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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初春的四九城,天還沒亮透,東直門外的土路上已經(jīng)響起了"咯吱咯吱"的驢車聲。

陳向北裹著件舊棉襖,嘴里哼著小曲兒,手里的鞭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甩著。

"這鬼天氣,凍死個人。"他搓了搓手,往掌心哈了口熱氣。

驢車拐過最后一個彎,東直門屠宰場那黑黢黢的輪廓就出現(xiàn)在眼前。

讓他意外的是,屠宰場門口已經(jīng)亮起了燈,胡來帶著四個兒子正站在那兒張望。

"哎呦,小同志來啦!"

胡來小跑著迎上來,臉上堆滿了笑,"這么早就出門,可真是辛苦。"

陳向北跳下車,拍了拍身上的霜花:"胡叔您這才叫早,我這還沒到點(diǎn)兒呢,您就候著了。"

"這不是怕耽誤您事兒嘛!"胡來搓著手,轉(zhuǎn)頭沖兒子們吆喝,"還愣著干啥?趕緊把肉給裝車!"

四個壯實(shí)的小伙子麻利地行動起來。

陳向北注意到,這些肉他們分的很好,切的也很漂亮。

最讓他意外的是,車上還多了一副新鮮的豬肚。

"胡叔,這是..."

"哎,不值錢的玩意兒。"胡來湊近了些,壓低聲音,

"昨兒個您說跟軍管會的熟悉?聽說屠宰場要統(tǒng)一為肉聯(lián)廠,您看..."

胡來說的是,要是屠宰場并到肉聯(lián)廠,像他們家五個人,能不能都成為肉聯(lián)廠的工人。

陳向北心里門兒清,臉上卻裝作恍然大悟:"哦........這事兒??!成,回頭我?guī)湍鷨枂枴?

胡來頓時眉開眼笑,轉(zhuǎn)身從屋里提出個布包:"自家腌的臘腸,您嘗嘗鮮。"

驢車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陳向北甩了個響鞭,慢悠悠地往城里晃。

天色漸漸亮了,街道上開始有了行人。

他瞇著眼,思緒卻飄到了秦家村,那個穿著白裙子在麥田里奔跑的秦淮茹。

"那婆娘..."陳向北舔了舔嘴唇,眼前浮現(xiàn)出秦淮茹那雙水汪汪的杏眼。

平時她穿都穿一件藍(lán)布褂子,腰身勒得緊緊的,走起路來那屁股一扭一扭的...

就是不知道,穿上白裙子,會不會更迷人。

跟牲口打交道多了,也明白牲口的純粹,有口吃的,就能在后面捅.....

"同志,讓讓道!"

一聲吆喝把陳向北從遐想中驚醒。

他趕忙拽了下韁繩,給對面拉糞車的讓路。

這一晃神,驢車差點(diǎn)撞上路邊的電線桿子。

"他娘的..."陳向北摸了摸發(fā)燙的耳朵,暗自罵了自己一句。

可這心思一開閘就收不住,他又想起在秦家村秦淮茹割麥子的情景,她彎腰時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的后腰...

到了他這個年紀(jì),可不就是時不時的要想這些,再說了,秦淮茹光著身子的時候,自己又不是沒看過。

驢車拐進(jìn)胡同,稀稀拉拉的不少穿著藍(lán)色工裝的工人,正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那個地方,陳向北熟悉,就是婁氏軋鋼廠的方向。昨天揍了幾個王八蛋的地方。

.......

清晨七點(diǎn),軍管會宿舍區(qū)還籠罩在朦朧的晨霧中。

張康平拎著油紙包,輕手輕腳地走在石板路上。

油紙包里是特意從東四牌樓老字號買來的豆汁和焦圈,還冒著熱氣。

"這孩子肯定沒吃早飯。"

張康平想著陳向北昨晚忙到深夜的樣子,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他在202號房門前停下,輕輕叩響門板:"小秦?醒了沒?"

等了片刻,屋里靜悄悄的。

張康平又敲了敲,還是沒人應(yīng)答。

他試著推了推門,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屋內(nèi)收拾得整整齊齊,床鋪上的被子疊成了標(biāo)準(zhǔn)的豆腐塊。

這讓張康平詫異了許久,這孩子怎么連我們四野的老一套作風(fēng)都這么老練?

桌上擺著一張對折的紙條,下面壓著兩張嶄新的鈔票。

張康平拿起紙條,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

"康平叔:

感謝您昨晚的留宿。我先去送豬肉了,中午回來給您做頓好吃的。這一萬塊錢是昨晚賣野豬的錢,給您交個房租錢,再次感謝。

向北"

張康平的手指微微發(fā)抖。

他想起昨晚陳向北忙前忙后的樣子,明明自己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而且,這一手字寫的是真漂亮,這孩子看來還是一個有文化的人。

這個在戰(zhàn)場上見慣生死的硬漢,此刻突然覺得鼻子發(fā)酸。

"師傅,您怎么在這兒?"王翠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看見張康平手里的紙條和錢,頓時明白了什么:"向北走了呀..."

"你看看。"張康平把紙條遞給她,聲音有些哽咽,"這小子條件也不見得多好,還惦記著給咱留錢。"

王翠翠讀完紙條,眼睛也濕潤了:"這小子,真是有點(diǎn)意思,心善...."

張康平小心翼翼地把錢和紙條收進(jìn)內(nèi)兜,拍了拍胸口:"中午讓食堂給他留份肉,這孩子太瘦了..."

"對了張主任,"王翠翠突然想起正事,"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現(xiàn)在就能去婁氏軋鋼廠。"

張康平點(diǎn)點(diǎn)頭,最后環(huán)顧了一圈整潔的宿舍。

窗臺上擺著個簡陋的罐頭瓶,里面插著幾支野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鮮艷。

"走吧。"他輕輕帶上門,轉(zhuǎn)身時嘴角掛著掩不住的笑意,"中午記得提醒我早點(diǎn)回來,別讓這小子等久了,你抽空看看咱們轄區(qū)內(nèi),包括但不限于,南鑼鼓巷,王家園,板橋胡同,北新倉胡同......哪些充了公的四合院,又便宜又寬敞,記住倒座房不要......"

“呀,師傅您真準(zhǔn)備給這小子安排?”王翠翠眉頭一挑。

“這是一個好同志,你看特務(wù)他抓了,戰(zhàn)馬他治好了,葉主任(這個時期的主人是葉帥)說過,新社會新氣象,一切有能力的又有助于社會發(fā)展的手藝人,都應(yīng)該好好為新社會做貢獻(xiàn),而且陳主任臨走前說要給軋鋼廠安排個醫(yī)生?!?/p>

張康平吸了口煙,嚴(yán)肅道,“獸醫(yī)那也是醫(yī)生啊,不是嗎?住的房間數(shù)量控制一下,主打的就是寬敞,舒適,便宜,避免將來劃成分的時候,出現(xiàn)這種尷尬的問題,小王,你明白嗎?”

“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辦?!?/p>

王翠翠小跑著跟上,忍不住打趣道:"張主任現(xiàn)在像個為兒子張羅的老父親啊。"

"我去你的!"張康平笑罵了一句,但眼角的皺紋卻舒展開來。

說實(shí)在的,像他們這批從東江縱隊到四野的干部,四十好幾的大有人在,壓根就沒有心思談婚論嫁。

辦事處的陳國主任也是,抗戰(zhàn)到解放,兄弟四個犧牲了三個....

聽說就連家族里唯一的侄子也沒了,這才是最難受的,犧牲在了勝利的前夕....

而且陳國主任也都是單著的,不知道為什么,張康平總覺得這秦向北,能給人一種熟悉感。


更新時間:2025-08-12 01:4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