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碎裂。
“噗通……噗通……”
另一個聲音,沉重、緩慢,帶著生命的搏動,卻如同地獄的鼓點,猛地在我耳邊響起!不,是在我的意識里!是……魏帝!是他站在金殿之上,帶著掌控一切的嘲弄,撫摸我的臉頰!是他冰冷地下達屠殺婦孺的命令!是他!踩住母后嫁衣的戰(zhàn)靴!是他麾下士兵的鐵靴,將幼弟踹向枯井!
是他!是他!是他!
轟——!?。?/p>
一股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恐怖力量,如同被徹底激怒的遠古兇獸,在我體內(nèi)最深處轟然爆發(fā)!那不是符咒驅(qū)動的人為之力,那是源自血脈、源自靈魂、源自滔天血仇的焚世之怒!
銀色的火焰!
純粹的、冰冷的、帶著毀滅一切氣息的銀焰,毫無征兆地從我的每一寸皮膚之下狂涌而出!瞬間吞噬了那身象征著屈辱的、繁復(fù)華麗的流云錦宮裝!朱紅與金線在銀焰中發(fā)出凄厲的嘶鳴,如同活物般瘋狂扭曲,瞬間化為飛灰,被狂暴的氣流卷散!
束縛著軀體的精金鎖鏈,在銀焰觸及的剎那,發(fā)出刺耳的哀鳴,寸寸崩裂、熔斷!斷裂的鏈環(huán)如同燒紅的鐵屑,四散飛濺!
符咒!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禁錮我靈魂的猩紅符咒線條,在銀焰的灼燒下發(fā)出滋滋的慘叫!它們?nèi)缤钌甙惘偪衽?、掙扎,顏色迅速黯淡、變黑,最終寸寸碎裂、剝落!每一條符咒的崩解,都帶來靈魂深處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卻伴隨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掙脫枷鎖的狂喜!
力量!無法想象、足以撼動天地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星河洪流,沖刷著玄鐵鑄就的骨骼,充盈著每一寸曾經(jīng)麻木的“血肉”!這股力量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仿佛沉睡了千萬年,終于在此刻被滔天的血與恨徹底喚醒!
“呃啊——!”
一聲非人的、飽含無盡痛苦與暴怒的嘶吼,不受控制地從我撕裂的喉嚨中沖出!那不再是機械的沉默,那是來自地獄深淵的咆哮!
銀焰沖天而起,將我徹底包裹!冰冷的光焰驅(qū)散了冷宮的黑暗,照亮了老婦人驚恐萬狀的臉和嬰孩無邪的睡顏。在這焚世的銀光中,我那一直空洞死寂的眼眸深處,一點純粹的金芒,如同初生的恒星,猛地亮起!冰冷,銳利,帶著洞穿虛妄、審判神魔的威嚴!
意識從未如此清晰!記憶從未如此灼痛!
姜昭!我是姜昭!亡國的帝姬!母后血染嫁衣!幼弟尸沉枯井!而那個罪魁禍首,那個將我煉成兵器的仇敵,此刻正安然高坐于金殿之上!
滔天的恨意,如同銀焰本身,在胸膛里瘋狂燃燒、沸騰!每一寸骨骼都在發(fā)出復(fù)仇的吶喊!目標,從未如此明確!
殺!
身體動了!不再是鎖鏈拖拽下的僵硬移動。銀焰在腳下猛地炸開,堅硬的地面瞬間龜裂、下陷!一股狂暴的推力爆發(fā)!我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銀色閃電,挾裹著焚盡八荒的怒火和無邊殺意,朝著那金碧輝煌、散發(fā)著甜膩血腥氣息的宮殿,爆射而去!
路徑上的一切障礙——厚重的宮墻、堅固的殿門、驚恐的守衛(wèi)——在銀焰包裹的身影面前,如同朽木紙片般脆弱不堪!銀光所至,摧枯拉朽!磚石崩飛,木屑四濺!守衛(wèi)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便在銀焰邊緣化為飛散的灰燼!
速度!超越極限的速度!空間在眼前扭曲、拉近!
僅僅一個呼吸!
那道象征著至高權(quán)力的、雕刻著盤龍紋飾的巨大殿門,在我的視線中急速放大!門內(nèi),幽藍色的燭光依舊搖曳。
“轟隆——?。。 ?/p>
震耳欲聾的巨響撕裂了死寂的皇宮!重達千斤、鑲嵌著青銅獸首的巨大殿門,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正面轟中,從中心位置向內(nèi)猛地爆裂開來!無數(shù)碎裂的、燃燒著銀焰的木塊和金屬碎片,如同暴雨般射向大殿深處!
狂暴的氣流裹挾著煙塵和銀焰的碎屑,瞬間席卷了整個大殿!幽藍色的長明燭瘋狂搖曳,幾欲熄滅!重重疊疊的紗幔被撕扯得粉碎!濃烈的血腥味和甜香被粗暴地沖散!
煙塵彌漫中,一道燃燒著銀色火焰的身影,如同從地獄深處踏出的復(fù)仇女神,穩(wěn)穩(wěn)地、一步一步地踏入了這片象征著他權(quán)力的核心之地。
腳步聲,沉重、清晰,每一步落下,都讓整個大殿為之震顫。玄鐵為骨,此刻卻承載著神罰般的重量。
御座之上,魏帝臉上的病態(tài)慵懶和掌控一切的從容,如同脆弱的瓷器,在巨響爆發(fā)的瞬間就徹底粉碎!他猛地從御座上驚坐而起,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那張蒼白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名為“驚駭”的神色,甚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
煙塵稍稍散開,他終于看清了闖入者的模樣。
沒有了華貴的宮裝,只有周身翻涌不息、散發(fā)著毀滅氣息的銀色火焰。沒有了空洞的眼神,只有那雙在銀焰映襯下,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瞳孔深處燃燒著一點純粹金芒的眼睛!那眼神,不再是被操控的器物,而是……審判者!
“你……”魏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沙啞得厲害。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撞上了冰冷的御座靠背。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料,超出了他對這件“兵器”所有認知的極限!符咒呢?鎖鏈呢?那絕對的控制呢?!“你怎么可能……”
他試圖重新凝聚那掌控一切的氣勢,試圖調(diào)動深植于我體內(nèi)的禁制。一股無形的、陰冷歹毒的力量波動瞬間從他身上爆發(fā),如同無數(shù)條冰冷的毒蛇,試圖再次鉆進我的頭顱,扼殺這突如其來的反抗!
然而,這股力量剛剛觸及我體表翻騰的銀焰——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了寒冰之上!那股陰冷的力量瞬間被蒸發(fā)殆盡,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銀焰跳躍著,發(fā)出輕蔑的嗤響。
魏帝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眼中最后一絲僥幸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驚和……一絲真正的恐懼!他的禁制,失效了!完全失效了!
“呵……”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從我燃燒著銀焰的唇邊逸出。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久違的、屬于“姜昭”的冰冷質(zhì)感。
我的腳步?jīng)]有停下,繼續(xù)向前。每一步踏在御階冰冷的玉石上,都留下一個清晰燃燒著銀焰的腳印。那翻騰的火焰,映得他蒼白扭曲的臉忽明忽暗。
“利器?”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大殿的混亂,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鋒,狠狠刮過他的耳膜,“魏帝,你說得對?!?/p>
我的右手,那只剛剛抬起準備抹殺無辜的手,此刻包裹在熾烈的銀焰中,緩緩伸出。五指修長,覆蓋著流動的銀色光紋,指尖縈繞著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
“這利器……”我踏上了最后一級御階,站在了與他咫尺之遙的位置。銀焰跳躍著,幾乎要舔舐到他玄色的龍袍。我微微歪頭,那雙燃燒著金芒的眼睛,冰冷地、一寸寸地掃過他因驚懼而微微抽搐的面容,如同打量一只待宰的羔羊。
“……今日便送你歸西?!?/p>
話音落下的瞬間,包裹著銀焰的右手,動了!
快!超越了視覺捕捉的快!
沒有花哨的招式,沒有能量的對轟,只有最原始、最暴烈、最解恨的復(fù)仇方式!
那只燃燒的手,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如同閃電般,狠狠刺向魏帝的胸膛!目標明確——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放肆!”魏帝的驚駭終于化為狂怒的咆哮!帝王的尊嚴和求生的本能讓他爆發(fā)出最后的反抗!他周身猛地騰起一股濃郁如墨的黑色罡氣,帶著冤魂般的凄厲尖嘯,瞬間凝聚成一面厚重的、布滿猙獰鬼臉的盾牌,死死護在胸前!這是他壓箱底的保命秘術(shù)!
同時,他左手并指如刀,指尖繚繞著陰毒的黑色電芒,帶著刺骨的寒意,狠辣無比地戳向我的咽喉!攻守兼?zhèn)?,狠厲致命!他絕不相信,這件失控的兵器能瞬間破開他畢生修為的防御!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聲。
只有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熱刀切過牛油般的輕響。
那面凝聚了他畢生功力、布滿猙獰鬼臉的厚重黑色盾牌,在燃燒著銀焰的手掌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張薄紙。手掌毫無阻礙地穿透而過!盾牌上扭曲的鬼臉瞬間凝固、崩解、化為虛無的黑煙消散!
魏帝戳向我咽喉的左手,甚至還未觸及我周身跳躍的銀焰,就被一股無形而狂暴的力量狠狠震開!指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噗嗤!”
一聲沉悶而清晰的、血肉被強行撕裂穿透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蓋過了所有的喧囂。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魏帝狂怒的表情徹底僵在臉上。他的眼睛瞪得滾圓,幾乎要凸出眼眶,瞳孔里倒映著近在咫尺的、燃燒著銀焰的身影,以及……那只深深沒入他胸膛的手臂!
他所有的動作都停滯了。戳出的左手無力地垂落。凝聚的黑色罡氣如同破碎的泡沫,瞬間潰散。
他難以置信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