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亮照在那人陰鷙的臉上，蕭綾注意到他左手手背上完整的狼型刺青——與奶娘描述的一模一樣。
「我家主人說，蕭小姐若乖乖合作，可留全尸?！龟廁v男子獰笑道。
蕭綾后背滲出冷汗，聲音卻出奇地冷靜：「你主子是誰？寧王？」
男子臉色微變："大膽！王爺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他一揮手，"拿下！"
黑衣人立馬一擁而上。伊人長劍出鞘，寒光閃過，沖在最前面的三人咽喉同時綻開血花。
「顧九郎！」伊人低喝。
「來了！」顧九郎折扇一揮，數(shù)枚銀針激射而出，又有幾個黑衣人捂著眼睛慘叫起來。
蕭綾趁機從袖中掏出事先準(zhǔn)備的煙丸，狠狠砸向地面。「砰」的一聲悶響，濃煙瞬間彌漫整個院子。
「走！」伊人一把抓住蕭綾手腕，顧九郎緊隨其后，三人借著煙霧掩護沖向側(cè)門。
「別讓他們跑了！放箭！」陰鷙男人的怒吼從身后傳來。
箭矢破空聲響起，伊人回劍格擋，但一支流矢還是擦過蕭綾手臂，頓時鮮血直流。她咬緊牙關(guān)不讓自己叫出聲，跟著伊人拼命奔跑。
三人穿過重重院落，身后的追兵卻越來越多。眼看就要被包圍，顧九郎突然拽住他們拐進一條狹窄的走廊。
"這邊！"
走廊盡頭是一堵高墻，看似絕路。顧九郎卻快步走到墻邊，在某塊石上用力一按。墻面竟然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洞洞的通道。
「寧王府的密道。」顧九郎得意地解釋，「圖紙上可沒標(biāo)這個?！?/p>
蕭綾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顧九郎眨眨眼，"這種宅院一般都有逃生密道。"
三人剛鉆進密道，追兵就到了走廊。墻面在他們身后無聲閉合，將追兵的怒吼隔絕在外。
密道里伸手不見五指。蕭綾感到伊人的手輕輕扶住她肩膀，引導(dǎo)她前進。黑暗中，她能聽到三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你受傷了?！挂寥送蝗徽f。
蕭綾這才意識到他指的是自己手臂上的箭傷：「小傷，不礙事?！?/p>
一只溫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后是布條纏繞的觸感。伊人在黑暗中為她包扎傷口，動作輕得不可思議。
「謝謝?！故捑c小聲說。
伊人沒有回答，但包扎的手微微一頓。
走在前面的顧九郎突然"噓"了一聲："前面有光。"
微弱的光線從前方透來，三人放輕腳步。密道盡頭是一間隱蔽的地下室，墻上點著幾盞油燈，正中擺著一張?zhí)茨咀?，上面堆滿了文書。
"發(fā)財了。"顧九郎吹了聲口哨，"這肯定是寧王的秘室。"
蕭綾快步走到桌前翻閱起來，大多是些往來密信。
突然，一份蓋著血指印的文書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們快看！」她低聲喚道。
文書上記載著一份名單，蕭綾父親的名字赫然在列，旁邊標(biāo)注著"已處置"。而更令人震驚的是，名單抬頭寫著"狼盟清算"三個大字，落款是十五年前的日期。
"狼盟..."顧九郎皺眉，"從沒聽說過這個組織。"
伊人突然伸手拿過文書，在燈下仔細(xì)查看。蕭綾注意到他手指微微發(fā)抖。
「怎么了？」她問。
伊人沒有回答，而是快速翻檢其他文件。突然，他從一疊信箋中抽出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只有寥寥數(shù)字：「鎮(zhèn)北將軍府余孽未清，務(wù)必斬草除根?！?/p>
"鎮(zhèn)北將軍府？"蕭綾疑惑道，"那不是十五年前因謀反被滿門抄斬的..."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伊人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寒光。油燈的光亮照在他臉上，那滴淚痣如血般刺目。
"伊人，你..."蕭綾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鎮(zhèn)北將軍府的..."
外面突然傳來機關(guān)啟動的轟隆聲。顧九郎臉色大變：「有人來了！快走！」
三人抓起幾份關(guān)鍵文書，沖向地下室另一端的樓梯。剛爬上樓梯頂端，下面就傳來陰鷙男人的咆哮：「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找出來！」
樓梯通向一處偏僻的花園。三人躲在假山后，觀察四周形勢。王府內(nèi)警哨聲四起，到處是舉著火把搜查的侍衛(wèi)。
"正門是別想了。"顧九郎低聲道，"圍墻太高，翻不過去。"
蕭綾仔細(xì)觀察侍衛(wèi)的巡邏路線，突然發(fā)現(xiàn)規(guī)律：「看，東側(cè)的守衛(wèi)每半刻鐘會換一次崗，中間有十息空隙?！?/p>
顧九郎驚訝地看著她：「蕭姑娘好眼力！」
「跟我來?！挂寥送蝗徽f。
借著夜色掩護，三人潛行至東墻附近。果然如蕭綾所說，守衛(wèi)按時換崗，中間有短暫的空檔。
「就是現(xiàn)在！」蕭綾低呼。
三人箭一般沖向圍墻。伊人輕功最好，率先躍上墻頭，伸手拉蕭綾。顧九郎卻突然悶哼一聲——一支暗箭射中了他的大腿。
「顧九郎！」蕭綾想折返，卻被伊人一把拽住。
"別管我！"顧九郎咬牙拔出箭矢，"你們先走！"
伊人卻從墻頭一躍而下，單手扶起顧九郎，另一手持劍格擋飛來的箭矢。「走！」他低喝。
蕭綾急中生智，從懷中掏出最后一個煙丸砸向追兵。煙霧彌漫中，伊人帶著顧九郎躍上墻頭，三人一起跳入外面的護城河。
冰涼的河水讓蕭綾打了個寒顫。她拼命劃水，跟著伊人游到對岸。
追兵的叫喊聲被拋在身后，但三人不敢停留，一路狂奔至城郊的破廟才停下。
顧九郎癱坐在地，臉色慘白。箭傷處流出的血已經(jīng)浸透了他的褲腿。
"有毒..."他虛弱地說。
伊人迅速撕開他的褲腿，果然看到傷口周圍已經(jīng)泛黑。他毫不猶豫地俯身吸出毒血，吐在一旁。
蕭綾翻出隨身攜帶的藥粉，撒在傷口上：「幸好我?guī)Я耸捈颐刂频慕舛旧ⅰ！?/p>
「疼....」顧九郎還強撐著笑："蕭姑娘...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蕭綾氣得擰他耳朵：「還有力氣貧嘴，看來死不了！」
包扎完畢，三人這才有機會檢視帶出來的文書。
除了那份「狼盟」名單，還有幾封寧王與朝中大臣的密信，內(nèi)容多是關(guān)于軍備調(diào)動和人員清理。
"這些證據(jù)足夠證明寧王謀反了。"顧九郎嚴(yán)肅地說，"但僅憑這些還動不了他。我們還需要更多證據(jù)，特別是他與蕭家滅門直接關(guān)聯(lián)的證據(jù)。"
蕭綾拿起那份名單：「這上面的日期是十五年前，我那時才兩歲。爹爹怎么會牽扯進這種事？」
一直沉默的伊人開口道："你父親...可能是被迫加入的。"
蕭綾和顧九郎同時看向他。月光從破廟的窗欞照進來，落在伊人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顯得格外冷峻。
"十五年前，鎮(zhèn)北將軍府被誣陷謀反，滿門抄斬。"伊人聲音低沉，"但實際上，將軍是被'狼盟'設(shè)計陷害的。"
「你怎么知道這些？」蕭綾輕聲問。
伊人沉默良久，終于摘下一直戴在左手的手套。他的小指缺了一截，斷口處疤痕猙獰。
"因為我本該死在那個晚上。"他抬起眼，目光如刀，"鎮(zhèn)北將軍是我父親。"
蕭綾倒吸一口冷氣。顧九郎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你的劍法...是鎮(zhèn)北將軍府的'寒星十九式'。"
伊人——現(xiàn)在或許該叫他趙寒星了——微微點頭："我七歲那年，家中遭變。父親臨死前讓親衛(wèi)帶我逃出，自己留下來斷后。"他看向蕭綾，"你父親蕭老爺當(dāng)時是戶部侍郎，與父親交好。出事前一個月，父親曾秘密見過他。"
蕭綾腦中靈光一閃：「所以你在查這件事？」
"十五年。"伊人握緊拳頭，"我查了整整十五年。狼盟是個秘密組織，成員以狼型刺青為記，專為寧王鏟除異己。當(dāng)年構(gòu)陷我父親的正是他們。"
顧九郎若有所思："蕭老爺可能是被脅迫加入的，后來想退出，所以..."
"所以被滅口。"蕭綾聲音發(fā)顫，"連帶整個蕭家。"
破廟里一時寂靜無聲。夜風(fēng)吹動殘破的窗紙，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
蕭綾突然想起什么，掏出那半塊玉佩："這上面的狼頭..."
"是狼盟的信物。"伊人說，"持此物可號令部分狼盟成員。你父親可能暗中留下了這個，作為證據(jù)。"
蕭綾將玉佩緊緊攥在手心?，F(xiàn)在一切都說得通了——父親的異常，奶娘臨死的話，還有那些追殺她的黑衣人。
"我們得去京城。"她突然說，"寧王遲早會回京，而且那里有更多線索。"
顧九郎點頭："正合我意。不過..."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得等我傷好點。"
伊人站起身：「我守夜。你們休息?！?/p>
蕭綾卻跟著他走到廟外。夜空中繁星點點，遠(yuǎn)處金陵城的燈火如螢火蟲般閃爍。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她輕聲問。
伊人——趙寒星望著遠(yuǎn)方：「知道得越少越安全?！?/p>
"可我們現(xiàn)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蕭綾固執(zhí)地說，"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月光下，她看見伊人冷硬的側(cè)臉線條微微柔和了些。他轉(zhuǎn)過頭，那雙總是冰冷的眼睛此刻竟帶著一絲溫度。
「睡吧?！顾徽f了這兩個字，卻伸手替她理了理發(fā)間的碎發(fā)。
蕭綾突然覺得心跳加速，趕緊轉(zhuǎn)身回廟里。躺下時，她聽見顧九郎在黑暗中輕笑。
「笑什么？」她惱羞成怒地小聲問。
顧九郎的聲音帶著戲謔："沒什么，就是覺得...咱們?nèi)齻€還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蕭綾輕哼一聲，背過身去，卻忍不住嘴角微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