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的時節(jié)，北冥的寒風能凍裂巖石。林奇站在昆侖山口的冰崖邊，腳下的冰層發(fā)出“咯吱”的脆響，仿佛隨時會崩裂。遠處的冰川在極晝的微光中泛著幽藍，像一條沉睡的巨龍，冰縫里噴出的寒氣帶著冰碴，打在臉上如刀割般疼。玉佩貼在胸口，傳來一陣凍徹骨髓的寒意，比西域黑沙煞的死寂更凜冽——那是一種被冰封千年的絕望，連草木精魂都被凍成了冰晶。
“這鬼地方連呼氣都能凍成冰碴?！鼻锷龑友蚱ひ\，連眉毛上都結著白霜，說話時牙齒打顫，“玄通長老說的‘玄冰煞’就是這玩意兒？連桃木劍都能凍出裂紋，難怪牧民說這兒是‘神棄之地’?！?/p>
他們來北冥，是因為昆侖墟的緊急傳訊。三個月前，北冥冰原突然發(fā)生大規(guī)模冰崩，千年冰川融化的黑水淹沒了草原，更詭異的是，冰水中滋生了“蝕骨冰蛆”——這種半寸長的白色蟲子，能鉆進生靈骨髓，被寄生的人畜渾身結冰，最后變成冰雕，敲碎后里面全是蠕動的蛆蟲。昆侖墟的長老青玄子在傳訊中說，冰原深處的“雪域靈脈”被冰煞鎖死，唯一能克制冰煞的“雪蓮仙株”早在三百年前就滅絕了，傳訊末尾用朱砂畫著一朵雪蓮，旁邊寫著：“唯林仙師能以草木之道融冰脈，若能救北冥，昆侖墟愿獻‘冰髓玉’，此玉能活死人肉白骨?！?/p>
“玄冰煞是上古冰封巨獸的尸氣與北冥寒氣結合的產物，比玄冰魄更陰寒?！本攀迮R行前鋪開北冥輿圖，指尖劃過標注著“雪域靈脈”的位置，輿圖邊緣因常年翻閱而磨損，“那里的靈脈不是斷了，是被凍僵了。你在西域用枯榮相生，在北冥或許要用‘寒溫相濟’——讓抗寒靈植與聚陽草木共生，用陽氣融化冰煞，再引雪域靈脈的暖流滋養(yǎng)，或許能重現雪原生機。”
林奇從雪橇上卸下四個木箱，雪橇犬在旁邊焦躁地刨著冰面，吐出的舌頭瞬間結了層薄冰。第一個木箱里裝著從西域帶來的“沙陽藜”耐寒變種——他用沙陽藜與赤焰陽藜雜交，根須能在凍土中扎根，葉片中心帶著紅紋，能吸收極晝的微光轉化為陽氣；第二個木箱里是從東海帶來的“紫潮草”凍干粉，用陰陽土和火髓油拌勻，遇水就能發(fā)芽，根須能分泌融冰的黏液；第三個木箱里是西域圣樹的枝條，用金沙玉粉末腌制過，能在冰中保持活性；第四個木箱最特殊，裝著從茅山百藥園培育的“火絨草”——這種草的根莖含易燃油脂，曬干后能點燃，燃燒時釋放的陽氣可驅散寒氣。
“先在冰崖下種沙陽藜，形成陽氣帶?！绷制嬗迷诺冷z鑿開冰層，鋤尖碰撞冰面的火花瞬間被寒氣撲滅，冰下的凍土硬如鋼鐵，鑿了半天才挖出淺坑。他撒下一把沙陽藜種子，又澆了半壺用紫潮草凍干粉和火絨草汁調的水——紫潮草的黏液能融化冰層，火絨草汁能提供陽氣，兩種汁液混合后冒著熱氣，在冰坑里形成一圈白霧。
種子接觸溫水的瞬間，外殼裂開，冒出帶著紅紋的芽尖，根須像燒紅的鐵絲，扎進凍土中發(fā)出“滋滋”的聲響，竟融化了周圍的薄冰。半個時辰后，幼苗長到半尺高，葉片上的紅紋在極晝微光中閃爍，像跳動的小火苗，將周圍的寒氣逼退了三尺。
文才抱著一個陶罐，里面裝著從昆侖墟帶來的“冰髓玉”粉末——這是青玄子提前送來的，說是能增強靈植的抗寒能力?！耙灰狱c這個？”他用溫度計測了下地表溫度，水銀柱凍在零下四十度的刻度，“剛才有株幼苗的葉子凍黑了，這玉粉說不定能救命。”
“加一點，沿根須撒?！绷制婺罅艘恍〈楸栌穹勰鶆虻厝鲈谟酌绺?。粉末遇熱融化，形成一層透明的保護膜，幼苗的紅紋瞬間亮了幾分，原本凍黑的葉片竟慢慢轉綠。
秋生則在旁邊用朱砂畫“聚陽符”，符紙是用艾草和陽藜汁混合的朱砂繪制，貼在冰崖上能聚集極晝的微光。他一共畫了五十張符，沿著種植線貼成環(huán)形，符紙在寒風中微微發(fā)亮，形成一道無形的陽氣場?！斑@地方的陽氣比西域還稀薄，”他往手上哈了口氣，熱氣剛冒出來就變成白霜，“得想辦法讓沙陽藜吸收更多陽氣?！?/p>
林奇望著遠處的冰川，忽然指著冰縫中的枯草：“看到那些‘冰須草’了嗎？把沙陽藜種在它們旁邊，冰須草能吸收寒氣，正好和沙陽藜互補?！?/p>
那些冰須草是北冥特有的植物，細長的葉片像白色的胡須，貼在冰面上生長，能吸收周圍的寒氣轉化為自身養(yǎng)分。林奇他們在冰須草旁種下沙陽藜，果然，沙陽藜的陽氣與冰須草的寒氣相互中和，形成一圈溫潤的氣流，兩種植物的根須在凍土中交織，沙陽藜提供陽氣，冰須草提供水分，長勢都比單獨種植時好得多。
文才蹲在冰面旁，看著沙陽藜葉片上的紅紋吸收微光，忽然說：“你看，冰面被陽氣融化后，露出的土壤里有細小的蟲洞——蝕骨冰蛆好像在避開這里?！?/p>
林奇湊近觀察，蟲洞果然在沙陽藜周圍戛然而止，凍土中隱約能看到冰蛆的尸體，它們被陽氣凍成了冰晶?！翱磥砩酬栟嫉年枤饽芸酥票?，”他松了口氣，“但這只是邊緣，冰原深處的冰煞更重，得找到雪域靈脈的節(jié)點才行?！?/p>
深入冰原的路比想象中更兇險。冰層下的暗河在流動，踩上去能聽到“咚咚”的水聲，隨時可能墜入冰窟。極晝的微光忽明忽暗，冰崖上的冰棱時不時崩落，砸在冰面上發(fā)出震耳的轟鳴。走了三天，他們在一處冰谷中發(fā)現了異?！戎袥]有積雪，地面泛著淡淡的熱氣，冰層下隱約能看到紅色的紋路，像血脈在流動。
“這就是雪域靈脈的節(jié)點！”文才掏出羅盤，指針不再亂轉，穩(wěn)穩(wěn)地指向谷中心，“你看，冰層下的紋路在動，像是有暖流在涌！”
谷中心有一塊巨大的冰碑，高三丈，寬兩丈，上面刻著上古符文，符文縫隙中滲出寒氣，在碑前凝結成冰霧。林奇將手掌貼在冰碑上，掌心傳來刺骨的寒意，玉佩劇烈震顫，他“聽”到無數冰封的聲音在嘶吼：“好冷……融化我……”“巨獸在哭……它的血凍成了冰……”“雪蓮……我們要雪蓮……”
這些聲音像冰錐刺向識海，林奇趕緊引沙陽藜和火絨草的陽氣護住心脈，同時讓秋生在冰碑周圍挖環(huán)形溝，種下圣樹枝條和紫潮草，又將火絨草堆在碑前點燃——圣樹枝條能吸收冰煞，紫潮草能分泌融冰黏液，火絨草燃燒的陽氣能喚醒靈脈。
火焰剛點燃就被寒風壓得只剩一團火苗，林奇往火堆里撒了把沙陽藜種子，種子遇火炸開，釋放出大量陽氣，火焰瞬間竄起三尺高，在冰谷中形成一道火墻。冰碑上的符文被火焰映照得發(fā)紅，縫隙中滲出的寒氣漸漸變成白霧，碑體開始出現裂紋，從裂紋中流出淡紅色的液體——那是雪域靈脈的暖流，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有反應了！”文才指著冰碑頂部，那里的冰層正在融化，露出一塊凹陷，凹陷中躺著一朵冰封的雪蓮，花瓣呈淡金色，正是傳說中的雪蓮仙株！
林奇將紫潮草黏液涂在雪蓮周圍，又撒上火絨草灰，雪蓮周圍的冰層漸漸融化，露出的根部竟與冰碑下的紅紋相連。他“聽”到一個虛弱而古老的聲音：“……陽氣……需要更多陽氣……”
“引雪域靈脈的暖流！”秋生突然喊道，他在冰碑旁的冰縫中發(fā)現了一處溫泉，泉水冒著熱氣，水底的石子都是紅色的——這是雪域靈脈的暖流出口。他們用紫潮草的根莖編織成水管，將溫泉水引到冰碑周圍，溫水流過的地方，冰碑的裂紋越來越多，紅紋流動得更快，像蘇醒的血脈。
三天后，當極晝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冰谷時，奇跡發(fā)生了。雪蓮仙株破冰而出，淡金色的花瓣在陽光下綻放，釋放出溫和的陽氣；圣樹枝條發(fā)出新芽，與雪蓮的根須纏繞在一起；紫潮草順著冰碑的裂紋生長，將暖流引向更遠的冰原；火絨草燃燒的灰燼滲入凍土，讓土壤變得肥沃。
最讓人震驚的是，隨著靈脈蘇醒，玄冰煞的濃度急劇下降，蝕骨冰蛆失去了冰煞的滋養(yǎng)，在陽氣中融化成水，被寄生的牧民身上的冰層開始融化，雖然虛弱，卻保住了性命。
第七天清晨，林奇正在記錄雪蓮的生長情況，冰谷外傳來馬蹄聲。秋生出去查看，帶回一個騎著雪豹的牧民，牧民穿著獸皮袍，腰間掛著狼牙配飾，背上的箭囊里插著冰棱制成的箭。
“您就是林仙師？”牧民翻身下馬，動作利落，臉上的風霜遮不住銳利的眼神，他從懷里掏出一塊獸皮卷，“我是北冥七部的族長蒙烈，這是先祖留下的‘雪域水脈圖’，上面標著暖流的走向，能幫您引更多溫水?！?/p>
獸皮卷展開后，上面用朱砂畫著密密麻麻的紅線，標注著“溫泉”“熱泉”“地下火脈”的位置，中心正是冰谷的冰碑，旁邊用古篆寫著：“雪蓮開，則冰脈融；冰脈融，則草原興?！?/p>
根據水脈圖的指引，林奇他們在冰原西側找到了一處隱藏在冰下的火脈出口。冰層敲開后，涌出的熱氣帶著硫磺味，能將周圍的冰雪融化成溫水，水里生長著一種紅色的小蝦——這是只有在火脈暖流中才能存活的“火脈蝦”。
“太好了！”文才用陶罐裝滿溫水，“這水比溫泉的陽氣更足，用來澆靈植再好不過！”
他們沿著水脈圖的線路，用紫潮草和沙陽藜搭建“溫水管”——沙陽藜的根須在地表形成保溫層，葉片相互交織擋住寒風；紫潮草的根莖在地下形成輸水管，將火脈溫水引向各處冰原。溫水流過的地方，冰層融化成湖泊，凍土變成黑土，長出了野生的牧草，南遷的馴鹿群聞到草香，竟沿著水脈返回，在湖邊悠閑地啃食青草。
蒙烈看著漸漸復蘇的冰原，忽然從懷里掏出一塊半透明的玉石，玉石中仿佛有液體流動，在陽光下泛著七彩光芒?！斑@就是‘冰髓玉’，”蒙烈將玉石遞給林奇，雙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先祖說，這玉能聚集暖流，埋在土里能讓周圍的靈植在極寒中生長，還能解百種寒毒?，F在送給仙師，算是北冥七部的謝禮?！?/p>