沒死!剛才那都是假的!別被這群精力過剩的小混蛋們搞出來的小把戲嚇破膽了!今天是我們學院的‘自由一日’!”
他揮舞著手臂,試圖營造一種節(jié)日氛圍,可惜配上他胸口那片刺目的“血跡”,效果相當驚悚,“在這一天,學生們可以盡情釋放天性,做些平時校規(guī)不允許的事,只要不鬧出人命,校方基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p>
“不對??!”路明繪猛地抓住重點,指著教授胸前那大片暗紅,“可這血!這血看著跟真的一樣!還有那彈孔!你還要交代遺言讓我選你的課!”
“哦,這個啊,”古德里安教授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一種“原來你在糾結(jié)這個”的輕松表情,甚至帶著點炫耀的意味。他慢悠悠地從自己那件染血的邋遢西裝口袋里摸索著,掏出一枚子彈,遞到路明繪眼前,“喏,在這兒呢?!?/p>
路明繪定睛一看,那子彈的彈頭,赫然是詭異的深紅色!她腦中靈光一閃,好像猛地想起什么,她立刻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那柄野戰(zhàn)版PPK,隨后卸下彈匣。
咔噠一聲彈匣滑出,里面整齊排列的子彈彈頭無一例外,全是那種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深紅色!正是富山雅史當時更換的那個彈匣時路明繪看見的子彈!
“這叫‘弗里嘉子彈’,”古德里安教授的聲音帶著一種介紹學院黑科技的得意,“一種非常精巧的小型煉金裝備??粗H税??其實是麻醉的!這玩意兒打中人體的瞬間,彈頭會‘嘭’地一下粉碎和汽化,不會造成任何實質(zhì)性傷害,只會留下這種跟真血一模一樣的痕跡,視覺效果滿分!而且里面還有特制的強力麻醉劑,能讓人瞬間失去意識,效果拔群!以前是用來搞非致命性戰(zhàn)術(shù)行動的,現(xiàn)在嘛……”教授聳聳肩,“就成了這幫小祖宗們‘自由一日’的保留節(jié)目,玩得那叫一個嗨。來來來,看教授給你演示一下!”
說完,不等路明繪阻止,古德里安教授就用一種“以身試法”的大無畏精神,捏著那枚弗里嘉子彈,用力戳向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
噗!一聲輕微的破泡聲響起,在撞擊的瞬間,那枚看似堅硬的深紅色彈頭,竟然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間爆裂開來,化作一團細膩濃稠得如同新鮮血液般的紅霧猛地噴濺而出。視覺效果簡直和中槍一模一樣!
“這……這么先進?!”路明繪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同時,一股劫后余生的暖流瞬間涌遍全身,原來那些倒下的人真的都沒死。還有那些橫七豎八的“尸體”都只是被麻醉了。她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弛下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然而,她這口氣還沒呼完,噗通一聲,剛才還生龍活虎演示的古德里安教授,臉上得意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呆滯。緊接著他兩眼一翻,身體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一個標準的“狗啃泥”姿勢,結(jié)結(jié)實實地趴在了路明繪腳邊的臺階上,人事不省。
“蠢貨!”旁邊冷眼旁觀的曼施坦因教授額角青筋直跳,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嫌棄之情溢于言表,“弗里嘉子彈里的麻醉藥難道是擺設嗎?!護士!再給這個沒腦子的家伙補一針!劑量翻倍!讓他好好醒醒腦子!”
剛剛還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此刻已經(jīng)徹底變了畫風。激昂的進行曲還在歡快地播放,醫(yī)生護士們穿梭其中,動作麻利得像是流水線上的工人。他們熟練地翻開一具具“尸體”,對著脖子就是一針特效解藥注射下去,然后手腳利落地為那些暈倒時姿勢不佳導致扭傷的“死人”們按摩關(guān)節(jié)和記錄學號。
當蘇醒的“死人”們一個個摘掉作戰(zhàn)服面罩露出真容時,路明繪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們每一個都像是從時尚雜志里走出來的模特一樣氣質(zhì)獨特,只有人龍混血的混血種才有如此出眾的氣質(zhì)和容顏。路明繪心里默默自卑了起來。
而這些“復活”過來的學生們醒來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喊疼,而是立刻交頭接耳急切地打聽哪一方贏了。
但很快他們的議論聲都低了下去,臉上寫滿了茫然和不可思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焦在停車場中央——他們心目中不可戰(zhàn)勝的領袖:學生會主席愷撒·加圖索和獅心會會長楚子航,此刻正以一種極其“親密”的姿態(tài)橫尸當場。
愷撒那金子般的耀眼金發(fā)散落在楚子航的胳膊上,楚子航那條穿著黑色作戰(zhàn)褲的腿則毫不客氣地枕在愷撒的大腿上。兩人胸口都綻放著觸目驚心的“血洞”,象征著他們共同的失敗。他們的佩刀“狄克推多”和“村雨”則像被遺棄的玩具一樣散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
這幅景象無聲地宣告:在他們這對宿敵進行巔峰對決之時,有人開了黑槍漁翁得利。
“誰干的?!”一個獅心會的壯碩男生忍不住扯著嗓子怒吼,聲音里充滿了憤怒。
路明繪嚇得一個激靈,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她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臉,身體縮成一團,努力擺出一副“我只是路過的無辜吃瓜群眾,你們看不見我”的鴕鳥姿態(tài)。
“住口!鬧得還不夠嗎?!”曼施坦因教授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憤怒的聲音瞬間壓過了所有議論,“今年的‘自由一日’已經(jīng)嚴重出格!你們公然違反了特別校規(guī)!我要立刻匯報給昂熱校長,申請永久終止這個無法無天的活動!”
“教授,我記得特別校規(guī)只有三條,”一個帶著慵懶貴族腔調(diào)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平靜地陳述,“第一,不得動用‘冰窖’里的高危煉金設備;第二,不得造成學院人員傷亡;第三,不得帶校外陌生人參觀。請問,我們違反了哪一條呢?”
“至于受傷……”另一個清冷得毫無波瀾的聲音無縫銜接,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淡漠,“是他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每個人都會跌倒,不是么?”
說話的人,正是剛才還“橫尸”停車場的愷撒和楚子航!這對死敵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來,各自靠在窄道入口的兩側(cè)墻壁上。兩人幾乎以同樣的姿勢雙手抱胸,愷撒姿態(tài)閑適,如同剛參加完一場優(yōu)雅的舞會,金發(fā)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楚子航則依舊面無表情,眼神依舊深邃如寒潭。
“好!好得很!愷撒!楚子航!你們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曼施坦因教授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手機,“等著吧!我這就匯報給校長!看你們還怎么狡辯!”
全場瞬間鴉雀無聲。仿佛“昂熱校長”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一種無形的魔力與威壓。所有的目光,無論是不忿、好奇還是幸災樂禍,此刻都牢牢聚焦在曼施坦因教授的手機上。
曼施坦因教授深吸一口氣,狠狠地摁下了免提鍵。
“你好,很高興收到你的電話,格爾德·魯?shù)婪颉ぢ┨挂蚪淌?。”電話接通,一個低沉溫雅得如同大提琴般悅耳的聲音傳來,標準的普通話里帶著一絲地道的倫敦腔,像是一位學識淵博的歐洲老派紳士。
“昂熱校長,很抱歉打擾您的清靜?!甭┨挂蚪淌谕χ毖澹曇魢烂C得如同在宣讀起訴書,“但今年的‘自由一日’事態(tài)嚴重!獅心會和學生會的成員們目無法紀,公然違反特別校規(guī)!他們?yōu)E用弗里嘉子彈,將整個校園變成了戰(zhàn)場并且導致多人受傷!更嚴重的是,學院多處重要建筑遭受嚴重損毀!情況極其惡劣!”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尤其令人憤慨的是,我們某些杰出的學生領袖,他們對風紀委員會的存在完全視若無睹,態(tài)度極其傲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校長溫和依舊,甚至帶著點調(diào)侃意味的聲音:“哦?愷撒一向如此啊,曼施坦因教授,這么多年了,你還沒習慣他的作風嗎?”
曼施坦因教授被噎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他立刻找到了更有力的武器:“校長!還有巨額的財產(chǎn)損失!初步估算,維修費用至少需要二十四萬美金!這還不包括重新鋪設您最鐘愛的那片百慕大草坪!他們把它踩得……簡直像剛被野豬群拱過的莊稼地!”
“哦?”校長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點興趣,“愷撒,我的孩子,作為我們學院里最富有的學生之一,你介意幫我這個老頭子一個忙,把我心愛的百慕大草坪恢復原狀嗎?就當是為你的‘自由’買單?”校長的聲音透過免提清晰地傳遍全場,帶著一絲長輩對晚輩的無奈縱容。
愷撒微微欠身,動作優(yōu)雅得像是在宮廷行禮,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恭敬笑容:“悉聽尊便,校長閣下?!彼鲿车闹形纳踔聊芫珳蔬\用成語,讓路明繪暗暗咋舌。同時她也聽出了學生會主席對這位校長的敬意。
“哈哈,開個玩笑罷了,愷撒?!毙iL爽朗的笑聲傳來,“這筆錢,就從校董基金里出吧。畢竟,‘自由一日’是我們這些老家伙當年給學生們的一個承諾,是他們用努力和汗水贏來的節(jié)日。我們這些當長輩的,總不能出爾反爾,掃了年輕人的興致?!彼穆曇魷睾投辛?,“盡情享受屬于你們的節(jié)日吧,我親愛的學生們。不過,狂歡之后,別忘了學業(yè)才是根本。很遺憾不能親自到場,與你們共度這個‘自由一日’。”
話音落下,短暫的寂靜后,是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掌聲。男男女女的學生們彼此對視一眼,一把扯下胳膊上代表不同陣營的臂章用力拋向天空,如同慶祝一場共同的勝利。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對手們,此刻毫無芥蒂地勾肩搭背,隨著隱約傳來的進行曲節(jié)奏扭動身體,有人甚至對著臉色鐵青的曼施坦因教授做出鬼臉。
路明繪反應極快,立刻加入鼓掌的行列,臉上堆起無比真誠的笑容,用肢體語言拼命傳達著“嘿!我跟你們是一伙的!”的訊號。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新生,她迅速而精準地調(diào)整了自己的立場。在這個遍地龍血怪物的學院里,站錯隊成為學生公敵那絕對是比直面龍王更可怕的噩夢,她路明繪還想多活幾年。
“等等,我還想問候一個人?!毙iL溫和的聲音再次從電話里響起,瞬間壓下了所有的歡呼。
全場再次安靜,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S’級新生路明繪同學在嗎?”校長的聲音清晰地回蕩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你的選課單填好了嗎?有沒有選上我的那門《龍類家族譜系入門》?”
“S級?!”
“她?!”
瞬間,無數(shù)道驚異或是難以置信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齊刷刷地聚焦在路明繪身上!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開來,充滿了各種復雜的情緒。
“選…選了……我記得我……我選了……”路明繪被這突如其來的點名搞得手足無措,聲音細若蚊吶,小臉瞬間漲得通紅。不知何時已被護士扎醒的古德里安教授,此時連忙從曼施坦因教授手里接過手機遞到路明繪面前。
“哦!可愛的孩子!真高興聽到你的聲音!”校長的聲音充滿了慈愛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興奮,“進校第一天就親手‘終結(jié)’了愷撒和楚子航?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開場!我非常期待在課堂上與你見面。要加油哦,爭取比你那位前任的‘S’級學長干得更漂亮!” 說完,電話干脆利落地掛斷了。
路明繪手里抓著已經(jīng)斷線的手機,小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尷尬又茫然地抓了抓頭發(fā)。干得更漂亮?以更漂亮的姿勢吞槍自殺嗎?她完全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她就沒心思琢磨這個了。
因為一股冰冷的敵意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一般瞬間將她包圍!
她小心翼翼地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剛才還洋溢著節(jié)日氣氛的學生們,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已經(jīng)完全變了。那些目光冰冷銳利而且充滿審視,仿佛她是一只誤入狼群的小兔子,突然被宣布為狼王候選人。
路明繪感覺自己像一只被丟進冰水里的鵪鶉。她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試圖將自己縮進那件沾滿灰塵和硝煙味的校服里,恨不得原地消失。空氣粘稠沉重,帶著弗里嘉子彈麻醉藥的微微殘留味。
就在那股無形的壓力幾乎要將她碾碎,迫使她更深地埋下頭時,一只帶著體溫的手掌輕輕地落在了她緊繃的肩膀上。
突然間仿佛某種無形的領域展開,那些冰冷敵意的目光如同被燙到般瞬間收斂了大半。圍攏在附近的學生們?nèi)庋劭梢姷叵⒘舜蟀?。空氣似乎重新開始流動,帶著硝煙味的微風拂過她的臉頰。
路明繪猛地抬起頭,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扭過身。
“師…師兄!”失而復得的慶幸瞬間涌上路明繪心頭,她再也忍不住,一頭撲進蘇遠野懷里,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
“哎喲,小哭包,”旁邊傳來諾諾帶著戲謔和一絲不易察覺笑意的聲音,“剛剛那一槍打得師姐我好疼啊,現(xiàn)在知道抱著師兄哭唧唧了?”
路明繪根本不用看都能想象出諾諾此刻的表情,她一定是雙手叉腰,滿臉促狹地看著自己把眼淚鼻涕蹭在蘇遠野的作戰(zhàn)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