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曉娥放下湯碗,碗底干干凈凈,連點湯渣都沒剩。
她用手帕輕輕擦了擦嘴角,掩飾住那一絲意猶未盡。
再抬頭看向傻柱時,眼神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
之前的懷疑和審視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訝和…一點點好奇。
這廚子…是真有兩下子!
簡簡單單的食堂大鍋菜食材,愣是讓他做出了不遜于家里私廚的味道,甚至那股子“鍋氣”和鮮活勁兒,比家里那種精致擺盤的菜肴更合她的胃口!
不過,當(dāng)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傻柱身上時,那點欣賞立刻被濃濃的嫌棄取代了。
破舊的、沾著油漬的圍裙下面,是洗得發(fā)白、袖口磨破還打著補丁的藍布棉襖。
頭發(fā)亂糟糟地支棱著,胡子拉碴,臉上似乎還蹭了點灶灰…這副尊容,要是穿去婁家做家宴?
別說招待客人了,光是進門,她爸那關(guān)就過不了!太丟份兒了!
婁曉娥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那股子大小姐的驕矜勁兒又上來了。
她站起身,走到傻柱面前,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掃視著他。
“你…叫何雨柱是吧?”
“你這身行頭…嘖,”她嫌棄地咂了下嘴,“你要穿這身去我家,那可不行!”
傻柱被她看得有點窘迫,下意識地想撓頭,手伸到一半又覺得不妥,訕訕地放下。
前世他習(xí)慣了邋遢,可現(xiàn)在被娥子這么直白地嫌棄,心里還真有點不是滋味。
“那個…婁大小姐,我…”
“別這個那個了!”
婁曉娥打斷他,小手一揮,做了決定。
“看在你今天這頓飯做得還不錯的份上……”
她頓了頓,微微揚起下巴,努力維持著“施舍者”的姿態(tài)。
“走!我?guī)闳ベI身像樣的衣服!
就算是你今天試菜的報酬了!
你可不許瞎想!”
說完,也不等傻柱回應(yīng),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催促:
“還愣著干什么?快點??!磨磨蹭蹭的!”
后廚里,劉嵐等人早就看傻眼了。
從婁曉娥進門開始,她們就豎著耳朵、抻著脖子偷看。
看到傻柱露了一手絕活震住了大小姐,又看到大小姐居然要親自帶傻柱去買衣服…這簡直是軋鋼廠食堂年度大戲!
羨慕?嫉妒?肯定是有的。
但更多的是敬畏和不敢摻和。
婁半城現(xiàn)在還是軋鋼廠的董事呢!
以后怎么樣不知道,但現(xiàn)在,人家閨女來食堂吃點東西、要帶廚子去買身衣服…誰敢上去攔?
誰敢說三道四?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話一點不假!
劉嵐等人只能互相交換著復(fù)雜的眼神,目送著傻柱解下圍裙,在婁曉娥不耐煩的催促聲中,跟著她走出食堂。
馬華看著師父跟著那位大小姐走了,眼睛瞪得溜圓,手里的土豆都忘了刮,只剩下滿心的崇拜:
“師傅…真厲害!”
軋鋼廠外,寒風(fēng)依舊凜冽。
婁曉娥步子邁得很快,紅色的圍巾在風(fēng)中飄動。
傻柱落后她半步跟著,看著前面那抹鮮亮的紅色,心里五味雜陳。
前世他何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被娥子這樣“嫌棄”著,卻又主動帶著去買衣服…
“喂!走快點!”
婁曉娥回頭瞪了他一眼,“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先去哪兒?百貨大樓還是裁縫鋪?”
傻柱回過神來,趕緊跟上:“都聽婁大小姐安排?!?/p>
他心里卻在飛速盤算:百貨大樓東西貴,還要布票,自己那點票證根本不夠看。
裁縫鋪?現(xiàn)做來不及,而且估計更貴…他試探著說:
“要不…找個成衣店?能直接穿的?”
“成衣店?”
婁曉娥撇撇嘴,“那能有什么好料子好樣子?算了算了,先去百貨大樓看看吧!”
她顯然對平民消費場所不太了解。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了附近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國營百貨商店。
店里顧客不算太多,售貨員們都坐在柜臺后面嗑瓜子、聊天,對進來的顧客愛搭不理。
婁曉娥顯然是這里的???,她的衣著氣質(zhì)立刻吸引了幾個售貨員的目光。
一個看起來資歷老些的女售貨員主動迎了上來,“婁小姐?您來啦!今天想看點什么?”
“給他,”婁曉娥指了指身后的傻柱,“挑身能見人的衣服。要厚實點的,看著干凈利索的。別太花哨?!?/p>
售貨員的目光這才落到傻柱身上。
破棉襖,亂頭發(fā),胡子拉碴…售貨員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但看在婁曉娥的面子上,還是點點頭:
“好的好的,男裝在這邊,您這邊請。”
來到男裝柜臺,傻柱感覺自己像個木偶。
售貨員在婁曉娥的“指導(dǎo)”下,拿了幾套衣服給他試。
深藍色的中山裝,灰色的列寧裝,還有一套藏青色的棉襖棉褲。
傻柱被推進了簡陋的更衣室。
他脫下那件穿了不知多少年的破棉襖,看著鏡子里自己邋遢的樣子,深吸一口氣。
他拿起那套深藍色的中山裝,布料挺括厚實,摸起來手感很好
。他笨拙地穿上,扣好風(fēng)紀(jì)扣。
當(dāng)他拉開更衣室的門走出來時,整個柜臺附近都安靜了一瞬。
婁曉娥原本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柜臺上的紐扣樣品,聞聲抬起頭,眼睛瞬間睜大了。
眼前的男人,胡子拉碴和亂發(fā)依舊礙眼,但那身合體的深藍色中山裝,完美地勾勒出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形。
肩膀?qū)掗?,腰背挺直,常年顛勺練就的手臂肌肉線條在挺括的布料下隱約可見。
那股子市井廚子的油煙氣似乎被這身衣服壓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穩(wěn)、干練,甚至…帶著點說不出的硬朗氣質(zhì)。
尤其那雙眼睛,不再渾濁迷茫,而是沉靜銳利,仿佛蘊藏著力量。
“還…還行。”
婁曉娥挑剔地上下看了看,“就是這頭發(fā)胡子…太邋遢了!售貨員同志,這衣服多少錢?”
售貨員也被傻柱的變化驚了一下,連忙報了個價,果然不便宜,還要搭布票。
“開票吧?!?/p>
婁曉娥干脆利落地說,從精致的手提包里掏出錢和幾張布票,遞了過去,根本不給傻柱掏錢的機會。
傻柱張了張嘴,那句“我自己來”卡在喉嚨里。
他看著婁曉娥付錢時那理所當(dāng)然的側(cè)臉,心里又是感動,又是酸澀。
前世,娥子也是這樣豪氣的為自己買衣服。
只是這次要比前世要早了十幾年…
“愣著干嘛?穿著走吧!你那破衣服包起來拿著!”
婁曉娥接過售貨員開的票和找零,催促道,“下一站,理發(fā)店!”
從百貨商店出來,傻柱穿著嶄新的、還帶著折痕的深藍色中山裝,感覺渾身不自在,卻又有一股暖流在心底涌動。
他跟著婁曉娥,走進了街角一家國營理發(fā)店。
理發(fā)師傅是個老師傅,看著傻柱現(xiàn)在這副被婁曉娥押進來的架勢,樂了:
“喲,這是要改頭換面啊?姑娘,放心,保準(zhǔn)給你捯飭得利利索索!”
婁曉娥臉色微微一紅但也沒有解釋。
幾乎是在婁曉娥全程監(jiān)督和不時“指揮”下,一個清爽利落的平頭,一張刮得干干凈凈棱角分明的臉龐出現(xiàn)了!
當(dāng)傻柱從椅子上站起來,轉(zhuǎn)過身時,連見慣了各色人等的理發(fā)老師傅都忍不住贊了一句:
“嘿!小伙子,捯飭出來還挺精神!像那么回事兒了!”
婁曉娥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脫胎換骨般的男人,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她臉上微微發(fā)燙,強作鎮(zhèn)定地別開視線。
“嗯…這還差不多。像個正經(jīng)干活的樣子了。”
她掩飾性地抬手看了看腕上小巧的手表。
“行了,就這樣吧。禮拜天上午十點,準(zhǔn)時到我家,地址你知道吧?別遲到!”
說完,她不等傻柱回應(yīng),轉(zhuǎn)身快步走出了理發(f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